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張臉都悶在了枕頭里，不長不短的頭發(fā)，挽了一個髻，用黑色的卡子固定在了腦后。

    張德鳳也不記得她有多久不看翟明翠的頭發(fā)了，原來只白了雙鬢的，什么時候頭頂上已經一片片的白了？

    張德鳳伸了伸手，想去拉她媽一下，更想伸手去摸一摸那滿頭的白發(fā)，可手停在空氣中，怎么也沒辦法再往前了。

    “媽，你別哭了。你，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辦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睆埖馒P在一旁說，“以后不見了，不就行了。”

    張德鳳說著話，張東東就從外面沖了進來。

    她站在門口往里看，見真的是她奶奶哭了，一下就撲了過去，用力抱住翟明翠，“奶奶，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翟明翠聽到東東來了，這才坐直身體，慢慢的把眼淚擦干了，“沒事，東東，你回來了？”

    “嗯。我剛剛跟著我媽去我姥姥家了?！睆垨|東伸手幫翟明翠擦眼淚，擦完了轉頭問德鳳：“張德鳳，你又怎么了，怎么把奶奶氣成這樣？”

    “我？”張德鳳立刻擺手，“和我沒關系啊，都是你爸……”

    她說著，突然回過神來，問：“你剛剛叫我什么？”

    “好了?！钡悦鞔錄]有看一眼德鳳，只是瞅著東東，握著東東的手，“奶奶沒事?！?/br>
    “奶奶。”張東東坐在她身邊，拿手去順翟明翠凌亂的額發(fā)，“你頭發(fā)都散了?！?/br>
    “好孩子，你出去吧。奶奶想睡一會?！?/br>
    “這么早？”張東東問。

    “嗯，奶奶累了。特別累?！钡悦鞔湔f著，便把枕頭重新擺好，然后順勢躺到床上，說：“你們出去吧。把門給我關上?！?/br>
    張東東看著翟明翠，不想走，卻被張德鳳用力一拉：“好了，走了！”

    張東東被拉了出來，然后順手給翟明翠把門關了，兩人出來就看見德福和德柱都在門口站著等呢。

    張德鳳看見他們，才把手松開，氣急敗壞道：“都是你們。以后再有這種事，你們自己去說！”

    “都說了？咱媽說什么？”張德福立刻問。

    “什么都沒說。就哭了！”張德鳳氣呼呼一腳踹開自己的房門，“以后別再找我了，煩死了！”

    “行了，說了就行?！睆埖赂Ｅ呐牡轮募绨?，“你也回屋吧?！?/br>
    張東東不愿意，用力拽著德福的手臂，“爸爸，你先和我說，你們到底怎么奶奶了？”

    晚上，張東東躺在自己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盯著墻上劉德華和周潤發(fā)的海報，突然覺得沒什么意思。

    她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然后穿上拖鞋往外走。

    “誰出去了？我怎么聽著大門響了？”

    張德福在床上翻了個身，問：“是不是有人出去了，你聽見了嗎？”

    邵女點點頭，“睡吧，沒事。”

    另一邊，翟明翠聽到門吱的一聲響了。

    她猛地睜開眼睛。

    無盡的黑暗里，張東東站在門口，笑著對她說：“奶奶，我今天想和你睡。”

    第93章 老了

    “mama, 我大姐呢？”

    張南南起床后，第一個沖到張東東的房間，看那屋里竟然沒有人。

    她十分好奇, 沒有人是怎么回事？她大姐從來沒有早起過。

    張南南趕緊跑到廚房, 站在門口問邵女。

    邵女正在做早飯, 四個孩子吃完飯要去上課。她煮了鍋雞蛋面湯, 放了幾塊冰糖, 馬上就要出鍋, 再倒進去香油。

    “你大姐在奶奶屋里?！鄙叟f, “正好, 去叫她起床，要上學了。”

    “好。”張南南立刻要走，后面張西西叫了她一聲。

    “南南，早餐吃什么？”

    張西西正在刷牙, 問一聲，張南南搖頭, “我不知道?！?/br>
    “你去看什么了？”

    張西西滿嘴的牙膏泡, 端著牙缸就往廚房去, 喃喃自語：“你跑廚房來不是看吃什么？哎, 你干什么去??？”

    張西西站在廚房門口刷牙，往里看一眼, 問：“媽，南南去干什么了？”

    “去叫你大姐了?！鄙叟f，“早晨是雞蛋面湯, 外加油饃頭?！?/br>
    “油饃頭？”張西西問，“我爸去買了？”

    “嗯。”邵女說，“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有什么事嗎？”

    “沒了?！睆埼魑髡f。

    “沒了就趕緊去刷牙, 還有北北，她還沒醒嗎？”

    “她慢著呢?！睆埼魑靼欀颊f，“也不知道是像誰，她的動作怎么那么慢啊。比我先穿衣服，穿到現在，還沒出來。”

