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冬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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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夏璟靜靜望著黎冬,眼神忽地變得溫柔:“好?!?/br> 略微放心的黎冬心中默念駕駛規(guī)則,秉承著“安全第一、速度第二”的原則,堅持在馬路上龜速前行,挺直后背以此抬高視野。 中間遇到紅燈停下,黎冬緊繃的身體得以片刻放松,隨后就聽見饑餓的胃發(fā)出悶悶聲響。 她下意識看向副駕駛。 祁夏璟用手撐著右臉看向窗外,偏頭看不清表情,可牽動的面部肌rou早就暴露他正在偷笑的事實。 封閉狹小的保時捷跑車里,沉默的兩人連呼吸難分彼此,烏木沉香和清淡雛菊混合交雜后鉆進鼻腔。 黎冬想起不久前,受傷的男人以近乎擁抱的姿勢,抬手輕輕遮住她雙眼,溫柔地在耳邊低低呼喚著“阿黎”。 十年前祁夏璟也總這樣叫她。 不同于現(xiàn)在的克制沉啞,十八歲少年的聲線要清潤張揚許多,哪怕閉上眼睛,都能想像出陽光下的少年正大步跑來,滿眼是她。 自重逢后,黎冬有時會感嘆,如她般木訥無趣的性格,生命中也會出現(xiàn)能時刻牽動情緒的人,在她死水般枯燥的生活蕩出層層波瀾。 “快綠燈了?!?/br> 直到祁夏璟回頭出聲提醒,黎冬才意識到發(fā)呆太久,臉上陣陣發(fā)熱,輕聲道: “你晚上要去我家吃飯嗎?” 長達十年的感情空白,讓黎冬沒立刻聯(lián)想到單身男女共進晚餐的其他含義。 她只是見祁夏璟黑眸倏地一沉,眼底閃爍著無法理解的復(fù)雜情緒,像是難以遏制的沖動,又有欲言又止的隱忍。 于是下意識補充道:“你受傷是因為我,我想我該做些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祁夏璟眼底復(fù)雜的情緒消失不見。 后背重新靠回座椅,男人勾唇自嘲輕笑,半晌開口道:“川香辣子雞?!?/br> “不可以,”紅燈變綠,黎冬精神再次高度緊張,毫不猶豫地拒絕,“傷沒好之前,我不會給你做辣的?!?/br> 聞言,祁夏璟無聲挑眉,撐著右邊臉懶懶道:“蒜香雞翅根?!?/br> “好?!?/br> “還要蓮藕燉排骨。” “可以。” 又加大難度隨口提起兩道,黎冬毫不猶豫地一口應(yīng)下,反倒讓有意刁難的祁夏璟意識到她真的會當真,大晚上再開車去超市。 知道黎冬的性格做得出,祁夏璟在回小區(qū)最后的十字路口前開口:“隨便做就可以,不用開去超市。” “嗯,不用去。” 保時捷緩慢駛進小區(qū),倒車入庫后,黎冬輕吐口氣,眼里泛起點笑意:“上次不知道你要我做飯是多久,逛超市時,就把你喜歡的都買了一些?!?/br> “你說的菜家里都有食材,只是要吃的話,需要稍等些時間?!?/br> 說完她低頭去解安全帶,錯過祁夏璟微愣的一瞬,以及幾次話到嘴邊的猶疑。 - 黎冬出租房的裝修風(fēng)格是簡單溫馨的日式田園風(fēng),整體是淡黃與米白色調(diào)相結(jié)合,家具大多是木制或布藝,常能見到雛菊碎花的裝飾物。 簡單來說,很符合租客本身性格。 