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小時，外頭再度出現腳步聲。

    「能站起來嗎？」方波澄轉頭問著里格。

    里格表情有點失落，因為他被逼著要離開愛人的甜蜜膝枕。

    在短暫喘息后，還是得回到殘酷的戰(zhàn)場。

    在方波澄攙扶下，里格站了起來，趁機多摸兩下他的纖纖細腰。

    他轉頭，注視著里格的傷口狀態(tài)。

    沒有滲血。

    方波澄小心的在里格的大腿邊觸診確認，抬頭，瞥見他快要滴出口水的表情。

    「已經修復到能走了吧，在那邊假虛弱。」方波澄面露不快。

    果然不能在醫(yī)生面前裝病。

    「還是有一點痛嘛。」

    里格發(fā)現，方波澄會對受傷的人比較溫柔，他替村民治療也是這樣，光是他的觸診，就舒服得好像能治好所有病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里格覺得方波澄的觸診，總是沿著肌rou的紋路，好像不需要超音波儀器，就可以探知他的肌腱與軟組織的修復狀態(tài)。

    好神奇、好喜歡。

    「振作一點，還記得剛才說的作戰(zhàn)計畫嗎？」

    方波澄用拳頭輕輕捶了里格健壯的腹肌，讓里格又燃起了想吻他的衝動。

    「記得。」

    里格看著他，眼冒著無數愛心。

    真是夠了。

    等一下出了這扇門，就是場硬仗，還這樣不正經。

    能撐多久，方波澄一點把握也沒有。

    或許他的治療，只是會讓里格承受多次皮rou綻裂的痛苦，這比死亡要來得殘酷。

    要再堅持下去嗎，還是乾脆放棄比較快活？

    「波澄，你喜歡我嗎？」

    方波澄轉頭，愣在原地，這傢伙現在是在問什么蠢問題？

    這是在連性命都快要丟掉的時候，該問的問題嗎？

    「才不喜歡，是愛，超級愛你的?！?/br>
    方波澄面無表情的敷衍回答，讓里格心動不已。

    雖然里格搞不清楚，這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們之間不再多廢話，出了醫(yī)療室，背對背，移動到村子里最醒目的高處。

    方波澄手拿著跟他一點也不搭的便攜式左輪手槍。

    「波澄，你用過槍嗎？」里格問。

    「怎么沒用過，我在夜市最高成績是十中八，神準到讓你嚇死?！狗讲ǔ握f。

    雖然射的是氣球，而且里格根本不知道夜市是什么玩意兒。

    這種時候，硬著頭皮，也要吹噓自己有多威猛。

    真的遇到敵軍，到底能撐多久，說不定瞬間被秒殺也不一定。

    他就是不想在最后的一刻，還要分開，還要躲在里格的身后讓他保護。

    是男人，就是要在最近的地方給他治療。

    里格也知道方波澄是在虛張聲勢，他的黑發(fā)黑瞳與純黑的槍械，反差的搭配，看著就像一幅畫。

    光是在他身邊，就給里格無盡的勇氣。

    美軍開始一個個出沒，驚訝地看著他們兩人。

    到底在盤算些什么，在這樣懸殊的人數差下，直接站在最明顯的被狙擊場所。

    兩人不僅笑著，更重要的是，那高大男人的腳傷。

    第一波攻勢不是才把他炸破一個洞嗎，才幾小時，怎么又能活動自如？

    見美軍開始動搖，方波澄對空鳴了一槍。

    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里格那怪物般地吶喊震盪了整個戰(zhàn)場，他復活了。

