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君子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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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許忠懷的最后一晚。 為國捐軀、為主犧牲,這本就是他的本分,沒什么值得可惜的。 他沒有捨不得,唯一不捨的就是恩公了,他們才剛剛確認彼此的心意,他們才正準備要幸福下去……轉頭看他,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倒是有點明日就要死相公的樣子?!乖S忠懷不得不苦著臉對著那心上人說道。 沒有分別安置,他們就在許忠懷平日小憩的房里,與寢殿只隔著主公一傳他便能馬上趕到的距離。分明是在浮艷華麗的皇宮里,分明是炙手可熱的寵臣,這里的擺設卻是毫無意外的非常簡約,床榻、案幾、幾處擺衣物的暗柜,如此而已,沒有冬日里必備的火爐,平日里也沒在焚香,處處都是他專屬的氣味,說不出是什么味道,沒有外物干擾,應是他生來原有的味道。 恩公只是一頭埋進了被子里,蹭了好幾下,才冒出頭來含笑回道:「你既然尋死,代表要棄我而去。你既然要棄我,我干嘛要可憐兮兮為你哭喪?」 恩公一席話,又是堵得他回不了半句。 「那你要我尸身干嘛?」許忠懷那是心碎的表情,垂下頭來沉沉的問。 「不是說了嗎?極盡荒yin之能事,詳細的也不好說,或許你也不想知道。許忠懷你瞧瞧,還是死了好,死了我就不必當君子還問你輕薄,我想怎樣便怎樣,你也管不著?!苟鞴@樣說道,表情是一副誠然,他多怕這不是玩笑話。 紅燭燒盡,許忠懷點了另一根續(xù)上,就怕看漏了恩公的神情,說不定他就覺得自己遲鈍,所以看不出那嘻嘻笑笑的表情后帶著傷感。 「我的rou身遲早會腐?!顾麌擦丝诳酀恢趺磁浜现懻撌碓摵稳ズ螐?,畢竟那時,他已經(jīng)不是他了。 「那也只能葬了?!苟鞴硭斎坏卣f。「我會為你建墳,天天在你墳上扣綠帽子,你墳頭草長出來時,帽子已經(jīng)在你墳上覆了兩三層了?!?/br> 「你要去找哪的野男人?」許忠懷無法克制自己吼著,他這都還沒死呢! 他抓住了恩公的雙手,凈白又滑嫩看起來嬌弱無比的手臂,壓在了床榻上,吻他,一邊啃他,不知道是在報復他,還是捨不得他。 可是許忠懷哪里有資格抱怨,這條路是他自己求來的,恩公從來也只是配合行事,自己若是走了,又怎么能讓恩公為自己守貞,他這樣好的人,應該要有人守著、陪著。 明明他才是負心的那一位,怎么還覺得心有不甘啊? 「自然是每日不同,一個賽一個俊美的男子?!贡粔涸谏硐氯允遣粦郑鞴强∶赖哪橗嬇渖夏侨侨讼拥淖?,實在不襯。許忠懷連忙把他的嘴給牢牢堵實了,免得他話一出又得傷心。 吻得昏天暗地,唇齒之間盡是熱烈,這讓他認為恩公該是愛他的,可是愛他的什么呢?難道就只是他這皮囊?許忠懷不禁神傷,纏綿的越是激烈,眼角的淚水就越是無法克制的滑落,事到如今,他也無法再挽回什么,除了貪戀這唯一的小美好,假裝自己曾經(jīng)被好好愛著外,別無他法。 恩公再不濟也是個成年男子,趁著兩人綿綿軟軟時突然翻身向上,直接坐在他身上并壓住了雙臂。 「哭什么?自古帝王就該無所偏愛,喜歡吃的不能多夾幾口,連喜歡的顏色都不能說。