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上青云(科舉)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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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里知道,自己那點幾歲小孩的城府,糊弄一下周氏還算勉強,柳秀才則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柳秀才問沈玉堂的是沈長林如何,沈玉堂沒有說出原因和細(xì)節(jié),直接草率的下了定論,透露出他的淺薄自大,而下一句安慰柳秀才不必?fù)?dān)心,本書院人才濟濟的話,更有一股子撲鼻的鉆營味。 柳秀才不喜歡這般油滑的學(xué)生。 — 清風(fēng)書館,小院內(nèi)。 一場急雨方歇,院里的石板被洗涮的光可鑒人。 五位小學(xué)子伸著懶腰到院里打水洗手,剛洗凈手上的墨漬,就聽見院外叩門聲篤篤,是隔壁送飯的婦人到了。 街坊都稱她為白五嬸,是個性子爽利的,待沈長林將院門打開,她就疾步匆匆的進來了,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小籮筐,里面是雜糧飯、綠豆湯、三個清油炒的小菜。 她一邊擺飯一邊說:“你們快些吃,吃完了在這邊喊一聲,我就過來收碗筷,綠豆湯可以留著下午喝,我加了紅糖,甜滋滋的呢。” 白五嬸是極會過日子和安排飯食的,買的菜新鮮爽口,天熱了日日都給小學(xué)子們煮綠豆湯,有時候也做些桂花湯水,酸梅汁子換口味。 今日顧北安與孫教諭到鄉(xiāng)下去了,整個白天都不在,得顧北安所托,白五嬸答應(yīng)隔一兩個時辰就看看學(xué)生們的情況,免得老師不在,他們在書館里胡作非為。 其實不用顧北安多言,白五嬸也時常注意書館的情況。 五個半大的小孩待在院里,又時常沒有大人在里頭,白五嬸覺得這樣很容易招人牙子的注意,萬一小娃娃被拐跑可就不妙了,因此閑時也常管閑事的。 就在這時,有人到了院門口,探進一張胖臉,正是柳秀才,白五嬸不認(rèn)得她,葉眉倒豎:“干什么的?” 直到聽見幾個小孩喚這人柳先生,白五嬸才搞清楚他的身份,既是個教書先生,那就不是人牙子了,白五嬸打量柳秀才一番回了家去,一邊走一邊嘀咕:“同樣是教書育人,怎么顧先生一表人才風(fēng)流倜儻,這人滿臉橫rou呢……” 話音不大不小,白五嬸說著說著聲音便飄遠(yuǎn)了,柳秀才尷尬的咳嗽幾聲,又不便找上婦人議論,只好深吸一口氣,拿圣人的小女子難養(yǎng)來安慰自個。 沈長林看柳秀才窘迫得樣子很想笑,死死咬住嘴唇才沒笑出聲。 除沈家兄弟外,其余三人都在柳秀才的書館里讀過書,雖說沒到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地步,該有的禮儀還是不能少,因此乖巧的問了好。 柳秀才特意選了個顧北安下鄉(xiāng)的日子前來,自有他的目的,他微笑著頷首答應(yīng),然后將手上提著的食盒擺到飯桌上,分別是油菇滑雞片、香椿炒雞蛋、糖醋rou條、炸春卷,熱氣騰騰香氣撲鼻,讀了一早上書的五個孩子聞見味道后,肚子咕咕叫成一片。 “不介意一起用頓飯吧?!绷悴判Σ[瞇道。 沈長林心里燃起幾個大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沈玉堂以為柳秀才厭惡沈長林,那便大錯特錯,柳秀才好歹也是文化人,自也是惜才的,沈長林奪得上次考評首名后,柳秀才就有心招他到自己的書館讀書,誰知顧北安搞了個清風(fēng)書館,不僅奪了屬意的生源,還想要把書館升級為縣學(xué)。 