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jīng)觀察了一個月了, 想知道西西是怎么去上學(xué)的。

    沒有書包, 她就在小賣部拿了一個袋子, 每天用袋子把書一裝，提著塑料袋就和南南北北走了。

    放學(xué)回來的時候手里就沒有袋子了, 第二天早晨上學(xué)的時候，手里又提出來了。

    邵女看了好幾天，也不知道西西這是變的什么魔法, 便問她：“張西西，你今天還提著袋子去上學(xué)？”

    “嗯?！睆埼魑饕Я艘豢诎樱瑔柹叟骸霸趺戳? 媽，你要給我買書包了？”

    邵女看著她好像壓根沒有想要書包的意思，便問：“你想要了？”

    張西西想了想，然后搖頭，“我覺得這樣挺好的?！?/br>
    “班級里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沒有書包？”邵女問張西西。

    “不知道。”張西西實話實說，“我連我同桌有沒有書包都不知道，更別說其他人了?！?/br>
    邵女聞言，轉(zhuǎn)頭問北北，“北北，你同桌有書包嗎？”

    張北北立刻點頭：“有。他的是一個黑色的書包。上面還有一個貓頭鷹的圖案?！?/br>
    “南南，你呢，你同桌有沒有？”

    “有。”張南南個頭最高，坐在那里吃早餐也能看得出，別旁邊兩人高出小半頭來，“他不但有書包，還有一個特別好看的文具盒。和我東東姐用的那種很像，但不是新的，應(yīng)該是用的他jiejie的。”

    “你同桌有個jiejie嗎？”

    “嗯，上初二了。”張南南說。

    “我同桌有個哥哥，也有個jiejie?！睆埍北绷⒖谈a充，“我同桌的哥哥也上初一了，jiejie在我們學(xué)學(xué)四年級三班?！?/br>
    “你們兩個知道那么多啊。”邵女笑著問，“人家jiejie哥哥在哪個班級你們都知道？”

    “是啊，我們課間聊天的時候就說了。”北北立刻回道。

    “我也是。”南南道。

    邵女只能再次看向張西西。

    張西西一個包子吃完了，正在喝牛奶，發(fā)現(xiàn)她媽在看她，便說：“別看我，我沒和我同桌說過話，所以，不知道?！?/br>
    “你為什么不和同桌說話？”邵女驚訝問：“你們已經(jīng)開學(xué)一個月了，你沒有和他說過話？”

    “也不算沒說過。他說什么，我就嗯。后來他沒趣，也就不說了?！?/br>
    “那為什么你只說嗯？”張東東在一旁聽著，問西西。

    張西西便道：“不想和他說啊，就這么簡單?！?/br>
    她說著話，已經(jīng)把早飯都吃完了，北北和南南連包子都沒吃完，更別說還有一杯牛奶了。

    “你們吃快點，要不我就先走了?！睆埼魑鲗扇苏f。

    張北北立刻把包子往嘴里塞，“二姐，等我?！?/br>
    “南南，你怎么不快點吃，和她們一起走？”邵女眼看著張北北已經(jīng)把飯吃完了，背上書包就往外沖，南南依舊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的吃。

    “不著急，又不會遲到。”張南南說，“一會兒我和大姐一起走?！?/br>
    張東東在一旁點頭，“我騎車帶你去，肯定比她們快?！?/br>
    張東東已經(jīng)讀初中一年級了，不像在煤廠小學(xué)讀書離這么近，她每天都要騎著自行車跑很遠，到市一中上課。有時會順便帶上南南，順路送到煤廠小學(xué)學(xué)校門口，兩人才分開。

    “你也要多和她們兩個親近。”邵女說，“我看你們?nèi)齻€，你總是落單。”

    “我不想和二姐一起走?！睆埬夏险f。

    “為什么？”邵女問。

    “她自己不背書包，書都塞我們書包里。”張南南終于道出了實情。

    邵女這才明白，怪不得她經(jīng)常見西西空著手回來，到了第二天，照樣拿著袋子走。

    “一直都是你們給她背的？”邵女問。

    “我背的少、”南南說，“都是北北給她背。早晨走的時候，出了家門，西西就把她的書放北北書包里，到了班級門口才會拿出來。每天都是這樣。”

    “放學(xué)也這樣？”