不能表現(xiàn)出好惡,不能有軟肋,若是一不小心出現(xiàn)了軟肋,也是費盡心機藏好埋好,不然就自己把軟肋給折了,免得壞了天下大事?!苟鞴谋砬槭嵌嗝锤吒咴谏?,他冷哼了一聲,繼續(xù)說道:「要是我,管他天下覆滅,與我何干?我就要恩恩愛愛過完此生,不希罕皇位、權力、金山銀山,那些何曾帶給人快樂?只給人害怕失去的恐懼罷了?!?/br> 想來恩公是誤會他為何而哭了。 許忠懷抱緊了他,又翻過身來壓他,用盡力氣的凝望著他。怎么卻越看越模糊,兩行熱淚滴滴答答就落在恩公唇畔。是咸的,帶著苦味,連帶著恩公的眼眶愈紅,明眸也不甘愿的濕潤了起來。 「我從來就只是捨不得你罷了,恩公,我才剛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歡你……」許忠懷說著說著有些哽咽。 恩公雙手掙開了束縛,輕柔的撫著他的臉頰,淚眼帶笑柔情道:「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br> 「太晚了,我要死了,你之后就要去找野男人了?!乖S忠懷搖搖頭,那份傷心毫不掩飾,光是望幾眼都能摧人心腸。 「你不要死,我們也能逃的?!苟鞴募t唇吐出他怎么也不能理解的話,許忠懷覺得腦子鈍鈍的,看著唇蠕動,又忍不住上去將它銜住。 你倒是讓人講話?。?/br> 恩公差點又要生氣,但看著許忠懷可憐兮兮的模樣,也只能打住。 許忠懷不能逃的,他不能不管主公,一想起逃這個字就是江山社稷、忠君愛國之類的詞語重重壓了下來,那將比死更難受,他怎么可以棄之不顧,獨自貪歡? 許忠懷傷心軟下身子,恩公又是趁著機會翻轉上位。 「既然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還有好多債沒還,今夜都結算了吧!」恩公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衫,rou色胸膛坦露了出來。 許忠懷更是傷心了,連忙爬起身來,將恩公的衣物掩好,再緊緊擁他于懷中,頭靠在恩公的頸后,止不住的淚水全都流進恩公的肩胛骨,盛滿了就往下流,溫熱的水流滑過恩公的身軀,不時引起他顫抖。 「恩公,我死就罷了,你可別著涼了。裸體的毛病怎么還戒不掉,以后你傷寒時還有誰能替你煎藥……」 對于一個沒有開過葷的傢伙,再怎么積極主動也是沒有用的。 何羨月傻了好一陣子,最后也只能皺眉扶額,嘆了句:「腦殼疼!」 一夜未眠,何羨月忙著搜索許忠懷的房間里到底有沒有小黃書,許忠懷則是不知所以的一直盯著恩公翻著自己的住所。罷了!不管恩公做了什么,都牢牢收入眼底,記著就是了。 摒退了眾人,特別是總愛瞎折騰的倇老。那些許忠懷熟悉的人,一一走過他身畔,說的都是許忠懷忠肝義膽,此舉為國為民為主公值得天下效法,卻沒有人勸他臨陣脫逃,勸他珍惜生命,一個都沒有。 恩公的神情甚是厭惡,許忠懷倒是把目光全都傾注在他身上,多貪一眼是一眼。君王緩緩而至,就算只著純白單衣,顧盼之間仍是天子氣度,雍容華貴、崇高而凜冽,不讓許忠懷攙扶,主公自行坐定位。 主公神情縹緲,彷彿被抽了心神,無喜無悲,只是單純的存在在這里。恩公劃開主公掌心時,他更是一聲不吭,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這樣的主公又讓許忠懷看不懂了,那他就姑且當作這是難捨的表現(xiàn),畢竟也是打小的交情,雖然只是君臣關係,但在許忠懷心中早就當成親兄弟。 