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長說：“其實我聽姚老師提過一嘴，你膽大心細，很適合走臨床，但是女孩子畢竟還要結(jié)婚照顧家庭，臨床壓力太大了，我還是建議你走科研這條路，容易出成績，也沒那么多紛爭?！?/br>
    小松說：“我記住了，謝謝您的建議，它們對我現(xiàn)在真的很有幫助?！?/br>
    蔣含光突然插嘴，“怎么，誰說女孩子一定要結(jié)婚照顧家庭？救命恩人，我就建議你選臨床?！?/br>
    小松抿了抿唇，“你還是叫我小松吧?！?/br>
    雖然她看起來有點像是懟了蔣含光，但是，蔣含光說出了她沒有說出口的話。也許他只是隨口一說，但對她的鼓勵是很大的。

    王院長說：“這事也不急，你還有一學期的時間慢慢想，咱們寒假再一起商量一下。不過小松啊，除了學習上的事，生活中有什么困難需要我協(xié)助的，都可以跟我提。一些你看來很難解決的事，對我們來說，其實很簡單的。”

    小松舉起裝著果汁的杯子，敬了王院長一杯。王院長又問李永青：“家里老人身體還好么？最近是不是又該做體檢了？”

    小松夾菜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面坐著的蔣含光朝她抬起紅酒杯，隔空碰了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的杯子，空的。

    這頓飯結(jié)束后，小松開始了自己大四的生活。

    大四的時間注定都在醫(yī)院度過，他們學院附院集合了全國各地、各種病的病患，每天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她開學第一個半月在外科實習，第二個月在兒科。

    醫(yī)生都說兒科醫(yī)生是最難當?shù)?，孩子不會描述自己的癥狀，只會哇哇哭，醫(yī)生不但要會治病，還要會哄孩子，而除了這兩項必備技能，還得有一些狠心，太心軟、有同理心的人，當不了兒科醫(yī)生。

    在兒科實習的一個月，小松見了許多不幸運的小天使和痛徹心扉的家長，兒科實習之后，她自認為心臟比以前更加強大了。

    她早上查兒童病房，中午本來打算點外賣了，在點開外賣軟件的時候，收到了蔣含光的微信。

    實習很累，她一到周末就想躺宿舍哪兒都不去，但蔣含光應是拉著她給自己當導游，玩遍了這座城市的各大景點。

    蔣含光今天下午要去他們醫(yī)院科研樓調(diào)研，中午正好和她一起吃飯。

    他開車過來，帶小松去了一家新發(fā)現(xiàn)的廣東私家菜館。蔣含光奶奶是廣東人，他對廣東菜也情有獨鐘。

    “你下個月去哪個科室？”

    “內(nèi)分泌。”

    “喲，那可是重點啊?！?/br>
    “吃飯的時候不談這個了吧...”

    蔣含光突然說：“腫瘤科怎么樣，考慮嗎？”

    小松知道他們公司是做抗癌藥物的，她搖搖頭，“不要，不想給你打工?！?/br>
    蔣含光說：“就你這脾氣，要真給我打工我得把你供起來。”

    小松說：“我脾氣多好啊。”

    魚肚湯上來，蔣含光先給她撈了一碗，“當我是你們學校的毛頭小子糊弄呢？”

    小松把他遞來地湯碗推開，“既然你說我脾氣不好，那我拒絕喝你盛的湯?！?/br>
    蔣含光輕笑：“倔脾氣?！?/br>
    蔣含光人好看，尤其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吃完午飯，他開車送小松去醫(yī)院，但到了離醫(yī)院還有一公里的路況，小松說：“你把我放在地鐵口，咱們分開走，要不然被同學看到了會誤會?！?/br>
    蔣含光聳肩：“so what？”

    小松說：“你又不用和學校學生打交道，不知道人言可畏?！?/br>
    蔣含光嘖嘖兩聲：“你還真是心思慎重，通曉人情世故啊。那你下車吧，下午我如果沒飯局的話，咱們?nèi)フ覀€蒼蠅館子吃點接地氣的。”

    小松說：“下午的事下午再說。”

    她下了車，先去地鐵口的連鎖咖啡店買了杯咖啡，邊走邊喝，初秋是這個城市最愜意的時候，不再燥熱，葉子漸漸變黃，天色蔚藍，只是路上的人依舊很匆忙。

    她特意放慢腳步，享受這一點閑暇。

    到了醫(yī)院門口，手機響了。她從口袋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眼神困惑。

    她接通電話：“喂，周叔？”

    電話那頭，老周很說，“小松啊，你還記得周叔呢，打擾你了嗎？”

    小松說：“我現(xiàn)在是中午休息時間，您是有什么事找我嗎？是不是我爸的...”

