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情長流(5)
隔日甦醒,齊澄對他百般照護(hù)和呵護(hù),就怕弄疼他,累了他。 馮柒簡直哭笑不得。 他也是男的,沒那么脆弱,況且齊澄真的太溫柔了,讓他疼的感覺沒那么強(qiáng)烈。 馮柒琢磨著,下一次,他也要反過來讓齊澄舒服。 但他殊不知,這一輩子根本沒有這一次。 自從那一次的親暱過后,他們更愛觸碰對方,偶爾會在家里無人時,齊澄便要了他,看著馮柒在他身下哭哭唧唧的模樣,總是讓他很滿足。 太可愛了。 他總是這么夸著他,從認(rèn)識之初,至今依舊沒變。 馮柒雖然還是罵罵咧咧,卻仍然喜歡聽他的各種夸獎。 當(dāng)短暫的寒假結(jié)束后,他們即將面臨的,就是如潮涌般的聯(lián)考壓力。 兩人倒是胸有成竹,從容地應(yīng)付著每一次的模擬考試。 他們互相勉勵著對方,朝著同一個目標(biāo)邁進(jìn)。 做得到的。 兩人堅定地相信著。 課業(yè)忙碌之馀,他們還給予彼此安排休憩的時間,像是打球、吃飯、看電影或一起慢跑等,畢竟彈簧拉得太緊可是會崩斷,故適時放松,才能讓混沌的腦袋得以重新整理。 時間飛快,四月亦悄悄到來,馮柒隨著馮剛來到潘麗文的墓前,雙手合十祭拜。 馮柒把自己和齊澄的這段感情,于心中清楚地告知了她,并把自己對未來的規(guī)劃和期許讓她知曉,他想潘麗文一定能聽得見的。 因為他可是她最愛的兒子。 「回家了。」馮剛見他站這么久,便出聲喚他。 馮柒抬眸,伸手拭去頰上的淚水,隨著他的腳步下樓梯。 父子倆一路無語,直到坐上車后,馮剛才對著他說,「聯(lián)考加油?!?/br> 馮柒愣了下,揚起笑顏,「阿爸你放心,我會的。」 馮剛輕輕點了下頭,「想吃什么,阿爸帶你去吃?!?/br> 馮柒又回復(fù)平時精神奕奕的模樣,同馮剛一塊兒享用美味中餐。 那是他兒時的回憶,最熟悉的麵店,點著記憶中那道倩影,喜歡的rou燥麵和小菜,吃的心滿意足。 回到家后,夜里又是哭得一塌糊涂。 他今日同潘麗文說了好多話。 「阿母,我想你了……」 這一夜,馮柒于夢里,似乎瞧見了潘麗文的身影,正在廚房中忙活。 當(dāng)他喚著她阿母時,她轉(zhuǎn)頭對他露出,那久違慈愛的笑容。 馮柒是哭醒的,雙眼茫然地望著天花板,擦乾了淚水,這才下樓。 果然一年過去,那份思念依舊濃烈。 春風(fēng)拂來暖意盎然,花盆里的鬱金香開了。 阿母,您看見了嗎? 馮柒望著花兒,莞爾一哂。 一回身,越過大樹,那道人影依舊在那里,朝他露出笑容,溫柔等他。 會幸福的。 他想。 殷殷盼盼的畢業(yè)照,在一陣笑鬧中終于拍完,緊接著就是最讓考生緊張的聯(lián)考了。 考生們調(diào)整好心情,帶著不安緊張的情緒來到考場。 當(dāng)鈴聲一響,馬上埋頭做題,刻不容緩,分秒必爭,就怕自己寫慢了。 考試有個原則,就算不會也不能空白。 所以考生們飛快地寫完一次,再回頭檢查和確認(rèn)自己不會的題目。 熬了兩天后,終于在最后一聲鐘響,可以將書本丟到樓下,大笑出聲。 無論是非成敗,皆已盡力就足夠了。 「終于考完了!」蔣山豪歡呼出聲。 「可以去唱個啦!」林棻媛搭著她的肩,跟著歡呼。 「嗚嗚,但要畢業(yè)了,我不要離開媛媛?!褂菪√谋е謼辨录倏拗?/br> 「不哭不哭,我不會離開你的?!拐f完,她大方地在她臉上啵了一口。 兩個女生,抱在一起笑得愉快,其實內(nèi)心是非常的捨不得彼此。 故在畢業(yè)那天,他們兩人哭得最慘。 