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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鴻蒙一顧在線閱讀 - 鴻蒙一顧 第89節(jié)

鴻蒙一顧 第89節(jié)

    從此,她就是天上仙。

    而他,一生為魔。

    神女回頭,最后看了沈遇一眼:大紅衣袍,烏發(fā)飛揚(yáng),白皙的面容,都是她熟悉的模樣。

    沈遇也看向顧茴,衣帶當(dāng)風(fēng),輕裳飄揚(yáng),皎若朝霞,灼若英藻,是他身為人皇時,每一世的夢。

    “沈遇,你我兩清,從此青山碧水,后會無期?!?/br>
    那時她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公主,是他教她,他說:“握緊你的劍,看向你的道,道之不存,身將焉在。”如今,她已握緊了屬于她的劍,行在她的道上,可惜這個人道已不存,他的身,將焉在?只是這些,都與神女無關(guān),恩怨兩清,他欠她的,她拿回來了。

    言罷,神女騰云,飛赴她的巫山。

    只余沈遇,看著她消失的身影,呢咖甫道:“兩清…”他垂了頭,紅了眼圈,然后轉(zhuǎn)身,前往魔域。前塵舊事,她都會忘卻,可是他,只有那些前塵舊事了。

    第73章

    神女騰云,受密鑰指引,奔赴巫山方向。

    此時巫山封印已快五百年。巫山外的妖靈在尋找回家的路,巫山內(nèi)的妖靈也在等待他們的少主為他們重開巫山。巫山內(nèi),巫山靈力本就遭到破壞性抽取,又沒有神女行云布雨,已呈干涸之象。整座巫山都停留在一個虛無空間內(nèi),不見月升不見日明,那棵最大的窮桑樹終年碧翠的樹葉,先是失去了翠色,從百年前也開始泛黃脫落了。

    高臺之上,望出去再也看不到翻騰的云海,只能看到一片虛空。

    高臺上的木老手中依然拿著那支橫笛,一日日他就在高臺上眺望。而他身后,藏于巫山的妖靈,常常爬上那棵巨大的窮桑樹,望著。他們甚至分不清哪里是東方哪里是西方,他們只能看到漆黑的虛空。

    曾經(jīng)的那只遇到負(fù)心書生的小狐貍早已給人當(dāng)了奶奶,由于靈力匱乏,這只巫山最美的狐貍臉上早早有了皺紋。她帶著下面最小的兩只狐貍,站在窮桑樹下往上仰望。

    最小的兩只狐貍早已到了年紀(jì),卻始終沒有化形,嘰叫咕咕,繞著窮桑樹你追我趕。他們不用問也知道,奶奶在等巫山的少主,那是他們巫山的主人,也是他們巫山的希望。狐貍哥哥帶著狐貍meimei蹲坐在地上,告訴她,要乖一些,乖一些,少主就會早日回來。

    “等神女回來,巫山所有的花都會盛開,窮桑樹會同最翠最翠的玉一樣緣成一片。我們會看到太陽月亮和云海?!边@是狐貍哥哥打小就聽的故事,奶奶講給他,如今他講給下面的meimei。

    奶奶說,她只怕等不來了。沒有神女的巫山,妖靈們衰老得是如此快。奶奶說,如果她等不來,將來見到神女要告訴她,她的小狐貍想念她。

    狐貍哥哥看著拄杖仰望的奶奶,嘴里哄著meimei,心里卻默默道:少主什么時候才會來呢。

    突然———

    始終垂著優(yōu)美脖頸打瞌睡的仙鶴,伸長了頸項,望向虛空,扇動了翅膀。很快,一只接著一只,幾百年來都昏昏欲睡的仙鶴振翅長鳴,繞著窮桑樹不斷向上飛。

    凋零的草木之間,一個又一個妖靈探頭,俱都不可置信地看到少主的仙鶴再次飛了。

    高臺之上,木老蒼老的嘯聲響徹巫山:

    “巫山眾靈,少主將歸!”

    “巫山將啟,少主將歸!”

    窮桑樹下的狐貍奶奶淚順著皺紋橫流,她一下子跳起來,好似還是當(dāng)日那只天真爛漫的小狐貍,呼喊著,“少主要回來了!”