    邵女看了張西西一眼，“你做jiejie的，要幫助meimei，不是在這里告狀?！?/br>
    “我怎么沒幫助她？我把她襪子都撿起來放她床上了，否則啊，她只能更慢?！睆埼魑髡驹陂T口也不走了，和邵女聊起來，“媽，我雖然是jiejie，但是我也就早出來那幾分鐘不是？還有北北，你早就該說說她了，她什么都好，就是動作慢，磨磨唧唧整天。”

    “知道了?！鄙叟f，“明天我和爸爸要出一趟門，你在家里要聽話，照顧好兩個meimei，對了，還有你大姐?！?/br>
    “這話難道不應該對我大姐說，讓她招呼好我們？”張西西看著邵女，“媽，你偏心眼?！?/br>
    邵女瞥西西一眼，已經把碗盛好了，放在桌上先涼著，說：“你牙膏都要掉衣服上了?！?/br>
    張西西趕緊低頭看，然后跑到院子的下水道口，拿著牙缸漱口。

    正漱著口，北北也出來了，小姑娘十分干凈又好看，早晨起來懵懵地，沒有半點精神，連目光都聚不上焦一樣，站在門口發(fā)呆。

    “你還愣著？還不趕緊洗漱！”張北北已經把牙缸里接滿了水，又給北北把牙膏擠號，直接塞她手里，又把張北北拉到下水道口，“蹲下，趕緊刷?！?/br>
    “哦?！?/br>
    張北北蹲下開始刷牙，西西就問邵女：“媽，我大姐也不在家？”

    “南南去你奶奶家叫她了?！鄙叟f。

    張西西十分奇怪：“她昨晚沒在家睡？”

    “嗯?！?/br>
    張西西便走過去，把南南和張東東的牙缸都接滿了水，然后擠上牙膏，放好。

    一些列動作做完，張德福也回來，車把上掛著一袋油饃頭，炸得金黃焦脆。

    “都起來了？”張德福問了一句。

    “都起來了?！睆埼魑饕呀涀叩降赂Ｉ磉?，伸手把袋子從車把上拿下來，然后迅速送進廚房。

    她坐下就開始吃飯，“媽，我先吃了啊。”

    “吃吧。”邵女說。

    張南南這一會兒也回來了，一個人回來的，看著邵女道：“我大姐不回來，在我奶奶家吃飯了?！?/br>
    “知道了?！鄙叟畬δ夏险f，“你趕緊去洗漱吧?！?/br>
    張南南走過去，拿起自己的牙刷，上面已經擠好了牙膏，在看旁邊大姐的也擠上了，就知道一定是她二姐擠的。

    南南什么也沒說，蹲在北北身邊開始刷，她都刷完了，站起來時，北北還在那里蹲著刷牙呢。

    “你快點吧?！睆埬夏洗叽俚?，“一會兒二姐就吃完，又不等你了。你還在刷牙呢?！?/br>
    張北北趕緊漱口，問南南：“二姐已經吃飯了？”

    “都吃完了！”張西西在廚房聽見了，大喊一句。

    邵女和德福對視一眼，德福問：“東東呢？”

    “在咱媽那里呢?！鄙叟f，“要不你吃完飯去看看吧?！?/br>
    張德福沒說話，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一家人吃完飯，孩子們去上學。

    張東東也回來拿書包，換衣服。

    邵女見她回來了，趕緊過去問：“你奶奶怎么樣了？”

    張東東瞧她媽一眼，“也有你嗎？”

    “什么意思？”邵女道。

    “我問你是不是也逼奶奶了？”

    張德福站在窗戶下面聽，聽到這里便說：“你媽什么都不知道?！?/br>
    “哼！”張東東把書包背好了，沖著外面說：“你們啊，都不是好人?！?/br>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張德福聽了，氣得咬牙。

    邵女對他搖搖頭，“你別管了，去咱媽那里看看吧?！?/br>
    “有什么好看的?！睆埖赂Ｍ粕献孕熊嚲妥撸耙稽c破事值當的？”

    “你奶奶昨天晚上睡了嗎？”邵女問。

    “不知道，反正很晚了，我才睡著。你們到底干什么了，把我奶奶都氣哭了?！?/br>
    “你小孩子不懂。再說了，這事你爸爸都不讓我插手?！鄙叟f，“明天爸爸mama要出趟門，你晚上別往奶奶那邊跑了，我給你姑姑說過了，讓她過來陪你們，省得你們晚上睡覺害怕?！?/br>
    “去幾天？”張東東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盡快回來吧。”

    “知道了?！?/br>
    張東東說完，就往外走，邵女跟在后面把她掖在褲子里的上衣一角抽出來。

    張東東轉頭看了一眼，推上自行車，“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