    “嗯?！蹦夏宵c頭，“媽，兩個人的書可重了，我不想和她一起走，要不然，又要給她背書?！?/br>
    等四個孩子都上學(xué)走了，邵女在小賣部想這件事，越想越覺得哭笑不得。

    “姐，想什么呢？”小草看著邵女站在柜臺前出神，立刻問。

    邵女笑了笑，“沒什么。你家狗蛋，不，鐘愛國，上學(xué)去了？”

    “是。”小草說，“早晨總是叫不醒，好不容易叫醒了，坐在床上也不穿衣服，也不吃飯，就閉著眼睛磨洋工，讓我打了一頓才算完?！?/br>
    “打他做什么。”邵女道，“孩子都這樣，我家那三個也是一樣，起不來。別說他們才一年級，剛上學(xué)，就東東已經(jīng)初一了，一樣睜不開眼。”

    “養(yǎng)個孩子可真難。”小草搖搖頭，然后拿起手邊的進貨單給邵女看，“姐，你看看，這些都是我去批發(fā)市場問的價格，這幾家的質(zhì)量都不錯，就是價格都貴個幾毛錢?！?/br>
    邵女接過單子，仔仔細細看了，便說：“還真的是。不過你都看過的，質(zhì)量好就成?，F(xiàn)在大家不會在乎那幾毛錢了，倒是質(zhì)量要求好的。等下午你就去一趟，把這幾樣都進來，咱們試試，看好不好賣?！?/br>
    小草點點頭，然后把單子放進自己口袋里，看著小賣部說：“不過，貨進來了，咱們放哪里啊。姐，這小賣部可都滿了?！?/br>
    “我想了，先在門口支個攤子賣?？纯促u的怎么樣，如果可以，咱們就找地方?！?/br>
    “找地方？”小草問，“你的意思是再開一家？”

    “嗯?！鄙叟c頭，“我已經(jīng)在看了，地方也找了幾家，只要銷量可以，就再開一家店?！?/br>
    小草怎么都沒想到邵女還有這想法，不過她仔細想了想也是，小賣部這么賺錢，再開個衣服店肯定也錯不了。自己是沒有那么多的本錢，否則，也要去開個店，賺一大把的錢才好。

    “小草?！鄙叟蝗婚_口，“到時候要不要和我一起干？”

    小草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我？”

    “是啊。這件事我和我姐也說過了，我姐說她也要入一股，我就想著，既然找人了，就加上你，你怎么想？”

    小草立刻道：“我也想入?！?/br>
    說完，她聲音變小了，“可是，姐，我沒有多少錢?！?/br>
    “沒關(guān)系。”邵女看著她，“你們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我自己出。到時候咱們每季度算一次賬，按入股的比例分利潤。重要的不是賺多少，而是有自己的事干，有個念想和奔頭，不是嗎？”

    邵女說著話，余光掃到后門口有個人影。

    她忙看過去，竟然是天天。

    “天天？”邵女看著他，朝他勾勾手，“怎么不進來啊?！?/br>
    張傳天就站在門口，踮著腳尖往里瞧，喊了一聲：“大伯母?！?/br>
    邵女走過去，蹲在天天面前，“怎么不進來，在門口站著干什么？”

    張傳天撇撇嘴，回頭看一眼，然后對邵女小聲道：“我媽不讓我進去?！?/br>
    “是嗎？”邵女嘆了口氣，又見張傳天眼睛都要看直了，就問：“你是不是想吃什么？你給我說，我進去給你拿?！?/br>
    “大伯母?！睆垈魈煜肓讼氲?，“我想吃大白兔奶糖。”

    “好，你等著?！?/br>
    邵女走到柜臺前，抓了一把大白兔，塞進天天的口袋，“好了，想吃什么的話，再來找大伯母拿?！?/br>
    “嗯！”張傳天拿到奶糖，轉(zhuǎn)頭就跑了。

    “姐?！毙〔輳暮竺孀哌^來抱怨，“怎么連孩子也不讓來了，你對天天那么好，他們還這樣?！?/br>
    “哎，小孩子懂什么啊?！鄙叟f，“天天和西西她們一起長大的，整天在眼皮底下晃，哎，沒想到……”