    他們巫山的神女,要回來了。

    巫山密鑰懸于空中,顧茴以自身血脈注入其中,吟誦著巫山主人代代相傳的密語。只見殷紅的血慢慢順著曲折的密鑰內(nèi)部流動,流動的速度應(yīng)和著神女口中的節(jié)奏,忽緩慢如春日融融,忽迅疾如夏日傾盆雨,然后又逢秘鑰內(nèi)高爽開闊之處,此時密語吟誦的正是晚來秋,最后殷紅血液一頓,迎上密語中萬樹銀花開,殷紅迸濺其中。

    整個巫山隆隆,地動山搖。

    神女周身光芒大作,以自身神力重啟巫山!

    震動之聲連同神女光芒,達(dá)于九天之上。九天上無論是仙是佛,都向下看去,見證了巫山重開之日,戰(zhàn)神血脈歸來。此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九天之南,最是金碧輝煌之處,自上古至今的神族大戰(zhàn),并沒有隨著戰(zhàn)神死去告終,如今戰(zhàn)神的女兒回來了。不僅歸來,還以道啟神格,圓滿神體,不到百年脫凡歸圣。

    這是只有神才能辦到的。對于九天來說,以后的巫山,再次不可小覷。未來格局如何,尚需觀望。

    不知,南方帝君如何想?

    巫山人才不管南方帝君怎么想,此時無論是流離在外的紙魅刑天等人,還是困于凋敝之中的眾多妖靈,俱都涕淚交加歡聲一片。

    蘊(yùn)含著巫山靈力的漾漾雨從天而降,所有妖靈都仰頭,任細(xì)雨落在自己面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水,俱都是歡喜。狐貍哥哥在細(xì)雨中化形,看到的妖靈拍手笑道:“不愧是咱們巫山紅狐之后,看看,快把咱們巫山最俊的九尾比下去了!

    才化形的少年悄悄打量被眾人圍在中央的九尾胡不依,靦腆地笑了,對即將化形的meimei低聲道:看,那就是咱們巫山最漂亮的狐,他能跟在神女身邊。以后,他也想跟在神女身邊。

    說著突然指著窮桑樹歡喜喊道:“看!”

    雨中歡喜的眾人都看向窮桑,只見窮桑重綠,在雨中舒展著枝葉,綠得瑩潤有光,動人心弦。

    有年輕的妖靈喃喃道:“那就是翠玉一樣的綠。”它們生于巫山,還沒化形就逢巫山封印,這是第一次見到巫山人所講的翠玉一樣的綠。

    隨著窮桑樹鋪天蓋地綠了起來,整個巫山草木都在雨中重新舒展,被神女靈力喚醒的草木,重新開始勃勃生長,也開始源源不斷產(chǎn)生巫山靈力。

    一場雨落,干涸的巫山便已恢復(fù)新生。

    此時雨停了,舒展的草木泛著瑩瑩綠意,水滴從一片綠葉滾下另一片綠葉,好像在玩一場歡快的游戲。木老帶領(lǐng)眾多巫山妖靈擁在高臺旁,只見云海翻騰之處,正是他們歸來的神女。神女飛落在高臺上,還沒與眾人說話,先往后尋去:

    “快來!”

    隨即眾人就見一黑袍男子現(xiàn)身高臺,落于神女旁邊。

    豐神俊逸,比他們巫山最好看的妖也不逢多讓,只帶著微微的冷,眼眸掃過,就讓人不覺噤聲。

    妖靈中突然有人喊出:“小郎君?”

    他們巫山神女的道侶才配他們巫山人稱為郎君,這——小郎君?莫不就是他們巫山的郎君?

    隨著這聲小郎君喊出來,不少妖靈紛紛出聲,還真是當(dāng)年小郎君。

    那些喚小郎君的妖靈,此時在眾多妖靈中都是輩分頗高的。當(dāng)年陸湛初上巫山,那時候他們還是巫山最小一輩的妖靈,有些初初化形,還有些沒有化形。天天跟著蘇醒的神女在巫山漫山遍野地玩鬧,自然最知道神女與初入巫山的少年陸湛的故事。

    旁的妖靈只當(dāng)神女還是孩子,只當(dāng)神女與陸湛不過是兩個孩子玩得投契。他們巫山的郎君,可不能光長得好,還得命格貴重,還得足夠強(qiáng)大。那時的陸湛在眾人眼中不過是誤入巫山的狼狽少年,只占了一個長得好。

