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嬌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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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濯德行為世人頌,顏色為世人捧,公主好德,既如好我,一舉雙得,又為何視而不見、避而不談?” 他清晰地知道他在外的美名,也清楚地知曉自己的長處。往先從不在意的虛名,此時被他提及在嘴邊,只為循循善誘她,耐心地期盼她走投無路,走入他精心制造的溫情陷阱。 姚蓁神識極其清明,然而她又的確不敢直視他,仿佛多看他那張不似凡人的臉一眼,她心中便有什么堅不可摧的高墻,要以摧枯拉朽的勢頭崩塌似的。 她緊抿著唇,低頭看垂落在一處的衣擺。 宋濯溫柔地輕撫著她的指尖,沒有再多余的動作,只是同她頭挨著頭。 半晌,他垂下濃長眼睫,喉結(jié)滑滾,道:“你……我是你的。” 姚蓁指尖蜷縮,脊背戰(zhàn)栗起來。 他這般溫和的一句話,卻好似遠(yuǎn)比他任何強(qiáng)勢的話語帶給她的沖擊要大,令她心底泛起奇異的情緒。 指甲陷入掌心,刺痛令她回復(fù)一些神智。她明白他此言仍是在隱晦地向她提及婚事,看似給予她寬限,實則對她勢在必得。 但她仍抱有一絲慶幸的想法。 她平靜地問:“宋大人,你是在表露心跡嗎?” “我想娶你。”他擲地有聲。 姚蓁又不知該說什么了。 宋濯鼻尖上移,薄唇吻上她的眼皮,溫聲卻不容置喙:“姚蓁,你別無他選?!?/br> ——只要他在一日。 哪怕他清晰地知曉,娶了涉政的公主,便意味著要與世族站在對立面,意味著要放棄滔天的權(quán)勢。 自從脫口而出后,他的胸腔中便時時盤旋著這個想法,簡直成了一種執(zhí)念,只想猶如孩童護(hù)食一般將她控制在領(lǐng)地。然而想娶她,究竟是想將她牢牢掌控在身邊,還是只是單純的出自執(zhí)念,他辨不分明。 姚蓁心房嘭嘭跳動,半晌,只含糊不清地道:“……容我思量?!?/br> 宋濯沉沉盯著她。 姚蓁吻他唇角,嗓音清甜,漂亮的眼眸中閃著粼粼的微光:“你我來日方長,不是嗎?” * 圭表下的日影,一圈一圈地轉(zhuǎn)動,晝夜交替,往復(fù)不息。 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已是七月。 姚蓁在政事上,逐漸得心應(yīng)手,掌握了一些權(quán)勢;而她與宋濯,也奇異地陷入一種平和的境地。 科考一事全權(quán)由他負(fù)責(zé),近日他十分繁忙,但仍會在夜深人靜時悄然潛入嫏嬛宮的寢殿。 他來寢殿,也不并未同她做什么,只是同她正襟危坐,談?wù)撜?wù),恍惚間,仿佛仍是那個高不可攀的謫仙。 然而未免有情|動之時。 姚蓁無數(shù)次看見他滾動的喉結(jié),手背上浮現(xiàn)的青筋,深邃專注的視線,仿佛要將她拆吃入腹,然而她只當(dāng)作視而不見,在他情難自抑時,容他吻一吻她。 姚蔑那日提及,欲大赦天下,他果然踐行。 宋濯并未多說什么,只是那晚來尋她時,臉色冷如堅冰。 姚蓁觀他神色,允他多做了一些事。 