戔戔怎么可以……有孕呢？

    關鍵還是那人的。

    柔羌王子和晉惕商量：“趁著月份小叫她墮了吧，那人都尸骨無存了，留個遺腹子太晦氣。”

    沈舟頤是他們仇人、眼中釘，無論日后戔戔選擇他們兩人的誰做夫婿, 兩人肯定都拒絕替仇人養(yǎng)孩子。

    晉惕沉默無語, 惆悵濃嘆著。

    “還得問戔戔的意思?！?/br>
    老天爺便是如此捉弄人, 明明說話間晉惕和戔戔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戔戔肚子卻驀然被那人種上孽種禍根。

    晉惕實在無法面對戔戔, 由阿骨木王子送上一碗落胎藥。

    此藥由北地多種性猛的草藥諸如紅花等熬制而成, 一經(jīng)喝下, 孩兒必定死亡。

    藥碗放在戔戔面前。

    “戔戔姑娘喝了吧，免去以后無窮煩惱?！?/br>
    戔戔冷冷抬眼瞧。

    她睫羽微顫，似猶豫片刻，終究選擇端起來喝。

    阿骨木王子續(xù)續(xù)道：“女子以貞潔為重，姑娘有孕之事我會秘而不宣，今后你為我妃時，也千萬莫要宣揚，堅守節(jié)cao為重?！?/br>
    戔戔方要喝下，乍聞阿骨木王子此言，喉嚨一哽。

    節(jié)cao？什么意思。

    她憮然：“王子憑什么如此要求我，王zigong里也三妻四妾女人成群，大妃還為您生養(yǎng)了三四個兒女?！?/br>
    王子皺眉道：“戔戔姑娘，我非是那個意思，你莫要生氣……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怎可同日而語呢？你將來必定要在我和晉惕中選一個，就算你拋棄我選晉惕，怕他也無法接受這個禍根。”

    戔戔賭氣地將藥碗摔在桌上。

    她本來很惡心這個孩子的，但現(xiàn)在阿骨木王子更令她惡心。她自己想墮是一回事，他們逼著她墮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受不了她那便不接受，她求著這兩個男人娶自己了嗎？扯什么女子貞潔，試問阿骨木和晉惕誰又沒跟別的女人睡過。她余生很長，憑什么一定要她在他們之中選。

    阿骨木王子無奈走出帳篷。

    晉惕迎上來。

    “怎么樣？”

    王子苦笑搖頭：“她不肯喝，任憑我磨破嘴皮子。”

    晉惕淡淡悲傷，垂下頭來喃喃自語道：“她終究還是對那人有情的?！?/br>
    王子道：“她這孽種定然要胎死腹中，好好說無用，唯有硬灌她?！?/br>
    晉惕驚：“你……”

    王子聳肩道：“我們都是為她好，等她生孩子時候會經(jīng)歷萬般疼痛，她會后悔的?！?/br>
    晉惕呆呆怔怔，拿不定主意。

    其實他很有信心戔戔選他做夫婿，畢竟他們曾經(jīng)相愛過，也做過真正的戀人，有感情基礎。若非當初沈舟頤從中作梗，本該正經(jīng)八百拜天地入洞房。

    但是，他能接受以后有個小孩，身上流淌著沈舟頤的血脈，長得和沈舟頤一模一樣，日日管他叫爹爹嗎？

    晉惕心如刀割。

    是男人就沒有能接受的。

    他好慘，娶過一個老婆趙鳴琴懷了別人野種，娶個老婆戔戔卻也懷別人的孩子。

    ……

    阿骨木王子重新去準備落胎藥。

    王子喚巫醫(yī)過來，準備先以暈藥讓戔戔陷入昏迷，然后再在睡夢中灌她落胎藥。這樣的話她感受不到痛苦，孩子就流了。

    “讓人昏迷的藥，好配么？”

    “好配至極。”

    巫醫(yī)信心滿滿，“其實您隨身攜帶的烏木犀香料在特定環(huán)境下就有讓人昏迷效果，北域其余十幾種草藥也都能做到?！?/br>
    王子吩咐巫醫(yī)立即去配，要疼痛最輕、對人體損傷最小的，避免讓戔戔受委屈。

    在羹湯里摻雜暈藥后，王子欲讓晉惕親自喂戔戔，畢竟她素來信任晉惕。

    奈何晉惕糾結(jié)痛苦，回避此事，更弗忍親自喂藥。王子無法，只得讓面相相對親和的阿瑪端過去。

    戔戔拿起湯匙，輕輕抿一口羹湯，登時便吐黑血。手臂經(jīng)脈呈現(xiàn)蜿蜒的青黑色，看起來哪像中什么暈藥……倒似中毒了。

    “戔戔！”

    王子大急。

    怎么回事？

    意外猝生，在外糾結(jié)痛苦的晉惕也顧不得糾結(jié)，三步兩步?jīng)_進來，怒而揪住王子衣領，“混蛋！說好只吃落胎藥，你到底給她吃了什么？！”