虞小棠抱著林棻媛,哭著說,「媛媛,我捨不得你?!?/br> 「我也是……你去日本以后,自己要保重知不知道?」林棻媛亦泣不成聲。 虞小棠高中畢業(yè)后,便決定前往日本留學(xué)。 放榜那天,她雖然也考了個國立大學(xué),但去日本求學(xué)的決心毅然,故放棄了。 林棻媛支持著她,鼓勵她讀自己喜歡的,學(xué)自己想學(xué)的,讓她很感動。 而林棻媛則是選擇了高雄的大學(xué),陪著蔣山豪留在這里。 他們的成績落差大,所以她也知道蔣山豪不可能同她考上同一間大學(xué),但無論怎樣都好,她才不在乎這些,只要對方肯努力,肯辛勤耕耘,學(xué)歷都不是問題。 至于馮柒和齊澄,在看榜單時一副波瀾不驚,從容不迫的模樣,叫眾人欣羨。 因為他們太有把握了,所以全然無緊張感。 倒是林棻媛和虞小棠,替兩人歡呼出聲,又叫又跳的,比倆人還要興奮。 馮柒順利的考上了t大的醫(yī)學(xué)院,齊澄則是管理學(xué)院,雖然不同科系,卻依舊能在同一所學(xué)校中就讀,已讓他們夠滿足。 「恭喜。」 一聲聲的祝賀,亦讓馮剛笑容滿面。 他為這么家爭光了。 他是他們的驕傲。 「傻孩子?!?/br> 潘倩文看到榜單時,眼眶泛淚著笑罵他。 「你可要好好保重?!?/br> 「我會的?!?/br> 馮柒抱了抱她,感謝著她這段時間的付出和陪伴。 而正式畢業(yè)那天,蔣山豪于畢業(yè)典禮中,難得落下男兒淚。 他抱緊馮柒和齊澄,要他們好好保重自己,時常聯(lián)系。 馮柒拍了拍他的肩,打趣的戲謔他,「你果然暗戀我。」 接著這對好兄弟就是一陣追打。 虞小棠亦上前擁抱兩人,給予他們祝福,「澄君可別讓我們柒哥傷心了。」 馮柒揉了揉她的頭,「他不敢?!?/br> 聞言,她破涕而笑。 林棻媛倒是比較鎮(zhèn)定,他亦警告齊澄,「可別負(fù)了我們六柒?!?/br> 齊澄簡直無辜至極,為何他才是那個壞人。 馮柒大笑出聲,「誰讓你生的太好看?!?/br> 齊澄捏了捏他的下頷,「你就喜歡不是嗎?」 馮柒瞬間紅了臉。 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馮柒當(dāng)初動心,確實是因為齊澄這張臉。 所以說,他覺得自己實在太膚淺。 但還好他有繼續(xù)膚淺下去,故才能擁有這位男朋友。 馮柒樂呵一笑,眾人趕忙拿出墨鏡。 太刺眼了,比今日的艷陽還耀眼。 齊澄和馮柒的家長,亦都到場參加他們的畢業(yè)典禮,給予這兩個孩子隆重的祝福。 馮剛這是第一次同齊澄的父母見面,他穩(wěn)重大方的向兩人寒暄打招呼。 兩位爸爸就這么相談甚歡著。 后來,齊澄拉著馮柒讓齊一心幫他們拍張合影,接著又拿著相機(jī),主動為馮柒和馮剛拍了張父子合照。 照片中的這對父子,笑的羞赧又開心,后來還將這張照片裱框。 馮剛總是在思念兒子時,會拿著這張照片,望了許久才放回去。 馮柒亦同,遠(yuǎn)在他鄉(xiāng)思念不斷,這張照片倒是稍稍安撫了他的想念。 總之,一切都順利圓滿,除了一事。 齊澄在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后,回到家中時便把柜門給摔了。 比起馮柒的父親,齊伍倒是開明許多,他先是一愣,只道一句,「如果你自己沒疑惑,我不干涉你的選擇。」 藤桑杏一開始是無法接受的,她裝傻著,「說什么傻話,我吃飽了,你可得幫忙洗碗?!?/br> 齊澄見她起身,趕忙又堅定的說,「媽,我是認(rèn)真的,我真的很喜歡柒柒……」 「……別說了?!孤湎逻@句,藤森杏選擇逃避此事。 