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能看出來，厲先生最近心情不好。

    自從那天書房的事后，不管是厲騁還是寧染，好像都在刻意避著對方，倆人的關(guān)系仿佛也一下子回到了她剛醒來的那個時候。

    寧染那句反問的話猶如一潑冷水當頭澆下，淋地厲騁徹底夢醒了，他為自己試探的手段懊悔不已，但更多的還有生氣，氣自己的心急，氣自己那些下流的行徑，黃粱一夢的那個午后，他把最不堪的一面都呈現(xiàn)在了她眼前，太糟糕了。

    但那天又是他先負氣離開的，厲騁是張狂的，同樣也是驕傲的，因為這份驕傲他好像怎么找也找不到和好的理由，活脫脫像個戀愛中賭氣的小男生一樣。

    陪著厲騁吃了幾天外賣的史俊同樣苦不堪言，史俊自然不知道厲騁和寧染之間的“冷戰(zhàn)”，只以為他還在介懷那天審問的事。

    寧致韋最近小動作頻繁，好幾次故意碰瓷了厲家的生意，像是存心要給厲騁添堵，不過小小手段，無傷大雅，比起厲騁給他的那些教訓，實在不值一提。

    他大概也是急了，所以才會那么明目張膽地和厲家杠上，效果自然是微乎其微，他也沒討到一點好，但狗急跳墻的結(jié)果就是，他把那氣撒在了寧染身上。

    那次醫(yī)院里的事寧染并沒有告訴厲騁，還是阿文多了個心眼，發(fā)覺她回去的路上狀態(tài)不對，所以之后又重新調(diào)了醫(yī)院的監(jiān)控，這才發(fā)現(xiàn)了寧致韋的出現(xiàn)。

    阿文把這事告訴厲騁的時候，同樣也給他壓了個人過來，一個……寧老三以前用過的司機。

    寧致韋還沒上位前就已經(jīng)把他老子氣到中風，成功把寧老三踢出了局，等他在寧家坐穩(wěn)位置，更是接二連三送走了他那些礙手礙腳的叔伯長輩，自那之后便很少再有人提及寧老三。

    也是，作為寧老三外頭一直不被承認的私生子，曾經(jīng)的不待見，曾經(jīng)的鄙夷不屑，大概寧致韋比誰都想搞死他那便宜老子。

    要說寧老三，這人抱負很大，也確實有點本事，想來寧瑞之的死估計還有他的一份力，不過這人也有個男人的通病，太風流，眼見著已經(jīng)六十好幾，外頭還養(yǎng)了好幾個二十來歲的情人。

    只是樹倒猢猻散，沒勢之后那些情人也各自奔前程去了，而阿文送來的這個王波，以前是寧老三配給他某個小情人的司機。依照寧致韋和寧老三恨不得弄死對方的僵持關(guān)系，按理說他應(yīng)該不會用他老子留下來的人，但這個王波卻成了例外。

    “沒有沒有！各位大哥！我是真什么都不知道！您看我這樣的，哪能知道什么??？我就是個打工的，幫開開車，看看別墅而已?！?/br>
    “就，就西郊那邊的別墅啊?！?/br>
    寧家確實在西郊有個樓盤，不過寧瑞之向來對房地產(chǎn)這塊不感興趣，負責的一直是他底下的幾個兄弟。

    這王波送來前已經(jīng)被阿文收拾了幾天，基本也交代了一些事，他所說的西郊別墅，是寧老三以前金屋藏嬌的地方，來來回回不知道換了幾波人了。

    這套說辭王波在這幾天里反反復復說了許多回，基本都能倒背如流了，但他是第一次見到厲騁，從阿文還有一眾手下的表情中不難判斷，眼前這個看著并不好惹的男人應(yīng)該是這伙人的頭頭，王波挺機靈的，起碼知道怎么看人下菜碟，別墅的事既然已經(jīng)說了，那肯定就躲不過，但他又不能全說，真要都說了，估計他連個全尸都別想有。

    王波自作聰明地覺得自己真話混著假話的說辭能把別墅的事情簡而化之，他確實也是這么做的，把寧老三大大小小的情人都交代了個遍，什么艷模，網(wǎng)紅，小明星，甚至把那些女人一周去幾次美容院的事都交代地一清二楚。

