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趕上了。

    “哦?！睆埖赂拇采舷聛?，坐在下面的馬扎上，看著邵女，突然有點慚愧。

    懷東東的時候他就不在，這次是傷了腳，否則壓根也不會回來。自己連孕檢這件事都不知道，只以為懷孕了等著生就成。

    想到這里，他雙手拿起介紹信，“東東那會兒誰陪你去的？”

    “我自己?！鄙叟?。

    德福不問也知道，懷東東的時候，邵女整天悶在房間，和誰都不講話，做孕檢更不會叫翟明翠和她一起去。至于她的親媽，邵女也不會叫。

    邵女看出來了，德福慚愧又悔恨的表情。

    她笑著雙手握住德福的手，“沒事，都過去的事了。而且，去孕檢很簡單，就聽個胎心驗個血啥的，一會兒就回來了。我自己去也可以。如果不是因為這次肚子太大……”

    “我陪你去?！钡赂Ｕf，“什么時候去？”

    邵女就等著這句話了，“后天?！?/br>
    后天轉眼就到，張德福這些天一直忙廠子里的事，早出晚歸的。

    邵女就在家安心養(yǎng)胎，教東東認字，和翟明翠聊一會兒天，很快就熬過了兩天。

    這天一早張德福就和邵女出了門。

    翟明翠早起做飯，見兩人已經起來了，還嚇了一跳。

    “你倆咋起來這么早？”

    “媽，東東還在睡，你照看著點她。”邵女說，“我和德福去趟醫(yī)院，別讓東東睡著一打滾從床上掉下來了。”

    “行，我一會兒就去看她?！钡悦鞔溆悬c慌，“你們去醫(yī)院干啥？是不是德福的腳怎么了？”

    “我腳沒事?！钡赂Ｕf，“是邵女要去醫(yī)院?！?/br>
    “咋了咋了?！钡悦鞔淞⒖炭聪蛏叟亩亲樱拔掖髮O子怎么了？”

    邵女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大孫子啊媽，”德福也跟著笑，“啥事沒有，就是去孕檢?！?/br>
    “還有孕檢啊?！钡悦鞔鋼u頭，“那去不去的有啥關系。去醫(yī)院多晦氣啊。別去了別去了。又臟都是是細菌?！?/br>
    “媽，東東那時候也孕檢了，咱們廠醫(yī)院免費給做。”邵女知道翟明翠一是忌諱醫(yī)院那個地方，二來無非就是怕花錢，便把特意把免費說出來。

    “免費啊。”翟明翠想了想，“那你們等等，我給做好飯，你們吃完飯再去?！?/br>
    “不吃了。要抽血，是要空腹的?！钡赂Ｗ蛱炻犐叟o他說了流程，已經爛熟于心。

    “那她不吃，你吃啊?！钡悦鞔洳簧岬?，“你也陪著餓著？”

    “做完我倆在外面吃點?！钡赂Ｕf完，沖邵女使個眼色，“走吧?！?/br>
    兩人走的慢，幸好煤廠的醫(yī)院離家屬區(qū)近，反正就在這一塊兒，煤廠醫(yī)院家屬區(qū)托兒所的，都聚集在一起，方便工作和生活。

    兩人來個大早，醫(yī)生剛剛上班，小護士還在拖地。

    看見兩人進來，小護士忙說：“等等啊，剛拖了地，很滑，別摔倒了。”

    她說完，看著邵女和德福，“你倆誰看病??？”

    德福對小護士說：“我愛人做孕檢?！?/br>
    “四個月了？”

    “嗯?！?/br>
    小護士便把拖把往墻上一靠，走到桌前登記，問邵女：“你的工作證。”

    邵女不是煤廠正式員工，當初家里一個名額給了大姐，雖然邵萍現在已經調走了。但后面邵海波就要退休了，勁兒都使在邵兵身上，沒人管她。去礦上做飯完全是因為德福的原因，可以給家屬安排后勤工作。但也是臨時的。

    邵女沒有工作證，所以才開了介紹信。

    她把介紹信拿給小護士，小護士打開看了一眼，“哦，家屬啊?！?/br>
    登記好，一位女醫(yī)生也穿好白大褂出來了，看見邵女就笑了，“你這肚子可不是四個月的?！?/br>
    “是啊，大家都這么說，所以就一直等著，四個月了來聽胎心。”

    醫(yī)生一看就心里門兒清，“家里沒有過雙胞胎吧。”

    張德福被問愣了，雙胞胎？沒有過，想都不敢想。

    別說自己家沒有過，整個家屬區(qū)都沒見過雙胞胎，小時候上學的同學倒是有個雙胞的，多少年的記憶了，怎么都不會往這方面想。

    “沒有。”邵女說，“他家沒有，我家也沒有?！?/br>
    “是吧?！贬t(yī)生笑了，“先抽血，抽完血喝點水，往里走有個餐廳，去吃點飯，再來找我聽胎心。剛滿四個月不容易聽出來，你先吃完了，咱們慢慢聽?！?/br>
    來做個孕檢竟然還有飯吃，邵女對德福說之前東東那次孕檢還沒有飯，怎么現在就有了。