那一日,客廳已無人影的夜半時分,她獨自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齊澄小時候的影片一宿未眠,淚水打濕了她的臉頰,哭紅了一雙美眸。 「瞧瞧你,長這么可愛,女孩子多喜歡……你怎么就……」 她輕聲呢喃著,心揪成一團(tuán)。 一個禮拜過后,她才愿意同齊澄談?wù)摯耸隆?/br> 母子倆坐在沙發(fā)上,相望無語。 就在齊澄欲啟唇時,藤森杏總算開口。 「你確定嗎?」她劈頭就問了這句。 齊澄毫不猶豫地點頭,「是,我確定他就是我想要一輩子的人?!?/br> 「但他是男生……」藤森杏沉默半晌才又淚眼汪汪的說,「你知道的,這不正常呀?!?/br> 齊澄走上前去,坐到她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說著,「媽,我很正常,只是喜歡的人,剛好性別和我一樣而已,我是真的真的好愛這個人,無關(guān)性別?!?/br> 藤森杏沒再接聲,她無聲落淚著,無論齊澄怎么安慰也沒停。 后來,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這么又過了一個月。 齊一心不時跑到房里安慰她,同她聊天,談著心事,望她最愛的母上大人能夠釋懷。 終于,她再次將齊澄喚入房內(nèi),抱著他好一會兒才啟唇,「記得,無論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會在你們身邊,支持你們?!?/br> 齊澄收緊力道,連聲說謝。 由衷感謝著,她的寬容和接受。 這是多么不容易,這是得有多深的愛,才得以釋懷。 他擦乾她的淚水,牽著她的手,堅定的對她說,「媽,我愛你?!?/br> 藤桑杏笑著也給了他滿滿的慈愛,亦愿意接納他們的愛情。 只要孩子們幸福、快樂,她也不奢求了。 后來,齊氏夫婦央求要和馮柒的父親見上一面。 馮剛答應(yīng)了。 他們這一聊就是一個下午,離開前皆揚起釋懷淺笑,眼眶通紅的向彼此道別。 待齊家人都回去后,只剩這對父子的獨處。 「柒柒?!柜T剛向來性子溫和,嗓音亦柔。 馮柒抬首,神色緊張的瞧著他。 馮剛凝望著他半晌,這才遞給了他一個信封袋,溫聲道:「打開看看。」 當(dāng)馮柒一瞧見里頭之物時,頓時讓他像個孩童,站起身上前抱住馮剛,下巴靠在他厚實的肩膀上掉眼淚。 「這筆錢拿去存,讓你去北部念大學(xué)用的。」他拍了拍他的肩。 「阿爸放心,我一定會成為你的驕傲?!柜T柒激動著。 馮剛將馮柒稍稍拉開,扶著他作正,又拿出兩個他特地去求來的護(hù)身符,放至馮柒手心里。 「這護(hù)身符收好,你和阿澄一人一個?!顾媚请p長滿繭的大手揉了揉他的頭。 馮柒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潰堤,他哽咽著聲音說,「阿爸,謝謝……」 「我只剩你了,所以我希望你快樂、你幸福,但這條路不好走,所以阿爸會當(dāng)你的后盾,有事情都要跟阿爸說,好不好?」 抬起他的臉,馮剛替他抹去淚水。 馮柒大聲哭著,用力點頭,「阿爸,對不起、對不起……」 冰終于融化,在夏日炎炎中化成一灘清水,蒸發(fā)在空氣中。 馮柒和齊澄使勁揮手,向月臺上的至親們道別,「再見,你們要保重。」 他瞧著馮剛臉上的笑顏,再次模糊了視線。 這天,風(fēng)和日麗。 我好喜歡這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