然而當(dāng)晚,她抱著他脖頸,攥著他的發(fā)泣不成聲之時,她邊顫抖著竭力壓制著唇齒間的聲音,邊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 - 驪家當(dāng)年隱居蜀中后,便將大部分兵權(quán)上繳于皇帝,此次返京,除卻戍邊五萬將士外,驪將軍手中尚有五千銳兵。 這五千將士,本應(yīng)交給姚蔑。然而畢竟親疏有別,驪將軍一聲不吭地將調(diào)動的兵符交在姚蓁手中。 姚蓁思索許久,沒有接受。她并不會帶兵打仗,此物在她手中如同廢鐵,不如掌握在驪將軍手中,有備無患。 姚蓁外祖老當(dāng)益壯,蜀中尚且有驪家人在駐守,此番入京,驪氏夫妻顧及姚蓁舉目無親,似有久居之意,在京中坊間購置了居宅。驪蘭玦更是在朝中領(lǐng)了協(xié)律郎的官職。 他為人風(fēng)雅如清風(fēng)朗月,擅長樂律,此職務(wù)又清閑,便偶爾回入宮同姚蓁談?wù)撉俾伞?/br> 姚蓁習(xí)得許久的琴,年幼時,他亦在此事方面對她多有指點,兩人于此道上的喜好頗為志同道合,可謂知音。 這日午后,惠風(fēng)和暢,玉液池前的臨水殿上,景色晴方好,入目菡萏濃。 宮婢搬來琴桌,擱置在四面垂簾的露臺之上。 驪蘭玦將一架通體漆黑的琴,小心翼翼擱在琴桌之上。 此琴名“香蘭笑”,乃為他在蜀中收集的前朝珍品,十分愛惜。 姚蓁跪坐琴桌前,攏著衣袖抬指輕輕撥弄琴弦,弦音泠泠悅耳,與琴桌共鳴,余音裊裊繞梁。 果然不同凡品。 她心中歡喜,同驪蘭玦交談許久,暮色四合后,待天邊再無一絲光亮?xí)r,才有些戀戀不舍地同他道別。 用過晚膳后,她屏退宮人,回到寢殿中,入目看去,宋濯不出所料地已在內(nèi)殿之中。 姚蓁習(xí)以為常,對他的到來沒有過多的驚疑,清麗的面龐十分清冷淡然,腦中仍想著午后驪蘭玦說過的琴律。 拖曳的水色長裙拂過地磚,她走到桌案前,循著記憶,在堆疊的書冊中翻找一陣。 宋濯站在屏風(fēng)旁,目光清沉,一眨不眨地追隨她。 “今日是七夕?!痹S久,他低聲道。 姚蓁翻找書卷的手一頓。 她今日忙于政務(wù),午后又同驪蘭玦論了許久的琴,國喪才過去不久,宮婢百姓不敢大張旗鼓的慶祝,因而她渾然沒有注意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知宋濯在殿中等待多久,是否知曉她午后去了何處,心中有些發(fā)憷。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她又有些啼笑皆非,去往何處是她自己的自由,同驪蘭玦亦只是談?wù)撘袈?,怎么一聽他的聲音,便心虛如此?/br> 她轉(zhuǎn)身看向他。 燈架上燭光朦朧,他烏發(fā)襯著冷玉般的俊容,眉眼是驚心動魄的漆黑色,如同墨描,眉宇間隱約浮現(xiàn)熟悉的壓迫感。 姚蓁原本想邁向他,然而眼下他這般神色,她足下有些遲疑,眸中亦含著一些猶疑的神色。 她終究是年紀(jì)尚小,面對他時,藏不住心中所想,神情暴露得分明。 宋濯看著她,薄唇緊抿,眉宇間冷意愈發(fā)攢聚,須臾,邁步走向她,步伐傾軋在她的心頭。 這種危機(jī)感,姚蓁已許久未體會到了,他走來時,眼中墨色翻涌,緊盯著她,高大的身影將她覆住,她忍不住后退半步,臀瓣抵在桌沿。 近日同他相處得平和,她許久未見過他這樣的神色,脊背戰(zhàn)栗。 險些忘卻,他往先那些不為人知的模樣。 宋濯的衣擺同她的裙擺混在一處。 她竭力后仰,雙手反撐在桌沿。 她身上沾染了旁人的氣息,宋濯嗅出來了。他亦是知曉那人是誰。 