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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月日經(jīng)年在線閱讀 - 十六、春雷(1)

十六、春雷(1)

    馮柒望著身旁空蕩的座位,突然有些寂寞。

    他的齊澄回日本過年了。

    所幸在這之前于齊澄家待了一宿,稍稍緩解了思人之情。

    那一夜,讓馮柒心里有種踏實幸福感。

    原來和自己喜歡的人同房的感覺,叫人心滿意足。

    這讓他對未來有了不同的憧憬。

    當(dāng)齊澄從日本回臺,馮柒馬上飛奔至他的身邊,聽著他談?wù)撛谌毡镜娜な隆?/br>
    齊澄將相機里的照片精挑細(xì)選后洗出來,包括上次的臺南行,小心謹(jǐn)慎的裝入相簿,兩位少年就這么看了一下午。

    除此之外,他還帶回了各種御守,有健康、戀愛,學(xué)業(yè)考試等等,并讓馮柒拿兩個健康長壽的回去送給馮氏夫婦。

    而他給馮柒的,則是所有種類各給一個,叫他挺感動的。

    這人對他實在太上心。

    緊接著便是學(xué)期末的測驗,當(dāng)期末考結(jié)束的最后一日,全班立即陷入興奮模式,歡呼聲四起。

    「走,出去玩囉?!故Y山豪開始邀約眾人一起去吃飯和唱歌。

    他們也想放松一下,便都答應(yīng)了。

    這一天,他們難得晚歸,回途路上,還不盡興的對著月夜高歌,一群少年少女們,笑鬧一片好不快樂。

    總之,馮柒很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幾乎每日都有好心情。

    但晴時多云偶陣雨,人生不可能一直都如此順?biāo)臁?/br>
    直至農(nóng)歷除夕那一日,馮柒的人生有了很大的轉(zhuǎn)變,原本美好圓滿的生活,瞬間變調(diào)。

    爾后,齊澄愕然抱緊眼前一臉憔悴的馮柒,任由他埋在他的肩頭,盡情發(fā)洩。

    他卻只能傾盡溫柔輕拍他的后背,愿能分擔(dān)他的痛苦。

    這事兒,發(fā)生于除夕的那一夜……

    除夕為闔家團圓的日子,離鄉(xiāng)的人亦在前幾天就開始搭車返鄉(xiāng),回到熟悉的家中享用一桌美味又溫馨的年夜飯,但馮柒這家子今年卻無心忙碌此事,也沒了心情去感受濃烈的過節(jié)氣氛。

    潘麗文病了,她下身血流不止,高燒不退,更是喊著腰間和大腿好疼。

    他們連晚餐都沒吃,馮剛小心翼翼抱著她坐入車子里,帶著馮柒,開車飛快的往急診室奔馳而去。

    當(dāng)他們抵達(dá)急診室,護士們馬上將床推過來。

    馮柒尾隨在他們身后,腦袋里混沌不已,鼻間盡是醫(yī)院里消毒水的氣味,身邊嘈雜的聲音,更使得內(nèi)心慌亂一團。

    潘麗文在此間醫(yī)院有之前的罹癌病例,故護士們趕忙聯(lián)系主治醫(yī)生。

    馮剛和馮柒面色焦急,坐立不安的來回走動,惹得潘麗文不禁出聲,「別再繞了,我瞧著都暈?!?/br>
    這對父子聞言立即停下腳步,一塊兒上前去探看她的狀況。

    「阿母,您還好嗎?很不舒服嗎?」馮柒眉頭皺成一團,沉聲擔(dān)憂問著。

    潘麗文凝視著馮柒的面容,莞爾一哂。

    「柒柒,阿母我……」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前來的醫(yī)生給打斷。

    他是左醫(yī)生,亦是當(dāng)初替潘麗文治療zigong頸癌的主治醫(yī)師,所幸他還沒下班,這才能一接到電話立即前來。

    馮柒抬首望向這位血液腫瘤科的權(quán)威醫(yī)生,他的年紀(jì)不大,約莫三十五、六歲左右,雖長相一副冷然樣,對患者卻是極為溫柔。

    馮柒瞧見過他幾次,對他的印象蠻深刻。

    當(dāng)左醫(yī)生瞧見馮柒擔(dān)憂的神情時,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倒是沒多說什么。

    馮剛面色顯得慌亂,他上前拉住于醫(yī)生的手臂,啞著聲音問,「醫(yī)生,拜託你再確認(rèn)一次好不好,我太太她……」

    左醫(yī)生望著馮剛,面上的神色更顯晦暗。

    一旁默默觀察著的馮柒,漸漸察覺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不大對勁。

    于是他上前輕輕拉開馮剛,正面對著左醫(yī)生詢問,「醫(yī)生,我mama的身體狀況究竟出了什么問題?請您老實告訴我。」

    左醫(yī)生有些詫異的望了眼馮柒,接著又將目光移向面色黯淡的馮剛,和躺在病床上的潘麗文,只見她掛著淺笑,輕輕搖頭。

    左醫(yī)生瞬即懂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便是馮柒吧?」

    馮柒頷首。

    「跟我過來,我有些話想和你聊聊?!顾裆C然卻又溫柔的道。

    馮柒望了眼潘麗文,徵得她的同意便趕緊跟上。

    左醫(yī)生帶著馮柒來到一間無人診間,他拉了把椅子讓他坐下。

    兩人無聲對望著。

    左醫(yī)生深吸口氣,淡然啟唇后,心疼的覻著前方少年,眼底佈滿錯愕,面色轉(zhuǎn)為慘白,雙肩微微顫動,翕張的唇不斷朝他一次又一次的確認(rèn),最后垂頭喪氣的朝他道謝,起身緩緩邁步離開。