    “啊是這樣，小松?！崩现艿穆曇羰冀K帶著討好又心酸的笑意，“前幾天我老婆出去吃飯時候碰到你媽，聊了兩句，我了解到你現(xiàn)在在醫(yī)院實習。我有個病人，懷疑是癌癥，你們醫(yī)院這方面肯定是全國一流的，能不能請你幫我掛個專家號？”

    知道小松學醫(yī)，家里親戚沒少讓她幫忙掛號的。但她只是一個學生，就算醫(yī)院真的有按關(guān)系掛號的現(xiàn)象，也輪不到她。

    她一般都會拒絕，如果碰到非常緊急的，也會自己搶號。

    老周也知道這個要求過于無理，他補充說：“這個病人比較重要，我真的也是走投無路，才來麻煩你，你不要勉強，不行的話我就多找?guī)讉€人幫忙掛號?！?/br>
    小松不能無原則的幫忙，但她還是慣常問了一句：“周叔，我能先問一下，病人是你什么人么？”

    老周那里沉頓了一下，問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有個同事叫成州平?！?/br>
    小松陷入沉默，老周以為是她忘記這個人了。

    他提醒說：“他是你爸以前帶的人，我記得有一回你來找你爸，是成州平送你回去的，不知道你還記得他嗎？就那個混小子，老愛笑的那個。”

    不，他已經(jīng)不愛笑了。

    小松在心里默默反駁。

    醫(yī)院門口蹲著幾個等待病人的家屬，保安驅(qū)趕著他們，不讓他們待在醫(yī)院門口。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低頭走過，三三兩兩。

    馬路上，車流不息。

    人來人往。

    在一片嘈雜聲中，小松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周叔，成州平，他出事了么？”

    第46章

    老周說：“不是成州平,是成州平家的老人。”

    上個禮拜成州平突然打電話告訴他家里老人生病了，讓他幫忙找個好醫(yī)院檢查。

    老周了解成州平這個人，他自尊心很強,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才會求助自己。

    老周膽子比較小,他一大部分工作，是負責隊內(nèi)人事。成州平為了這次任務,付出了太多。他不能讓選擇這行的人心寒，所以就算丟了這張老臉，也想幫成州平解決這件事。

    他對小松說：“我昨天掛了一天號，好不容易弄明白怎么掛號了,專家號排到三個月后了。小松,你能不能，就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幫我們掛個專家號？”

    小松說：“患者和成州平具體是什么關(guān)系？”

    說完，她覺得自己的問法透露了太多。如果老周知道成州平在工作的時候和她見過面，以后不論他工作出事,都有可能被歸咎于此。

    她又說：“周叔，我可以試一下，但是得知道患者的性別和年齡?！?/br>
    老周說：“是成州平他爺爺,今年有八十了。老人家性子剛,不愿意接受幫助,我也是跑了好幾趟才說服的,之前已經(jīng)帶去他去咱們市區(qū)醫(yī)院做過檢查了，但醫(yī)生推薦讓我們來你們學校附院,我這也真是,走投無路才來找你?！?/br>
    小松穩(wěn)重地說：“周叔,你不要著急。你今天下午能不能把檢查過的片子和報告都給我寄過來？我問一下老師，如果我們醫(yī)院能收，我再給您回信?！?/br>
    “那真是太好了，小松，你真是個好孩子，和你爸一樣?！?/br>
    小松微微一笑，“周叔，應該的?！?/br>
    老周寄了特快快遞，第二天早晨小松就收到了。

    下午她忙完一天工作，給王院長發(fā)了條短信。

    「院長好，我有個片子想請您看一下，請問您什么時候方便？」

    沒多久，王院長回復：「我在辦公室，你下班直接過來吧?！?/br>
    下班后，小松換上便服，去了院長辦公室。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王院長的辦公桌上有一個茶臺，他給小松倒了杯茶，“你別跟我客氣，你姑讓你有事跟我說，你都大四了，才頭一回主動找我。”

    小松說：“謝謝您?！?/br>
    她抿了抿唇，遞出成州平爺爺?shù)钠印?/br>
    “這是我mama那邊一個親戚的片子，我們懷疑是肺部腫瘤，您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下？”

    王院長拿出袋子里的胸片，邊看邊問小松：“為什么懷疑是肺部腫瘤？”

    小松說：“病人長期咳嗽沒有改善，近期加重去了醫(yī)院做了檢查，胸片顯示有肺占位病變。”

    王院長看穿了她的意圖。他做了一輩子醫(yī)生，小松來的第一秒，他就看穿了她的意圖。

    他說：“你不都知道了么？為什么還多此一舉？”

    小松知道對方什么都知道，她直接說出自己的訴求：“能不能再咱們醫(yī)院找個醫(yī)生給他看一看...我知道這樣違反規(guī)定，但...我真的沒辦法了？”

    王院長好奇道：“對方是你什么人?。俊?/br>
    是她什么人。

    小松說出提前編好的說辭：“是我mama的叔叔，我小時候，老人家對我很好。”

    王院長說：“現(xiàn)在管家里事的孩子不多了。其實我一拿到片子，腦海里就有個給你推薦的大夫，只是有些事要給你打個預防針?！?/br>
    “您請說?！?/br>
    “這個李大夫呢，在腫瘤科不太受歡迎，雖然是個專家，但他的號一直有空。當然我得說清楚啊，我不是因為掛他號的人不多才想把他推薦給你的，他臨床能力真的很強，就是脾氣差，人緣不行，一直沒升上去。但你也是學醫(yī)的，應該知道，職稱那些東西，和專業(yè)能力并不一定掛鉤?！?/br>
    小松說：“是李選老師嗎？”

    “喲，他已經(jīng)惡名遠揚到你們學生中去了？”

    小松在腫瘤科實習過的師兄師姐都提過這個人，提起來的時候，話說的不是一般難聽。

    小松果斷說：“不管是哪個大夫，治療手段都是相同的，只要能盡快收下這個老人幫他安排治療?！?/br>
    王院長說：“行，那我給他們主任打個電話，安排好了，你直接和李大夫約時間。”

    小松感激不盡，但她還有一個難以啟齒的需求。

    “院長，能不能...”小松戰(zhàn)術(shù)性喝水，“我想能近距離照顧老人，我可不可以申請下個月去腫瘤科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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