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福十分不耐煩，他不能理解邵女的心思，也不懂她為什么要這樣。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翟明翠是他媽，不管她說什么，做什么，都是為了他好。怎么可能存一丁點壞心呢。

    張德福覺得邵女變了，越來越不可理喻，竟然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

    可德福永遠都不知道，也不會理解，翟明翠肯定是會為了他好，因為她是他的親生母親。

    但不是邵女的。

    這個話題終于在西西的哭聲中結(jié)束了。

    這是兩人自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討論這樣的話題。

    也是張德福第一次從邵女嘴里聽到這樣的話。

    他覺得不可思議，更不能理解。

    邵女是怎么變成這樣的，這是他腦海里唯一的問題，至于邵女說了那么多的話，倒是記不得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德福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尤其是推開廚房的門，看見他媽在做早飯的時候。

    “媽?！睆埖赂＝辛艘宦?。

    “你起的怪早。”翟明翠說，“早飯還沒好。米得煮一會兒?！?/br>
    “嗯。東東醒了嗎？”

    “沒呢，還睡著呢。一會兒她醒了，德鳳知道給她穿衣服?！钡悦鞔淇匆谎鄣赂＃澳莻€后來又說了嗎？”

    德福看他媽，“說什么？”

    “就是小賣部的事?！?/br>
    張德福搖搖頭，“她說了要自己帶孩子自己看店，你還是別管了，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br>
    翟明翠心里犯嘀咕，看著德福臉色不好，也就沒再說什么。

    她走到門口，敲了敲。

    門直接通的是德柱的房間，德柱經(jīng)常在他們那邊把門插上，從廚房推不開門，反倒是他可以自由進出廚房。

    “德柱，德柱，醒了嗎？”

    張德柱翻了個身，看看時間，“怎么了媽？”

    “我看橙花醒了沒有，今天該換班了吧。”

    張德柱也突然想起來了，立刻推了推橙花，“今天周一，你該上早班了?！?/br>
    魏橙花自己都忘了，還以為要下午四點接班呢，睜不開眼困的。

    張德柱便扶她起來，“坐著吧，醒一醒。一會兒再起?！?/br>
    “可是我想上廁所。”魏橙花閉著眼睛說。

    德柱看看她，“那就穿上衣服起來去?！?/br>
    “我不想穿，太冷了。”

    張德柱明白橙花是什么意思，扭著頭看了橙花好一會兒，才嘆口氣，自己套上衣服，搓著手就往外面廁所跑。

    跑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手里拿著一個夜壺。

    翟明翠在廚房看見了，轉(zhuǎn)過頭當沒看見。

    可沒一會兒，德柱又跑出來了，端著夜壺，倒進下水道口，又跑回房間了。

    翟明翠看他這一系列動作，氣個半死，小聲嘀咕，“真不是我兒子?！?/br>
    張德福以為在說他，連忙看向他媽，問：“怎么了？”

    翟明翠臉色不好，原本就因為不讓她看店生氣，這一會兒又看見德柱拿夜壺倒夜壺的，不用說也知道是給橙花倒的，就更煩了，氣呼呼說：“你們兩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給你們看店多好啊?！?/br>
    說的是你們兩個，其實心里罵的是邵女，嫌她不懂事。

    “我是會偷你們的錢啊，還是會吃光你們的東西啊?！钡悦鞔淅^續(xù)說，“我看店，她帶孩子，多好?！?/br>
    翟明翠話音沒落，張德柱就推門進來了，看著他媽，“媽，你那個圈椅我搬過來了啊?！?/br>
    翟明翠愣了一下，“搬什么了？”

    “你的圈椅。”張德柱說，“我們屋里的那個椅子太難受了，橙花總是腰疼，坐著不舒服。”

    翟明翠看向德柱，可又不能說不行，畢竟肚子里還有自己的大孫子呢，就說：“怎么不搬你大嫂那個，反正她已經(jīng)生過了，也用不著了?！?/br>
    張德柱嘿嘿一笑，他是不敢去搬另一個，只敢搬他媽的，就說：“反正我已經(jīng)搬過來了，就給你說一聲。”

    德柱說完，就打開鍋蓋往里看一眼，“又是米湯啊?！?/br>
    “那你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就出去吃?！钡悦鞔渖鷼獾?。

    “天天米湯吃的我都夠死了?！睆埖轮滞崎_中間的門，問橙花，“米湯?！?/br>
    魏橙花撅了撅嘴，明顯不想吃。

    翟明翠站在后面，用力推了德柱一下，看向橙花時，換上了笑臉，問：“老二家的，怎么，不想吃米湯了？”

    橙花笑了笑，“吃夠了?！?/br>
    “還有雞蛋呢?！钡悦鞔湔f。

    雞蛋兩字說完，魏橙花就想吐了，立刻捂住了嘴。

    “你看你，你說什么雞蛋啊?！睆埖轮B忙阻止，“媽，你最近被給她吃雞蛋了，她聽都不能聽?！?/br>
    翟明翠便說：“那吃什么？”