他眼底愈發(fā)晦暗,手背上青筋起伏一陣,指尖捏著她下頜,俯身吻上去。 唇齒相依,他來勢洶洶,許久不曾這樣兇,她承受不住,嗚咽聲被堵在唇瓣中。 宋濯清沉目光落在她抗拒的臉上,暗色滔天翻涌。 ——她獨屬于他。 他要用他自己,將她身上的氣息填滿。 第61章 下棋 他薄涼的唇, 強(qiáng)勢地含著她的唇瓣,漸漸暈開熾烈的溫度,吻勢強(qiáng)硬, 是她無法反抗的力度。 姚蓁按在桌沿的手指,蜷縮著將桌面摁出幾道泛白的指痕。 她欲要張開唇反抗, 可她的意圖被宋濯識破——他扣著她的腰,將她按在懷中,狠戾地扣住她的后頸吻她, 壓迫著她,推擠著她,揉亂著她。 想讓她獨屬于他一人,想要他獨自占有她。 他的臂膀?qū)⑺卫捂i住, 強(qiáng)勢地侵占,不再像往先的時日那般壓制。姚蓁頭皮發(fā)麻, 渾身戰(zhàn)栗,鼻息屏得幾近窒息之時, 感覺他停住吻勢, 長睫拂過她的鼻梁,低聲重復(fù)方才的話:“……今日是七夕?!?/br> 濃密睫羽拂過肌膚的觸覺有些癢, 姚蓁側(cè)頭躲過, 余光瞥見他墨玉般的眼眸仿佛冬日的雪夜,飄蕩著漫無邊際翻涌的冰雪, 嗓音亦是覆著冷沉的雪意:“——你棄我于不顧,同旁人晏晏談笑。” 他果然將她的行蹤掌握的一清二楚。 姚蓁抿著被他吻的靡麗緋紅的唇,眼睫眨動一陣, 烏黑眼眸上的水霧漸漸褪去, 大致明白他為何忽然這般。她柔聲道:“那是我表兄。” 昏黃躍動的燭光下, 四目相對。 宋濯冷著臉,半晌,扣在她腰間的手猛然收緊,像是在隱忍著什么一般低低地緩聲道:“表兄也是旁人?!?/br> 他手上用了幾分力氣,酥麻微癢的感覺自他手底下蔓延至她的腰間,姚蓁微微蜷縮一下,唇齒間溢出貓兒一般的一聲嬌哼,旋即后腦陡然升起一股令她戰(zhàn)栗的危機(jī)感。她不安地抬起眼眸,眼中重又覆蓋上水霧,雙手緊攥著他的衣袖。 她目中盡然是驚懼之色,惶惶一陣,手順著他的衣擺,攬住他,將頭顱貼在他胸口前,柔聲道:“現(xiàn)今仍是七夕,為時未晚?!?/br> 宋濯玉立如翠松,不看她,聽著她仍帶著一點鼻音的朦朧聲音。 直欞窗外,晴空湛湛,皓月銀鉤,滿把月光護(hù)玉欄,屋瓦上覆著如霜如水的月影。 寢殿中,姚蓁的聲音亦如水一般,溫溫柔柔地道:“宋郎?!?/br> 宋濯胸臆中,騰起的那陣幾乎要將她揉入自己骨血中的怒意,忽而被這一聲壓制住了。 他垂眸看向她,她眉眼上覆著溫柔的光影,唇邊也漾著笑意,面容姣好,鬢邊的步搖卻在輕顫。 她抬頭輕吻他的下頜,道:“天色尚早,你我不若焚香對弈,也算沒有枉度今宵。” 然而她這般說完,攥著他的衣料的手指卻蜷縮得更緊了一些,垂斂著眉眼,眼睫亦是顫抖不已,生怕他會不同意,而她須得用其他一些法子來穩(wěn)住他。 宋濯的手指穿過她流漾在背后的發(fā),沉默一陣,竟然頷首同意了。 寢殿中放置著棋桌,他們二人將棋桌移至洞開的支摘窗前,各坐在棋桌兩側(cè)的坐塌上,燃燈對弈。 姚蓁去歲曾做過他一段時間的學(xué)生,她的八雅多為宋濯傳授。 然而姚蓁并未能做到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一連三局皆敗后,心中明白自己大抵是技不如人。 她垂眸看著眼前的棋盤,緊抿著雙唇,胸腔中漸漸溢出一些不服輸?shù)膭蓬^來。 夜間朗朗的清風(fēng)將燈盞吹拂的浮動,姚蓁抬眼看向他,眼中暈開瑰麗的光亮,低聲道:“再來一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