    “那件事又不怪東東爸?！毙〔菡f，“他一個科長又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去留，這件事你家小叔兩口子明明都知道，卻偏偏過不去自己那道堪。以前關(guān)系挺好的，現(xiàn)在連孩子都不讓來了?！?/br>
    小草說完，突然又想起什么，對邵女說：“對了，姐，昨晚我下班回家，帶著狗蛋在街上玩，看見東東姑姑了，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就他們倆。那人我覺得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删褪窍氩黄饋砹??！?/br>
    第86章 江湖恩仇錄

    “德福媽, 要我說你想的太多。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年齡大了，很多事想管也管不了了。我覺得你就應(yīng)該像我這樣, 沒事多出來轉(zhuǎn)轉(zhuǎn), 下下棋, 散散步, 挺好的?！?/br>
    翟明翠聽著王明的話, 苦笑一聲, “王大哥, 你是不知道, 咱倆的情況不一樣，你啊，兩個姑娘，都成家了, 是不用你管你cao心的?？赡憧次遥€什么下棋, 都不可能的事。家里一堆的事要管, 這不, 出來轉(zhuǎn)一轉(zhuǎn), 都要帶上這個小的，沒辦法啊?！?/br>
    王明看向張傳天, 從口袋掏出兩塊巧克力，“知道你今天肯定跟著你奶奶來，我給你拿了兩個好東西。你嘗嘗?！?/br>
    張傳天立刻伸手就要拿, 王明卻把手掌一合，看著張傳天說：“先叫爺爺，叫了爺爺我就給你?！?/br>
    張傳天一下躲到翟明翠身后了, 半天才探出個腦袋看向王明。

    王明攥著拳頭，又往張傳天面前遞了遞，說：“你要不要？”

    “要！”

    “要就叫爺爺！”

    “我不！”張傳天看著王明，“我爸說了，我爺爺早就死了！”

    “你這孩子！”翟明翠轉(zhuǎn)身打了張傳天屁股一下，“一天天凈不學(xué)好。趕緊長大，上一年級去，天天在家煩我，都讓你煩死了?！?/br>
    王明笑著把巧克力給了張傳天，“怎么不讓他去上托兒所？”

    “沒辦法去啊?！钡悦鞔涞?，“煤廠辦的托兒所，停薪留職工人的孩子不能上。太遠的，又要交錢，還要來回的送，所以就沒去。”

    “那明年上一年級？”王明問。

    “是，明年上。”翟明翠瞧著王明，“老大哥，你說你是商業(yè)局退休的，有沒有什么活能給我家德柱介紹？他這么總是在家也不是辦法?！?/br>
    “現(xiàn)在到處都減員，哪里有好工作啊?！蓖趺鲹u搖頭，“不用想，各大廠子都在辦這些，很多只不過是沒擺在明面上。我覺得，你不要想著再去上班了，不如自己干點什么好?！?/br>
    “干什么？”翟明翠立刻問。

    “那街頭不是很多賣東西的嗎，夏天賣冰棍茶葉蛋，冬天賣烤紅薯。和我一起下棋的，他兒子和德柱情況一樣，還沒德柱好呢，德柱還發(fā)的基本生活費，他們一分錢也不發(fā)。現(xiàn)在在書店門口支了個鞋攤兒，給人俢鞋子。又把他爸當(dāng)年的手藝撿起來了?！?/br>
    翟明翠聽了，有點懊惱，“那德柱什么也不會啊。能干點什么?！?/br>
    “要我說，只要他愿意，干什么都比在家里躺著強。你還說他總是生病，是個人天天躺在床上，都會生病。要出來走走啊?！蓖趺饕宦晣@息，“剛剛勸你不要想那么多，家里的事你就別管了，這又聊起你家德柱了。我看你啊，cao心的命?！?/br>
    翟明翠閉了閉眼，就覺得一口氣堵得她難受，“是啊，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老二一個不省心，還有個閨女也不省心，二十五了，還不嫁人，我的命啊……”

    翟明翠自從在幾年前的夏夜偶爾遇見了王明，兩人就慢慢聯(lián)系上了。

    王明一個人獨居，兩個女兒已經(jīng)成家，他閑人一個，沒事就去煤廠家屬區(qū)找老伙計下棋，于是也就經(jīng)常路過小賣部，偶爾買點東西，也讓邵女轉(zhuǎn)給翟明翠點老家?guī)淼氖磷永钭邮裁吹?，時間久了，兩位老人就越走越近，經(jīng)常在一起聊聊家常，成了彼此互相慰藉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