    可這些最小的妖靈可不這樣看事情,他們就覺得神女好看,來人也好看,神女愛跟這人一起玩,這人也愛跟神女一起,他們還躲在草木后看到了那場窮桑樹下的游戲,神女輸了游戲,可不得給少年做道侶,因此他們私下里都把這少年當(dāng)做他們巫山的小郎君。

    隨著長大,這些曾經(jīng)幼小的妖靈終于知道,婚姻是結(jié)兩姓之好,不僅是給神女選玩伴,還是給巫山選郎君。他們認(rèn)為的小郎君,再也沒有來,而他們也慢慢知道,那位小郎君的命格是不成的。

    誰也沒有想到萬年后巫山重啟,他們不僅見到了歸來的神女,還再次見到昔日那位小郎君。這些此時已有萬歲年頭的老妖靈們一時間覺得隨著巫山新生,好像歲月都呼啦啦回頭一樣。

    神女不是當(dāng)日神女,郎君也不再是當(dāng)日靦腆小郎君,可他們依然并肩站在一起。

    他們帶著無限唏噓,偷偷看著神女帶昔日小郎君重新走過他們巫山的漫山遍野。

    好些人悄悄問紙魅等人這小郎君是不是很快就是他們巫山的郎君,得到肯定回答后,巫山妖靈的喜悅里又添了新的喜悅。

    顧苜帶著陸湛踩過巫山的一草一木,終于心滿意足來到窮桑樹下,仰頭望著窮桑。窮桑樹葉簌簌抖動,好像在熱情回應(yīng)。

    顧茴閉了眼睛,深深沉湎在這熟悉的一切中。

    陸湛看她快活松弛的樣子,終于尋到了你的巫山。是說顧茴踏遍荊棘重到巫山,其實也是說他自己。他裂開時空,來到順苗所在的這方世界,就發(fā)現(xiàn)在這個有神的世界,一個修真界的強(qiáng)者,在神的力最面前,是如此微不足道。而一場時光回溯,讓他更加虛弱,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尋到了她的巫山。在這方世界,他們的初見,就是矜貴的神女和狼狽不堪的虛弱少年。

    顧茴睜眼,烏黑澄澈的眸子看向陸湛,她非常認(rèn)真回他:不,是我們的巫山。

    聞言,窮桑樹葉嘩啦啦大響。他們山后,整個山林都如有風(fēng)拂過,草木起伏輕唱。巫山中正圍著紙魅幾人聽這些年他們與神女故事的人,此時都起身抬頭,一片肅穆。

    神女徹底統(tǒng)掌整個巫山,她不再是巫山少主,她就是巫山的主人。神女言出,為自己定下道侶,也為他們巫山定下郎君。

    明明一切都如故,可陸湛卻覺得這一刻什么都變了,好像整個巫山都變了。

    這驟然發(fā)生的變化讓鴻蒙之子都怔愣,他只覺得此時的自己與顧茴不單是在巫山,他嗅到了歲月交疊的味道,條件反射地他先握住了身旁顧茴的手,把她拉到懷中,卻聽到顧茴空靈清脆的笑聲:“陸湛,你要應(yīng)???”

    “應(yīng)?”陸湛只是緊緊抓住顧茴,他覺得這其中似乎有無數(shù)陌生的力量在窺探。

    “應(yīng)。從此這是我們的巫山,你要應(yīng)我。”說到這里顧茴在陸湛懷中又脆聲笑了:“你的感覺沒有錯,此時有很多很多力量,他們都是隕落的巫山主人,在等著見證巫山新的主人?!?/br>
    “你,和——?”那個“我”沒有說出來,他胸膛中激蕩得厲害。他一下子明白自己此時處在巫山誓中。巫山誓,是巫山之主的結(jié)契誓言,既是結(jié)契,也是為巫山定下另一個主人。

    懷中人聲音又輕又嬌:此后,你有家,巫山有主,你說好不好?