    馮柒沒有立刻回到潘麗文身邊,他穿越過嘈雜的急診間,往醫(yī)院外頭走去,望著救護車刺眼的紅光,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臉頰濕了一片。

    抬起袖子粗魯?shù)哪四?,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擦不乾。

    他無聲的走到角落邊,背脊貼著墻,渾身無力的滑下身子,蹲在墻角。

    “你的母親,其實罹患的是zigong頸癌三期?!?/br>
    “當(dāng)時雖然切除,但復(fù)發(fā)率依舊高。”

    “她十二月因異常出血和發(fā)燒有來醫(yī)院就診,當(dāng)時先做緊急處理,之后有替她抽血和安排檢查……”

    “這次,不僅復(fù)發(fā),還轉(zhuǎn)移肺部,而且是末期?!?/br>
    “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搶救她,但仍然望你們做好心理準(zhǔn)備,也許只剩三個月……”

    “別怪罪他們,我想你父親,大概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

    馮柒腦袋里充斥著左醫(yī)生的聲音,一字一句快把他炸了個粉身碎骨。

    他回想起圣誕節(jié)的那個週末,馮剛電話中的聲音,怪不得叫他有些熟悉……

    原來那日,潘麗文的身體狀況就出問題了。

    他猶記翌日傍晚回到家時,潘麗文正在房里休息。

    馮剛還說,不過是小感冒,要他別擔(dān)心。

    他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讓他別擔(dān)心?讓他像個傻子全然在狀況外,每天還自以為是的很幸福?莫非得等到潘麗文驟然離世,他才來后悔?

    當(dāng)他模糊的目光,瞧見了馮剛走上前的身影,他將心中升起的憤怒,把方才所想的話語,全數(shù)朝著馮剛宣洩而出。

    他從來沒對父親如此不敬過,吼完后他亦升起愧疚感。

    但……他何嘗不是也好痛?

    他的母親,只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能陪伴他,那是一刀刀剜心刺骨的疼,叫他快不能呼吸,快要認(rèn)不得這個世界。

    馮柒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哭喊的聲音,全落在那自小滿心依靠的厚實肩膀中,而背后,一隻溫暖大手輕柔拍著他的背脊。

    他的父親不擅長言語,他不生氣,靜默的承受著馮柒的責(zé)備,面上只馀道不盡的歉意,說不出口的心疼。

    所以,他用動作來表示著對馮柒的愛。

    就和小時候一樣。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馮柒突然覺得自己真不孝。

    為何他沒早些察覺潘麗文的不對勁,為何他沒瞧清潘麗文眼底偶爾稍縱即逝的哀傷。

    馮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仰望著天,將眼淚吞下。

    待馮柒哭完,去廁所洗了一把臉,父子倆這才回到潘麗文的病房。

    在他暫時離開的這段時間,馮剛已替潘麗文安排好住院手續(xù)。

    該治療的還是得治療。

    潘麗文現(xiàn)下yindao不正常出血,身體部位的疼痛亦叫她難以忍受,高燒更是降不下來,所以左醫(yī)生二話不說,立即安排住院治療。

    她聽到聲音,睜開眼望著馮柒那雙哭紅的眼,以及馮剛慘淡的面色,眼眶亦紅了。

    「柒柒……」她抬手,馮柒趕忙上前,讓她得以撫摸他的臉頰。

    馮柒感覺,眼眶又被刺疼。

    「您會好起來的……」他逃避的不希望潘麗文說喪氣話,趕忙先替自己,替他們打預(yù)防針,「醫(yī)生說會盡力治療您,所以阿母……」

    接下來的話語,哽在喉間,馮柒再怎么努力卻也道不出。

    明知結(jié)果,又何必欺瞞自己?

    因為,他不想接受。

    他才剛滿十七歲,他不敢想像,往后的人生中沒有潘麗文陪伴的身影,會是何等孤寂。

    逃避也好,暫時的不愿面對也好,他只希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場惡夢。

    夢醒了,潘麗文能笑著告訴他,她無事,她沒生病。

    但……

    「柒柒別這樣,阿母心疼……」

    馮柒的淚水瞬間又潰堤,他咬緊下唇哭得無聲,淚水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潘麗文的手臂上。

    淚水的溫度,灼熱異常,疼痛的感覺,佈滿四肢百骸,打濕了她的眼眶,輕輕一眨,哀泣不已。

    但她可是堅強的母親,不能將情緒帶給孩子,帶給她摯愛的丈夫。

    只剩幾個月的時間,她要好好把握,他們面上的笑顏,以及最幸福的時刻。

    「阿剛,趁商店還沒關(guān),去幫我們買晚餐好嗎?」她哽咽著聲音對馮剛說。

    幾十年的夫妻,一個眼神便明瞭她的話中之意,點了個頭,他轉(zhuǎn)身離開。

    「柒柒,坐下,阿母有話要和你說……」

    潘麗文忍著不適,一字一句,緩緩地將埋藏在心里的所有話語,全部傾訴讓他知曉。

    倘若哪天她離世了,也忘馮柒切勿忘記,他的生命里,曾擁有一位好愛好愛他的母親,總是如此的在乎著、疼惜著他。

    所以,「不要悲傷?!?/br>
    她撫去他的眼淚,「也不要責(zé)備你阿爸。」

    潘麗文揚起這世上最為慈愛的笑靨,「陪我走完最后的這些日子,好嗎?」

    馮柒握緊她的手,哭著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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