    王子愧悔如焚，“什么都沒吃，連落胎藥都還沒灌，就剛剛……剛剛給她喝了點暈藥。”

    晉惕倒嘶口冷氣，抱住床上昏迷的戔戔，但見她雙眼瞼下淡淡黑暈，雙唇青紫，氣若游絲。

    晉惕淚水涔涔，苦苦呼喚：“戔戔！戔戔！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王子暴怒把巫醫(yī)喚過來，“怎么回事？！”

    巫醫(yī)瑟瑟發(fā)抖，暈藥就是按方子配的，絕無問題啊。王子又十萬火急從柔羌皇宮里調(diào)出一位資歷深老巫醫(yī)，老巫醫(yī)切脈之下，大驚失色。

    “這位姑娘的確中毒，瞧這樣子怎么好像是……雪葬花？”

    世間草藥千千萬萬，許多形貌相似的難以卒數(shù)。北域醫(yī)術十分低下，與中原相比望塵莫及。巫醫(yī)在配藥時無意間把無毒雪絨草用成了有毒的雪葬花，兩種藥草都開白花，都是北地常見植物。

    雪葬花……

    完蛋。

    王子怔怔癱坐在地上，天快塌下來了。

    他族人曾經(jīng)中過此花之毒，當時還只是幾枚干枯葉片，便叫族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戔戔方才，可是喝了那東西的汁水。

    ·

    救人性命，急于救火。

    誤配錯藥的小巫醫(yī)自然被打入天牢，老巫醫(yī)絞盡腦汁，費盡千辛萬苦為戔戔排毒，卻也只能暫緩病情，無法使她完全脫離危險。

    更要命的是，戔戔現(xiàn)在還身懷有孕，一旦母體有恙，孩兒必定胎死腹中，最后鬧得一尸兩命。

    王子和晉惕都只想拿掉戔戔腹中孽種，從沒想過要她命。

    他們現(xiàn)在無比后悔。

    晉惕日以繼夜陪伴在戔戔身邊，抱著她，呼喚她，如果可以他寧愿這雪葬花毒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他后悔了，悔得腸子發(fā)青，只要戔戔能蘇醒過來瞧自己一眼，他寧愿替她養(yǎng)孩子，沈舟頤的也行！

    戔戔，戔戔，你不能死！

    眾人六神無主，亂作一團。

    惶急之下，阿骨木王子手下的阿瑪姑娘還保持著理智。

    她問：“王子，當初咱們家人也中過此毒，是怎么解的？依法炮制就行了?！?/br>
    阿骨木窒悶難當，嗓子里是沙啞的絕望。

    當初，是沈舟頤解毒的。

    那人輕飄飄用了自己一滴血，所有人就神奇活過來?？涩F(xiàn)在沈舟頤都被燒成灰了，誰來救戔戔？

    王子肝腸寸斷，把那誤把雪葬花當雪絨花的庸醫(yī)殺十次也不夠泄憤。

    戔戔迷迷糊糊中感覺腹痛如絞，宛若有什么東西硌著自己?！龖阎⒆樱呛涸谔咚龁?？轉(zhuǎn)念想起孩子才一兩個月，恐怕尚未成形，哪里有腿踢人呢。

    “水?！?/br>
    她艱難聚集起來一點點氣力，澀聲說，“哥哥，我想喝水，遞我口水吧。”

    她記得他們枕畔的矮桌上就放有茶杯，一伸手能夠到。過半天，他卻也沒遞給她水。他如此磨蹭，她使喚他他不樂意了？

    倏然，一道閃電劈中。

    她在做什么呢？

    猛然想起自己不在桃夭院臥房里，沈舟頤也早就死去了。

    她冒著冷汗，瞪開眼睛。

    旁邊服侍的晉惕見她忽然醒來，大喜大悲，涕泗橫流，沖上前握住她手：“戔戔！是我，我是晉惕啊?！?/br>
    戔戔思維有點遲鈍，緩緩瞥向晉惕。

    “……世子爺？”

    “是我，是我?！?/br>
    晉惕滿腔愛憐，又惡狠狠罵阿骨木王子，“都怪那個廢物！明明是配落子湯……卻粗心大意弄成了雪葬花害你！待你康復，咱們親自過去斬下他腦袋泄憤！”

    戔戔黯然神傷，是否因為懷孕的緣故，她最近總是多愁善感。

    雪葬花嗎？那種毒花她知道，無藥可救，世上唯一的解法就在沈舟頤手里。

    她苦笑。

    晉惕也跟著酸澀而笑。

    晉惕苦啊，比吃苦柏還苦，他和戔戔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都怪阿骨木王子蠢貨！

    晉惕已經(jīng)決定，若戔戔死他必定殉情，絕不茍活。

    戔戔白皙面頰莫名沾染淚水，晉惕低頭吻去珠淚，“戔戔別怕，無論是生是死我都陪伴你?！?/br>
    他雄厚有力的五指緊緊扣住戔戔五指，閻王爺無法把他們分隔開。

    戔戔知自己中那種毒后，先是恐懼，慢慢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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