    “我?guī)С然ǔ鋈コ浴！睆埖轮呋刈约悍块g，“你就別管了。就是明天別再弄雞蛋了，她又不吃，都給德鳳了?！?/br>
    “啥？”翟明翠以為自己聽錯了，立刻問德柱，“給誰了？”

    魏橙花用力擰了一下德柱，“你怎么什么都說？”

    她這么一擰，正好被推門問德柱的翟明翠看見，翟明翠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橙花笑嘻嘻收回手，“媽，你別聽德柱瞎說，都是我自己吃了?！?/br>
    翟明翠看著橙花，眼皮略翻了翻，“你好好說話，不能總是動手啊?！?/br>
    “鬧著玩呢鬧著玩?！睆埖轮⒖掏卣已a，“一點都不疼，真的?！?/br>
    翟明翠十分鄭重地看了橙花一眼，這目光里有警示也有不滿，關(guān)上門回到廚房，又看見了張德福，自顧自的說：“這算咋回事啊，一個兩個都這樣，老婆都管不住。”

    張德福裝作沒聽見，“我去開門?！?/br>
    翟明翠又在后面嘟囔，“好心給她幫忙，也不領(lǐng)情。都啥人啊。”

    張德福打開店門沒一會兒，德鳳和東東也起床了，東東照例先去看了mama和三個meimei，才去吃飯。

    張德福去廚房端飯，問東東要在哪里吃。東東想了想說要和mama吃，張德福就說你媽還沒起來呢。

    他剛說完，邵女就出來了。

    張德福趕緊過去問三個孩子呢，邵女說還在睡，她出來洗漱一下。

    洗漱完干脆就在小賣部一起吃了早餐，張東東豎著耳朵聽，說meimei如果哭了，她一定能聽得見。

    三胞胎早晨沒醒這么早過，一頓飯吃完也沒聽見她們哭。

    倒是東東吃著雞蛋，問邵女要不要吃一半，因為她聽老師說了，這個時候mama也要補充營養(yǎng)。

    邵女搖搖頭，對東東說：“你吃吧。mama不吃。”

    張德福趕緊解釋：“你看，不知道你起這么早，就沒給你煮雞蛋，想著你起來了，什么時候吃什么時候煮呢?！?/br>
    邵女嗯一聲，端著碗喝了幾口熱粥，沒說什么。

    魏橙花已經(jīng)起來了，在德柱后面跟著，說要洗漱，被德柱阻止了，“你就摳摳眼屎拉倒了，洗什么啊這么冷的天?！?/br>
    魏橙花白他，“都跟你一樣？”

    張德柱等著橙花洗漱，跑小賣部看一眼，見人一家三口在吃飯，便說：“大嫂，橙花的雞蛋在鍋里呢，你去吃了吧，她聽見雞蛋就要吐?！?/br>
    “對對，還有橙花的?！钡赂Ａ⒖虇?，“橙花真的不吃了？”

    “不吃了?！钡轮f。

    張德福就放下筷子，要去拿。

    邵女連忙說：“我去吧，正好拿點咸菜來?！?/br>
    她說完往廚房走，推開門，就看見德鳳和翟明翠正面對面坐著吃飯。

    德鳳手里正拿著雞蛋，已經(jīng)吃了一半了。

    邵女看她們一眼，沒有說話，去掀鍋蓋。

    里面除了兩個饅頭，什么都沒有。

    “媽，橙花的雞蛋呢？”邵女問，“她說不吃了。我拿走?！?/br>
    翟明翠指指德鳳，“你看你，我不知道你吃，給德鳳了。”

    邵女哦一聲，“媽，我奶水不夠，還有三個孩子要喂呢，以后每天早晨我也會你們一起吃飯，你煮雞蛋的時候，把我的也煮上吧?！?/br>
    翟明翠咬咬后槽牙，“行吧?！?/br>
    邵女說了聲謝謝，便打開了爐子。

    翟明翠立刻看她，“你干什么？”

    “我煎幾個雞蛋?！鄙叟f完去筐子里拿了三個雞蛋，等鍋熱了放油，一個個煎了盛出來。

    “你自己吃三個？”翟明翠看她端走，立刻問。

    “嗯?！鄙叟α诵?，“你們繼續(xù)吃。”

    德福想著拿個雞蛋怎么這么慢，就出來看?？匆姷氖巧叟酥鴦倓偧搴玫碾u蛋往小賣部走，他腳步一頓，“怎么換煎的了？”

    邵女沒說話，端著盤子走自己的。

    德福便打開廚房的門，就看見德鳳面前一堆雞蛋皮。

    這是沒給邵女留，直接給了德鳳。

    張德福皺了皺眉，翟明翠轉(zhuǎn)頭看他一眼，就立刻轉(zhuǎn)回去，什么也沒說。

    德福只好出來，走到小賣部時，邵女正和東東兩人吃煎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