祁夏璟站在玄關(guān)處等黎冬拿拖鞋,旁邊的罐頭早已經(jīng)搖頭晃腦地在客廳撒歡。 “家里只有一雙男士拖鞋,”黎冬彎腰將鞋放下,解釋道,“就我父親穿過,之后我也洗過了?!?/br> 也就是說,黎冬家里沒來過其他男性。 祁夏璟表示沒關(guān)系,薄唇不動聲色地彎起,隨口問道,“叔叔身體還好嗎?” 黎冬聞言背脊一僵,隨后若無其事地進廚房,顯然不愿多談:“嗯,還好?!?/br> 祁夏璟想起來,在距離高考不到一百天時,黎冬父親突然生病入院,因為母親白天要體力勞作、弟弟年紀太小,陪夜的任務(wù)最終就落在黎冬身上。 高三備考那年,大多數(shù)考生都是全家圍繞的重心,尤其是高考將近時,父母恨不得能隨時隨地給孩子補身體。 而對于黎冬來說,在最辛苦的沖刺一百天里,有的只是每天晚自習(xí)后沖向末班車,在醫(yī)院冷硬的床板上睡到天亮,第二天再天不亮就起床,坐最早一班公交回學(xué)校。 祁夏璟至今還記得,她最后一次從醫(yī)院回來,臉上帶著形狀奇怪的紅印,被問起就笑著說是路滑不小心摔的。 那天,兩人因為黎冬堅持不許他接送而大吵一架,最后以她小心翼翼來道歉不了了之。 此后,黎冬再也沒去過醫(yī)院陪夜,直到高考結(jié)束。 “......你要嘗一口嗎?” 溫和的詢問聲打斷回憶,祁夏璟回神意識到他正緊盯著砂鍋,時間太久,以至于黎冬以為他很餓。 “rou還沒燉爛,先喝點湯吧,”黎冬將盛著湯的瓷碗放在他面前,“菜快好了,你喝的時候小心燙。” “好,謝謝?!?/br> 晶瑩湯汁香味撲鼻,整個開放式餐廳都飄著稠濃勾人的rou香;漂浮在湯面的蓮藕沾著細小油滴;一口咬下去,燉到軟爛粘糯的藕斷絲連,濃湯和香氣彌漫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黎冬又端上蒜香雞翅根和油淋空心菜,讓要祁夏璟先吃。 她穿著米色圍裙在廚房忙碌,寬松的家居服難掩背影清瘦和腰肢纖細;低頭熟練地將菜切好下鍋,油濺到手背,也只平靜地用廚房紙擦去。 時而會轉(zhuǎn)過身看他,緊張又帶著期許地問:“味道還可以嗎?!?/br> “嗯,好吃?!?/br> 比起美味,祁夏璟其實更傾向于用“熟悉”形容——這是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味覺也會有記憶。 再一起時,他無心提過黎冬做的菜好吃,自此她每次周末回家,都會給他準備六道菜,直到高考結(jié)束,從無例外。 祁夏璟每每回想,都只覺得當時自私又粗心,長達一年半的時間里從沒想過,如果黎冬把給他做飯的時間用來睡覺,高考前還會不會總流鼻血。 黎冬表現(xiàn)的太風(fēng)輕云淡,每回都解釋是順便盛給他一份,卻沒解釋過,為什么每道菜都恰好是他喜歡的。 她總是這樣,無論是面對祁夏璟再無理的要求,還是來自原生家庭的困苦,都未曾有過一句抱怨。 祁夏璟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不算寬敞的灶臺旁,沉聲道:“有我能幫忙的嗎?” 他對廚藝一竅不通,即便在a國求學(xué)最窘迫的幾年也是用面包對付,寧可得胃病也懶得進廚房。 但祁夏璟此刻覺得,不能留黎冬一個人在廚房。 做飯是她提出的好意,卻不該是她應(yīng)當?shù)呢熑巍?/br> 黎冬習(xí)慣了獨自忙碌,轉(zhuǎn)身就見祁夏璟大山似的擋在眼前,身體由于慣性保持前傾,險些頭撞在他胸膛。 