他們對坐于一面大鏡子上,身側各置一枚香爐,焚著不同的香薰。恩公說一側是太歲喜的味道,另一側是太歲惡的。他們對掌,劃開的口子也對在一起,如此血脈連通,能促使太歲移轉。 如此尚且不足,主公雖然虛弱,但內功底蘊仍與許忠懷相仿,兩人運氣推移,合成一體氣脈以作周天運轉,逼著太歲不得不跟著這股蒸氣洪流移動。不消多久,兩人額上沁了一層薄汗,緊閉的雙眼,緊皺的眉頭,都體現(xiàn)著這過程有多么艱苦難熬。 香煙裊裊,蒸氣騰騰,一時之間寢室宛若被水霧素紗籠罩,何羨月就在一旁看著,冷冷看著。身邊的滴漏是金龍造型,從龍口吐出水珠,滴落下方一圈瑤池,任憑這滴漏鑲金鑲銀鑲珠寶,時光還是照樣滴答流走。感謝這君王不懂地位遠不及時光重要,才讓他有可趁之機,否則未經(jīng)蹉跎,許忠懷一早就被拿下了該如何是好? 匆匆過去兩個時辰,主公臉色漸潤,許忠懷卻愈發(fā)枯槁,像是被榨乾的大樹。終于是消停了,一陣熱氣排開兩掌,許忠懷嘔了一口血,失去重心的傾倒下去。 主公將他拉入懷中,用他看不懂的表情看著他。 「主公,忠懷再不能護您,請多保重……」這是許忠懷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他闔眼與世長辭的那瞬間,主公整個傻了。 全身顫抖不已,他抱著許忠懷,緊緊抱著,臉上寫滿了悲愴和不可置信,他靠近鼻口測著呼息,貼近心口測著心跳,壓著脈搏極盡瘋狂的尋著那不再可能的跳動。他身上這個人,是他心愛的人,此時此刻卻是一個死物。 他以為自己的心也跟著死了,所以無痛無覺。可這該死的心啊!卻是這么真誠的疼痛著。他抱著許忠懷哭號,再沒什么君王氣度,更沒什么明媚遠山,他只是一個痛失所愛的人,每感受到許忠懷溫度流失幾分,就有數(shù)萬骨鞭笞打著他軟嫩的心臟,明明傷痕累累,卻還如此不負責任的用力跳動著??! 他輕輕的吻了許忠懷,這是他貴為君王卻從不敢做的。 「陽侯,該把許忠懷的尸身給我了。」何羨月才不管他們的情誼多真摯動人,該他的就該屬他,一點都不能賴。 「忠懷,是我的。」主公一邊顫抖,一邊把話擠出牙關。 「君子一言九鼎,陽侯是想要抵賴?那便是小人了!」何羨月繼續(xù)出言嘲諷。 「君子如何?小人如何?在他面前又有何重要?」主公惡狠狠地說,再也沒有應有的從容與溫潤,在何羨月眼前的,就是一個只想抵賴的孩子,齜牙咧嘴的保護著自己的寶物。 「他都死了,不嫌領悟太晚嗎?」何羨月冷冷道。 主公暗了神色,大喊了句:「來人!拿下!」 寢殿門一下被拉開,外頭是數(shù)不清的侍衛(wèi),一股勁就要廝殺進來。 「陽國主公薄情寡義,這下我可見識到了?!购瘟w月一陣冷笑。轉瞬之間向外擲了煙彈,里頭可都是辛辣刺激眼鼻的東西。而后腿風一掃又將寢殿門闔了起來。主公已擺出架式,一手護著許忠懷,一手執(zhí)劍,雖然久病初癒有些虛弱,但還不至于會輸給這嬌弱青年。 何羨月只是笑,不知為何這個笑臉讓主公覺得很熟悉,不覺一怔,倒給了他可趁之機。何羨月向前揪住了尸身領口,猛然就離了主公懷抱。 「別逼我再毒你一次?!购瘟w月這樣說,突然往空中拋灑了不知名的粉末。 主公下意識掩住口鼻,回過神來,粉末塵埃尚未落地,那雙人卻已無影蹤。 那個少年讓主公想起多年以前的一個人,圓潤的雙眼,俊朗的面貌,人畜無害的笑容,卻總是殺伐果斷,手段狠辣…… 對啊!他怎么沒想到,這世上的毒只有少年能治,是因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