    厲騁并未打斷他，好整以暇地瞧著，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樣瞧的王波心里直犯怵，他大概還想繼續(xù)忽悠，不過在厲騁的審視中，不由使勁咽了口唾沫，討好地笑了又笑：“我知道的，就這些了?！?/br>
    “寧致韋也去過？”

    眼前的人仍舊靠著椅背，下頷微仰，不經(jīng)意間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在他那些廢話里，厲騁只是問了這么一句，但卻是致命的一擊。

    王波愣住了，是他壓根還沒想好關(guān)于寧致韋的說辭，但顯然厲騁并沒有要給他思考的時間，不過幾秒，身后那些五大三粗的手下一下子便把他踹倒在地，踩在背上的那一腳幾乎要讓王波斷氣，這是赤裸裸的警告。

    “我說！我說！我說……”背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卻還是死死抵著，王波接連喘了好幾口，“寧先生也，也去過，女人而已，兒子老子用一個的也不是沒有?！?/br>
    王波摸不準厲騁是不是要挖寧致韋的臟料，所以才把他弄來這里，不過別墅里的事不就那些，但他說完，厲騁卻半點反應(yīng)沒有，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道：“這種事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三爺他女人多，去西郊別墅一個月也就幾次，所以他們會，會換著玩?！?/br>
    “他們？”厲騁突然打斷他，“都有誰？”

    “四爺，七爺，還有，還有一些老板，寧先生偶爾來，不過寧小姐基本都跟著，他也不好……”

    “寧小姐……寧染？”突然出現(xiàn)寧染的名字是厲騁萬萬沒有想到的，他神色終于有了波動，確認的語氣里仿佛淬了冰，“她去那里做什么？”

    “這我真不知道了……”背上的力道再次加重，將王波貼在地面的臉擠壓的幾乎變了形，他死命用手指摳著地面，聲嘶力竭地向厲騁證明，“真的真的！我發(fā)誓！咳咳咳，咳咳，他們每次只是，只是在房間里談事，只，只有一次，寧小姐一個人來的?！?/br>
    “什么時候？”

    “九月、九月頭吧?！蓖醪ㄆ鋵嵰膊淮_定，那晚下著雨，燈也沒開，他至始至終看到的只是個女人的身影，但那時候三爺已經(jīng)中風，別墅里的女人基本都送走了，知道別墅還會去的女人除了寧小姐還會有誰？

    厲騁突然又想起了那次的拍賣會，寧致韋當時看著寧染，眼里并沒有驚訝，仿佛他從不懷疑寧染還活著的這個事實，他那時似乎只是在確認，他懷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寧染。

    但為什么？寧瑞之葬禮上寧染和家里長輩那般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厲騁到現(xiàn)在都還記憶猶新，而寧致韋現(xiàn)在的一切，完全是踩著寧染才有的，寧染活著對他而言就是個威脅，可這次在醫(yī)院里，他為什么沒有動手？

    “寧先生偶爾來，不過寧小姐基本都跟著……”

    “他們每次，只是在房間里談事……”

    厲騁目光微沉，腦海中霎時間閃過了各種猜測，王波的說辭，寧致韋的手下留情，仿佛都在向他印證一件事，寧染和寧致韋的關(guān)系并不簡單，不像是勢不兩立的奪權(quán)者，倒像是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又或者……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舊情。

    屋里一片安靜，這種莫名的安靜叫王波的身體都凍住了，一股森冷的寒意從心底緩緩彌漫上來，叫他越發(fā)的瑟瑟不安，王波回想著自己剛才的回話，應(yīng)該沒什么錯處，畢竟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月了，那場命案的痕跡早就處理干凈了，況且這批人應(yīng)該也不是沖著那件事來的。

    但大概是心中有鬼，王波忍不住偷瞄了厲騁一眼，后者還是剛才的那副姿態(tài)，淬滿森寒的眼神似乎就在等他，王波猝不及防，猛地被厲騁的目光蟄了一下，下意識想要移開目光，卻發(fā)覺自己抖的壓根動都動不了，冷汗也隨著鬢角流了下來。

    然而就是這一眼，厲騁在這樣思緒混亂的時候竟然又想起了他和寧染下的那盤棋，她那時候的詭變路數(shù)，她那時候的志在必得……不對！

    九月，九月……九月頭應(yīng)該是寧潤之剛下葬沒多久，寧家西郊的別墅離寧瑞之的墓園并不遠，兩者來回的必經(jīng)之路就是那條環(huán)山公路……這些，會不會都太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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