    張德福便說肯定是廠子效益好，東東那時候都多少年了，六七年了，這幾年間廠子效益好了，自然愿意給員工花錢。

    可話雖這么說，張德福一口也沒吃食堂的飯。

    人家打飯的師傅都說了，給他也來一份。

    可德福不吃，死活也不吃。說來孕檢的是女人，又不是他。不能占廠子這便宜。

    他雖然不吃，可坐在邵女對面給她剝雞蛋。

    雞蛋皮一點點剝下來，剝好了，放在小米粥里熱一熱。

    “竟然還有雞蛋?！睆埖赂Ｕf，“這伙食可夠好的?！?/br>
    大師傅閑著沒事，在一旁坐著，聽見了，道：“只有孕婦有，你當誰來都有雞蛋吃呢?！?/br>
    張德福就笑了，“也是也是。”

    吃完飯，兩個人再去找剛剛那位女醫(yī)生，女醫(yī)生在辦公室坐著，沒其他病人，看見邵女來了，連忙招呼，“吃好了？”

    “嗯?！鄙叟Φ溃熬谷贿€有雞蛋?！?/br>
    “所以我讓你去吃飯?！迸t(yī)生人美心善，“這雞蛋只有孕婦能吃，餓著肚子來了還能不吃雞蛋再走？”

    她說著指指旁邊的一張簡易床，“躺這里，我給你聽聽。不過你剛滿四個月，咱們這聽診器，不太容易聽得出。不過，還是試試吧。”

    醫(yī)生說完，又吩咐德福，“這位男同志，麻煩你關上門，咱們得安安靜靜地聽?！?/br>
    邵女依言躺下，醫(yī)生也帶上她的鵝式胎心聽筒，右手扶著聽筒，左手拿著手表，靜靜地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里安靜的跟什么似的，張德福在一旁看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個動靜，打斷了醫(yī)生的聽診。

    許久，女醫(yī)生才抬起頭。

    她摘掉聽銅，覆帶上已經全是汗水。

    “的確不是一個孩子?！迸t(yī)生看著邵女和德福說。

    德福已經扶邵女坐起來，邵女聽了醫(yī)生的話，差點哭出來。

    真的不是一個。

    “不容易聽到，但是我聽出了兩個胎心。十分確定，里面是雙胞胎?！迸t(yī)生笑著看邵女，“恭喜你?！?/br>
    “兩個？！”德福沉浸在不可思議的情緒中，他怎么也都沒想到，肚子里是兩個娃兒。

    上一個東東生下來，翟明翠沒說啥，女孩就女孩，她也喜歡。

    不過，她還是想要個大孫子。

    因為頭胎是女兒，當地政策隔四年可以再懷一個?？蓻]成想，竟然不止是一個！

    “那那，”德福很緊張，看向醫(yī)生，“那咋辦？”

    “什么咋辦？”女醫(yī)生笑了，“你知道我為啥一看你肚子就問你嗎？我也是生了雙胞胎?！?/br>
    女醫(yī)生一臉幸福，“一男一女，龍鳳胎?！?/br>
    “是嗎！”邵女也為她開心，“現在多大了？”

    “八歲?！迸t(yī)生道，“所以我一看你就猜出來了，和我一樣。當初我也是沒想到這件事，只覺得肚子大。怎么都沒想到雙胞胎的事。只覺得是自己胖了，沒往那里想。五個多月了，同事給聽的，聽出兩個胎心，才知道，是雙胞胎。那時候還不好聽呢，用那種木質的聽診器，五個多月了都聽不太出來?！?/br>
    “懷雙胞胎很辛苦的?！迸t(yī)生看向德福，“你要好好照顧你愛人。”

    德福連忙點頭，“會的會的?！?/br>
    “不過?！迸t(yī)生話題一轉，“我有個建議?！?/br>
    “什么？”

    “再去一趟市醫(yī)院。”女醫(yī)生把想法說出來，“咱們煤廠的醫(yī)院設備不好，市醫(yī)院有b超，你們去做個b超吧，雖然不是免費的，但這個錢有必要花?！?/br>
    “b超？”張德福不明白了，“做那個干什么？”

    女醫(yī)生有些猶豫，可最后還是說了：“b超可以清楚看到孕婦肚子里孩子的情況。我用這種聽診器聽的，左面右邊分別有一個胎心，很明顯，是兩個孩子?？墒牵€有一個，很微弱，聽不太出來，和左面這個重合在一起了?！?/br>
    “啥？”張德福和邵女誰也沒聽明白。

    “就是說，我可以確定，她肚子里是兩個孩子，但也有可能是三個?！?/br>
    德福和邵女兩人一時間都沒話了。

    互相驚訝看著對方。

    三胞胎？

    翟明翠在家里如坐針氈，怎么都提不上精神。

    東東摟著她的脖子一直問奶奶怎么了，怎么了，翟明翠也不回答。

    她壓根就聽不見東東問她的問題，一腦門在想醫(yī)院的事。

    都是細菌啊那里面，怎么當時就那么容易放走他們了？

    懷個孕去什么醫(yī)院啊，只有生了病才去醫(yī)院。

    多晦氣。

    好好一件大喜事，就這么給染晦氣了。

    還有，本來好好的，一點事沒有，去一趟醫(yī)院，再檢查出個什么毛病來？

    那醫(yī)生想賺你的錢，不得胡說八道騙你的錢啊。

    翟明翠就不能想到錢，想到就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