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徐薏的書會被莫名其妙的撕爛，抽屜里會塞進(jìn)一些很臭的東西，宋玲一很擔(dān)心她，徐薏卻選擇不再去上課。班上的閑言閑語不少，或許是見她被欺負(fù)得太久，大家也漸漸說服自己，可能徐薏就是活該，畢竟連她自己都這么想。

    周行不是很懂，但她在家的時間變長，他會偶爾留下來陪她。

    “徐薏，你怎么又沒去上課？”

    徐薏只會在床上打滾，“不想去”。

    “你不想上大學(xué)么？”

    徐薏想了許久，她腦子里并沒有這個概念。

    “我去上大學(xué)，那你呢？”

    周行想的非常簡單，他說：“我還是可以養(yǎng)你啊”。

    徐薏聽他的話，又繼續(xù)回去上學(xué)。

    可是過了幾天，不斷地有電話打來，將他們的生活完全攪亂。

    “既然外祖父想見你一面，你當(dāng)然應(yīng)該去啊”徐薏說。

    周行很猶豫，“他上次也是這么說，結(jié)果根本一點(diǎn)病也沒有，他只是想騙我回去”。

    周行的家境似乎比徐薏想的要復(fù)雜得多。

    “如果他……我是說如果，你不會后悔嗎？”

    如若只是普通的小病小痛，應(yīng)該也不會叁天兩頭的來電話。

    徐薏不知道周行唯一的舅舅年前去世了，外祖父讓他回去大抵是為了讓他繼承家產(chǎn)。

    在周行的印象里，從前只有他媽是真的對他好以外，沒一個人喜歡他，說不定周行身上有些隱疾，畢竟他爸是從窯子里混出來的，誰也不敢碰。

    徐薏抱著他，“那你不想去就不去”。

    周行親了親她的發(fā)頂，“我去應(yīng)該很快也就回來了”。

    徐薏縮在他懷里，“這次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周行笑了笑，低頭，“作業(yè)寫完了？”

    電視里的晚會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大合唱，徐薏趴在木質(zhì)的沙發(fā)上一顫一顫的，水流不止-

    起初，他們還是通了幾次電話的，徐薏得知周行的外祖父確實(shí)病危，事情變得更為復(fù)雜了些，歸期未定。

    后來，宋玲一在翻開歷史課本時被其中夾著整頁紙的蟑螂嚇得在課上尖叫，徐薏再也忍不住了。

    徐薏找上了她媽，她媽把校長室的門踢了個爛，最后執(zhí)意要把她接走。

    張女士把房子賣了，把她的手機(jī)也收走了。

    張女士臨時給她找了個學(xué)校借讀，那個學(xué)校的管理極其嚴(yán)格，所有人都必須住校，與校外斷絕一切往來。

    而徐薏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染回黑發(fā)。

    徐薏那時被逼著沒日沒夜地背書和刷題，她孕吐嚴(yán)重，有時會分不清日光和白熾燈光。

    徐薏曾經(jīng)懷疑過，轉(zhuǎn)校前的那段時間太混亂，她記得她把那盒避孕藥從柜子里拿出來了，然后呢？她吃了嗎？好像她往手里倒了倒，沒倒出什么東西來。

    徐薏真正意識到她懷孕已經(jīng)是五月下旬的時候了，那時嘔吐的癥狀已經(jīng)消失了不少，她站在烈日下聽著校領(lǐng)導(dǎo)在隊伍的前頭激昂地吶喊著口號，忽然被音箱尖銳的雜音刺激到耳朵，暈了過去。

    徐薏和她媽大吵了一架。

    “我要生下來”，徐薏異常地執(zhí)著。

    “雜種你也生?。啃燹?，蟲子都會向著光飛，你卻不會”

    徐薏很冷漠，“已經(jīng)打不了了”

    “生下來，你這一生就毀了”

    “我這一生，早就毀了”

    張女士似乎怒不可遏，“你在怪我？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讀書，是我和別人上的床嗎？徐薏，你已經(jīng)爛得不成人形了”。

    “我沒有怪你，是我和別人上的床”，至始至終。

    徐薏蓋上被子，側(cè)過身不想再吵，她的手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有些恍惚。

    周行離開之后，有很多次徐薏以為周行其實(shí)是假的，是她幻想出來的某個人，但她現(xiàn)在懷孕了，如果能生出來，那就不能是假的了。

    高考結(jié)束了，是她媽幫她查的分，也是她媽幫她填的志愿。

    在某個夜空開闊的晚上，張廳長看著她圓鼓的肚子，默默地低頭，流下干巴巴的淚，“對不起……”張廳長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在那之前，她完完整整地說下：“徐薏，我對不起你”。

    陽臺被曬了一天，風(fēng)吹進(jìn)來時會帶點(diǎn)烈日的焦香。懷孕以來徐薏總睡不好，那會她半夢半醒的，肚子里的徐舟忽然踢了她一腳。

    那年徐薏因病休學(xué)，第二年才入學(xué)-

    高叁那一年對高雅來說過得飛快，以至于后來她對于整個高中的記憶只有前兩年算得上比較清晰，而最后一年卻是完完整整的缺失了。

    從那一次和周行的對話中，她看得出來周行對徐薏的不一般，陳嫻自然也不是傻子，只是在那之后她和余清露走得越來越近，高雅并不知道她們在謀劃著些什么，或者說她可能隱約知道，但卻始終沒有去阻止過。

    高考結(jié)束后周行來找過她，他問徐薏去哪了，徐薏為什么不見了？

    高雅說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原來周行先前已經(jīng)問了很多人了。他去問了徐薏的班主任，大晚上去敲人家的門，驚得人差點(diǎn)報警。

    徐薏早就走了，轉(zhuǎn)走的，被她媽接走啦，別在我這鬧了，神經(jīng)病??！

    徐薏為什么會轉(zhuǎn)走呢？

    他揪著她的同班同學(xué)一個個問，最后找到了宋玲一。宋玲一說可能壓迫她最后一根神經(jīng)的，就是那塞了滿頁紙的死蟑螂。

    于是他才會來到高雅的面前，砸了她的酒瓶，掐著她的脖子，眼神兇狠。

    高雅被他扔到地上，擠著嗓子說她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她什么也沒做。

    周行走前扔給她些酒錢，高雅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聽說陳嫻家里的店鋪被人砸了個遍，但那群人一直沒抓著，警察問有沒有仇家又說沒有，小本生意，上哪結(jié)仇喲，連保險都不買的，肯定是哪個祖上不積陰德的死酒鬼。

    余清露就不知道了，她爸媽好像沒多久就搬家了，單留她老太爺老太婆天天在家燒香，也不見怎么出門。

    以前的事能忘則忘了，不然記得多了也是拖累人，只是高雅換了一個又一個的新手機(jī)，而那張高糊的親吻照一直留在她相冊里，兜著她零星的記憶。

    周行的外祖父病逝，繼承來的家產(chǎn)一半被搶，一半被他賣光了，即使如此周行也算是半個有錢人了，再也不用打工不說，還做了回大善人給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捐了不少錢，這下打雷也不怕被劈到了。

    只是周行再也找不到徐薏了，果然窯子里出來的就是沒什么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