    陸湛喉頭幾乎哽住,緩緩答出:好。

    言落誓成,那些涌起的力量仿佛見證者,此時也重新消退,重歸巫山魂魄泥土之中。

    山風(fēng)呼嘯,帶來了眾妖靈的歡呼聲。

    陸湛耳根泛紅,故作鎮(zhèn)定道:你沒跟我說……顧茴看他樣子忍不住又笑:可咱們說好了待巫山重啟,就結(jié)契的?!?/br>
    聽到“結(jié)契”,陸洛耳根紅色了上涌,他瞧著眼前窮桑樹干紋理,低聲道:“我沒想到這樣快…”這樣好。

    卻聽到身旁女孩直接回:“我著急。”

    陸湛臉一下子紅了,熱乎乎的腦子再也不知該想些什么了,好半天才看了顧茴一眼,我的名字能上三生石了?!币坏┧麄兺瓿苫槠酰拿志湍芡腥?。說著這些,陸湛又開始研究窮桑樹干了,泛紅的耳朵卻豎著,等著顧茴的回答,又在心中暗自哩自己太著急,明明剛剛立下了巫山誓,現(xiàn)在就著急大婚了…

    顧茴低了低頭,才輕聲道:四十九日之后,你覺得好不好?

    陸湛終于聽到了想聽的,只有好,他矜持地點了點頭。至此,心中期盼徹底有了著落,只要四十九天,他同她的宿命都將纏繞在一起。那時無論他們再遇到什么,都再不用怕失落彼此,同生共死,他們才是命定的人。

    這一夜的巫山注定不眠,月亮高懸,如同銀盤在靛藍(lán)夜幕中。窮桑樹上顧茴靠在陸湛身旁,看下面大聲歡笑、大口飲酒的巫山妖靈。她看過牧野州天,看過朱不離和胡不依,看過歡歡,最后看到了紙魅,紙魅鮮紅指甲襯著碧玉杯,此時正好抬首與顧茴目光相交。

    那一刻兩人的目光都是平靜,而后才互相一笑。

    仙鶴在人群樹間翩翩飛過,一切都是舊日模樣,都是最好的樣子。

    熱鬧的人群中,紙魅獨自來到高臺,看到顯然是被下面妖靈灌狠了的木老,此時也在高臺上望著天上那輪圓月。他的木笛再次橫于唇畔,但像過去萬年來一樣,從不吹響。

    “其實少主小時候,木老的橫笛是她最想知道的秘密。”紙魅道。

    少主呀。說到少主,木老不覺帶了笑,那么貪玩。那時候他真是漫山遍野找她,只要她醒著,他是天天找。木老目光帶上了慈愛,“那時候我就擔(dān)心,她會吃苦頭。懂事的孩子,都會吃苦頭,少主那么貪玩,可那么懂事?!眲e人都只覺戰(zhàn)神在,一切無憂,只有木老知道戰(zhàn)神的憂慮。

    “是呀吃了好多苦頭?!奔堶饶抗鈳狭藴I。

    兩人半晌無言,紙魅突然問:“木老,您這橫笛是誰所贈?”

    大約這日木老是真的太高興了,他回答了紙魅的問題:菩提。說到這里一向嚴(yán)肅的木老,聲音都輕柔了,“她是天地間第一株菩提樹?!?/br>
    “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要去為戰(zhàn)神辦一件頂要緊的事兒。那是戰(zhàn)神卜出神女生死劫后不久,她就離開了。高臺夜風(fēng)中,木老譽(yù)戀地?fù)嶂鴻M笛,萬年來他無數(shù)次感應(yīng)過,可從來都感應(yīng)不到她。她不在此間。

    木老是同她相鄰的第一棵樹,他們同沐陽光風(fēng)雨,看著這個世界從眾神嚷嚷,到充滿人類生靈,不知看過多少遍滄海桑田的變化?;渭蠢线~,他們見得太多了,實在年輕不起來。

    木老這才看向紙魅:你有心事。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紙魅一頓,才笑道:“如今都是好事,哪有什么心事?!?/br>
    都是好事嗎?

    木老看向九天,心事重重。

    夜越來越深,月亮漸漸西沉,依然是好大一個,綴在西邊夜空。牧野胡不依帶著歡騰的眾人,往巫山別處去了,窮桑樹周邊一下子安靜下來。

    銀白的月光灑落在窮桑樹下綠茵茵的草地上,草地上女孩半躺半靠,靠在身旁黑衣青年身上。陸湛眼皮微垂,半遮眼睛,手輕輕撫弄著顧茴柔軟的發(fā)。

    大約是頭發(fā)sao到了顧茴癢處,她笑出了聲,突然翻身抱住陸湛腰抬頭沖他道:我知道你的秘密?!?/br>
    陸湛睫毛輕顫,問她:“哪一個?”

    陸湛的睫毛又密又長,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陰影,他撩起眼皮,看她,顯得鎮(zhèn)定得很??上В欆畲藭r就在他身前懷中,他的心跳聲還是暴露了他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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