    這男人到底還有多少條命？

    還有多少實力沒有顯露出來？

    陳尸在他們腳下那無數的美軍尸體，威嚇著后續(xù)投入戰(zhàn)場的士兵們。

    他們現在到底在跟什么東西對戰(zhàn)？

    站在怪物身邊那黑發(fā)男人詭譎的笑，也讓讓他們感到恐懼。

    到底在笑什么？

    難道還有什么他們沒計算到的計策？

    怎么可能，明明踩在制高點的是他們才對，這個任務非常簡單才對？

    到底是為什么？

    「叫得跟哥吉拉有得比，不愧是我的怪物?！狗讲ǔ屋p拍里格的背。

    里格得意地露出更燦爛的笑，他其實聽不懂哥吉拉是什么，反正他的天使讚美他就是一個字，爽。

    美軍們更被里格的這個笑，威嚇地不敢輕舉妄動。

    「下馬威結束，準備夾尾巴逃了?！?/br>
    方波澄拍拍里格的背提醒，反正臺灣人就是鬼點子特多，豁出去了，之后只能用地利之便搞游擊戰(zhàn)。

    不死之身的精神暗示，算是有成功。

    方波澄清楚這個謊言不能耍弄多久，遲早會被戳破。

    現在他就只是想能拖則拖。

    「開火！」

    美軍長官一聲令下，槍林彈雨，兩人只能狼狽逃竄。

    武器、醫(yī)材都不夠的狀況下，能戰(zhàn)斗多久？

    如果要死的話，求求上天，將我們同時帶走。

    不論是誰，一定都承受不住對方比自己先一步離開的痛楚。

    如果真的要選，就先帶走我吧。

    因為我太過膽小、太過自私、絕對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里格在自己眼前嚥氣。

    明明生生死死，身為醫(yī)生的方波澄看過太多次。

    也有幾年在急診室支援的經歷。

    他早該訓練的鐵石心腸，不會再難受才對。

    就繼續(xù)維持著那厭世的死魚眼，不再對任何事物驚動心中的漣漪。

    兩人的手緊緊握著。

    這炙熱讓方波澄鼻酸，他忍著，仍是維持著甜美的笑容。

    因為越是痛苦、愈是害怕，就越是要笑出來。

    就算哭泣，也無濟于事，難道不是這樣嗎？

    碰！

    子彈擦破了方波澄的肩膀，濺出了些許血水。

    「波澄！」里格擔心地轉頭。

    「我不要緊，只是輕傷，繼續(xù)跑！」他大叫著。

    就是這一瞬的遲疑，他們兩個團團被敵軍圍住。

    看來是窮途末路了。

    「你是醫(yī)生吧？臺灣人？真是，就是愛管間事?！?/br>
    美軍長官面對方波澄說著，他回以些許悲慘的笑。

    「果然三年前的事，也是你們的計畫吧？」方波澄不甘示弱。

    當年的他絕對想不到，雅思7.5的成績，會用在這種垂死周旋。

    「都要死了，還需要問嗎？」美軍長官面無表情的回。

    他說的沒錯。

    在強權面前，能掙扎什么。

    連質問都顯得可笑。

    里格握緊著方波澄的手，都這個時候了，方波澄竟然連顫抖也沒有，連淚也沒有掉下一滴，直直地看著美國士兵們。

    他的氣勢，讓這些有受過正規(guī)軍事訓練的軍人，都顯遜色。

    這個時候死亡好像也不這么可怕了，他黑色的秀發(fā)、澄澈的黑瞳，美麗地讓人炫目。

    在最后的最后，里格又燃起想吻他的慾望。

    但是現在這么做，一定會被他大罵不正經吧。

    里格的目光，無法離開天使美麗的側臉。

    在你身邊，什么都不再可怕。

    啪啪啪啪啪。

    在這瞬間，他們身后飛來數臺直升機。

    「停止行動、全員停止行動！」

    是來自美國的軍方直升機，還有一臺是隸屬于美國新聞臺的戰(zhàn)地記者團隊。

    「美國總統(tǒng)已下令，取消埃勞烏村的滅村行動?！?/br>
    「已經證實，埃勞烏村的疫情擴散，是假消息！」

    這是怎么回事？

    方波澄一時間還不能理清頭緒。

    埃勞烏村沒有疫情，應該是美軍早就清楚的事情，現在又出面阻止？

    難道，秘密研究，是連美國總統(tǒng)都蒙在鼓里的事？

    是部分美國軍方私自的計劃？

    美軍長官停下動作，與直升機上的長官立正行禮。

    出現的人竟然官階更大。

    到底是誰能夠把這個人請出來，方波澄忽然懂了。

    是學長，他到底透過老婆娘家，動用了多少層關係？

    到底用什么方法？

    那個人就是超級嘴砲，死的都能講成活的。

    「我們沒事了嗎？」里格呆呆地問。

    「大概吧?！顾?。

    方波澄這時才全身發(fā)軟，癱坐在地。

    里格緊張的扶著他，從直升機下來的記者，對此景象感到興趣，拍了一張照片，立即上傳到網路。

    方波澄呆呆的看著記者，對她伸出了手。

    「可以借我一臺電話嗎？」他問。

    這一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打給學長。

    對他靠北一句臺式臟話，代替報平安的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