男人身上散發(fā)著壓迫感極強的雄性荷爾蒙,總讓她心緒慌亂,眼神無處可放。 她慌亂端起一盤葷菜,遞過去:“麻煩你了。” “沒事,”祁夏璟接過新出鍋的辣椒炒rou,端詳碗里的青椒幾秒,緩緩皺眉, “這是給我吃的嗎?” 被冷落的罐頭這時蹭的豎起耳朵,興奮地沖過來,仰頭狗叫一聲。 “閉嘴,”祁夏璟低頭,面無表情道:“也不是給你吃的?!?/br> “你可以吃,這個辣椒是偏甜的,”黎冬說完見祁夏璟仍舊蹙眉,貼心解釋道, “我說的是你,不是狗?!?/br> “......” 黎冬本以為,祁夏璟是著急吃飯才來廚房,可菜都端上桌,不論她去盛湯或拿餐具,男人都要跟著,漫步目的卻寸步不離。g 罐頭以為兩人在玩游戲,傻呵呵地跟在祁夏璟身后。 添飯時,黎冬忍不住回頭,抬眼看半臂距離外的祁夏璟:“你還想吃什么嗎?” “沒有,”祁夏璟聞言輕輕挑眉,語氣懶淡,眼里卻沒有玩笑之意,“只是覺得分明是兩個人吃飯,卻留你一個人忙?!?/br> “對你不太公平。” 印象中,祁夏璟用天之驕子形容最為合適,從小眾星捧月中長大的少年,總是張揚而恣意任性的,永遠卯足勁地直奔向預(yù)定目標。 從不沿途停留,也從未回頭看過攜手同行的伙伴,是否還有能力跟上。 十年前,她是那個體力不支而最終掉隊的人。 而十年后,祁夏璟卻會花心思在這種小事上,設(shè)身處地地為她思考。 黎冬只覺得心里五味雜陳。 心懷各事的兩人沉默著面對面吃飯,只有得到罐頭在歡快地埋頭吃罐頭,尾巴晃得人眼暈。 祁夏璟右手受傷,只能左手用勺吃飯;黎冬看他夾不起菜,就用公筷把菜夾進他碗里,一頓飯吃的十分緩慢。 晚飯吃到一半,黎冬接到母親來電。 得知她才剛吃上飯,周紅艷就又忍不住嘮叨:“三餐不規(guī)律對胃不好,冬冬啊,工作別太拼命了,早點找個好人家嫁了,舒舒服服當家庭主婦不好嗎?” 黎冬夾菜的手頓住,開始后悔接起這通電話,而不是僅僅調(diào)低音量——現(xiàn)在臨場離開,只會讓場面更尷尬。 眨眼的猶豫功夫,對面的父親已經(jīng)吼出聲:“都說了多少次不要再催她!你看上次找的那個把你女兒當人嗎?我養(yǎng)她到這么大,不是為了讓她當別人家的生育機器!” “你突然發(fā)什么瘋!黎明強你說的輕巧,女兒從小到大,你才管過她幾件事?” 每談到婚姻大事,相伴三十余年的夫婦總能吵得不可開交,用最尖銳的話互相傷害:“哦你怎么沒管,你高三那年不是還扇了你女兒一巴掌——” “周紅艷!” 黎冬蹭地從座位起身:“媽!” “抱歉,我有點事,”黎冬慌亂中將手機靜音,低頭不敢和祁夏璟對視,“你吃完把碗放在這里就好?!?/br>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逃兵一般將房門緊緊關(guān)閉。 在醫(yī)院也是,回到家也是,為什么他總能撞見她最狼狽的模樣。 黎冬將手機丟在一邊,疲憊不堪地靠著門板慢慢跌坐在地,能隱約聽見門外有瓷碗碰撞的清脆聲。 也不知道祁夏璟單只左手要怎么吃飯。 電話里,兩人還在為父親唯一一次動手打她吵架爭吵不休,不開免提都吵的刺耳。 平心而論,黎冬其實一直能理解黎明強的憤怒。 當時是高三最近緊張的沖刺階段,而她和祁夏璟被偷拍的照片卻被貼在學(xué)校公告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