柳秀才警鐘大起,這次目的很明顯,挖墻角。 只要鋤頭揮的好,不怕墻角挖不倒,柳秀才熱情的給孩子夾菜,一派溫和慈祥的樣子。 他不僅要將沈長林挖走,也要將其他四人一并挖走,這樣清風(fēng)書院只剩個空殼,顧北安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做不成事。 吃完飯后柳秀才沒有要走的意思,正式開啟了洗腦之行,表示一直很看好他們幾個,包括沈家兄弟,若他們到文智書院讀書,可以立即升入甲班由他親自教導(dǎo),且束脩全免,又列了個三年計劃五年目標(biāo),意思是三年后就保舉他們參加童試,爭取五年后考過,通過柳秀才的描繪,他們五個仿佛看見了一條康莊大道在眼前徐徐展開。 這般低級的畫餅術(shù),對沈長林不起作用,但難保賀許孫幾個不被誘惑,于是沈長林咳嗽一聲,走到墻根邊喊道:“五嬸,我們吃好了。” 見白五嬸過來收碗筷,柳秀才并沒有住口,繼續(xù)畫著大餅。 白五嬸約聽越火大,學(xué)子們都走了,清風(fēng)書院倒閉了,她上哪掙外快去,于是突然發(fā)起火來,連推帶搡將柳秀才“請”出去。 “什么先生,我看春樓那些唱戲的也沒你會拉客!” 直將柳秀才臊的面紅耳赤。 第24章 立縣學(xué) ◎是民不與官斗◎ “好好讀書習(xí)字, 莫叫不三不四的人再進來,既是清風(fēng)書館的學(xué)子,就該好好的聽顧大人的教誨, 萬萬不可辜負(fù)了他。” 白五嬸趕跑了柳秀才,還不忘訓(xùn)誡小學(xué)子一番, 提著空碗出門后,又對柳秀才遠(yuǎn)去的方向啐上一口:“臭不要臉的!” “……” 賀青山倒還好,他是在文智書館受夠了主動轉(zhuǎn)學(xué)的, 絕不會走回頭路。 孫陽舒許嘉祥是聽從家長安排過來的, 對柳秀才還頗有幾分親近,若不是白五嬸及時出現(xiàn),一番粗俗的叫罵提神醒腦,恐怕真就被策反了。 “我們是清風(fēng)書館的第一代,讓書館發(fā)揚光大是我們的職責(zé)。”沈長林一本正經(jīng)道,“顧先生只有我們五位學(xué)生,走一個他都會很傷心的。” 洗腦加道德綁架,孫陽舒許嘉祥立即徹底斬斷了回文智的念頭, 勢與清風(fēng)同進退。 但去哪讀書, 向何人求學(xué)畢竟是個人私事, 說完后沈長林又添補一句:“若真去了也無妨,我們還是好朋友。” — 顧北安入夜后歸來, 聽白五嬸說起白日的事情, 微挑了下眉毛, 從前只覺柳秀才昏聵自大,竟還是個不擇手段的小人。 白五嬸撇撇嘴:“顧大人放心, 我?guī)湍懔R回去啦?!?/br> 說完看見顧北安的衣袍上沾了灰漬, 在鄉(xiāng)下奔忙了一整日又汗津津的, 便和氣的說:“我家里剛燒好一鍋熱水,還有浴桶,顧先生來我家洗個澡吧,你這身臟衣裳我隨手幫你洗了,晾在竹竿上,第二日準(zhǔn)干了。” 清風(fēng)書館沒有浴桶,顧北安好些日子沒洗過痛快的澡,當(dāng)下點頭答應(yīng),隨手取了五文錢給白五嬸,算是柴禾錢和勞務(wù)費。 白五嬸笑著一轉(zhuǎn)身進了自家院子:“不用,不收你的錢?!?/br> 到這兒,便不得不提白五嬸的家庭了,白五嬸的丈夫白五伯前面有個病故的原配娘子,生了一兒二女,娶了白五嬸做續(xù)弦后又得二子一女,加上公婆,一個兒媳一個孫子,全家上下統(tǒng)共有十二口人。 如今家里人多,住房緊開銷大,前頭原配娘子留下的大女兒白雪已經(jīng)十八,不曾許配人家,白五嬸便瞄上了顧北安。 顧北安舉人出身,如今是學(xué)官,自家雪兒年輕貌美,能干端莊,白五嬸覺得,或許能牽上線。 “雪兒,水燒好了沒有?” 顧北安進了白家院門,迎面就見一著素色衣裳的少女出來,爽朗應(yīng)聲:“燒好了?!?/br> 他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白五嬸的心思,難怪一向愛財?shù)乃齽偛挪豢鲜兆约旱奈逦腻X。 隔壁書館里,幾個小不點已經(jīng)洗漱妥當(dāng),正躺在院里的竹榻上數(shù)星星,等顧北安沐浴回來幫他們上夜課。 “先生怎么還沒回來。” “咱們今晚還上課嗎?” 沈長林雙手交疊墊在腦后:“再等等,不著急?!?/br> 話音剛落,顧北安推開院門回來了,晦暗的暮色下,臉頰微有幾分紅,剛才洗完澡白五嬸又張羅留下飲茶,他不好拒絕,留下喝了兩盞,煮茶泡茶的自然是白雪。 “先生,你身子不適嗎?” 沈玉壽心思很細(xì),立即搬出一張小椅子擱在一旁:“先生請坐下吹吹風(fēng)吧?!?/br> 夏夜涼風(fēng)習(xí)習(xí),偶有蛙聲低語,顧北安漸漸冷靜下來,將剛才那些俗世煩擾拋在腦后:“今夜不講課,改為考察你們的功課,一個一個來……” — 顧北安沒有提柳秀才來清風(fēng)書館挖墻腳的事,但不代表他沒記在心里。 相反,他時刻惦記著。 今年二月,永清縣舉行了縣試,共選出了十名學(xué)子參加四月的府試,府試若過了,則可稱為童生,柳秀才的文智書館偶爾會中,不過去年前年皆無考過府試的,永清縣因此也被嘲笑學(xué)風(fēng)低迷,民智未開。 縣令大人對這次府試很看重,柳秀才也信誓旦旦的表示,他手下有好幾個學(xué)生進步喜人,必能考出好成績,誰知五月府試放榜,永清縣再次被剃了光頭,連續(xù)三年無一人上榜,淪為本府的笑話。 顧北安聯(lián)合孫教諭,適時提出想建立縣學(xué)之事。 縣學(xué)為官辦之學(xué)府,入學(xué)的一般是童生秀才這一級別,但永清縣秀才沒幾個,童生加起來也只有區(qū)區(qū)二十多個,還在繼續(xù)考學(xué)的不過十五六個,其中三分之一自己開了私塾,三分之一在外求學(xué),剩下三分之一則在柳秀才處。 縣令大人沉吟片刻:“縣學(xué)就算辦起來,也并無足夠的生源?!?/br> “圣人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縣學(xué)初建,生源師資必遇難處,若因此畏縮不前,那么永清縣將永遠(yuǎn)學(xué)風(fēng)不盛,難出人才,何況,縣學(xué)招生的標(biāo)準(zhǔn)可以放寬,屬下以為,可以設(shè)甲乙丙丁四個班級,按照學(xué)子們的資質(zhì)年齡綜合分班,放寬標(biāo)準(zhǔn),靈活變通,除秀才童生外,有天資的也可入學(xué)?!?/br> 孫教諭頷首表示同意顧北安的想法:“下官和顧訓(xùn)導(dǎo)數(shù)次下鄉(xiāng),鄉(xiāng)野私塾水平良莠不齊,有不少天資聰慧的孩童因得不到好的啟蒙而被埋沒,可惜可嘆?!?/br> 古時的教育向來走精英路線,被埋沒的人才不要太多,這不稀奇,縣令大人嘆息幾聲也就過了,愁的是永清縣的精英們不給力,這么些年莫說舉人,就是秀才童生也鳳毛麟角,他不得不向下挖掘人才。 縣令大人思索良久,又問了師爺和幕僚們,三日后終于拍板發(fā)話:“我們永清縣的縣學(xué),要辦起來!” 辦縣學(xué),頭一樁事就是撥款,每一縣都有類似教學(xué)經(jīng)費的銀子,但因永清縣沒有縣學(xué),這筆銀子便被挪作他用,如今又被縣令大人挪了回來,先撥二百兩給孫教諭顧北安。 有了銀子,一切事情都好辦。 孫教訓(xùn)的夫人極會理財,人脈頗廣,在她的幫助下,很快便租到了一間比如今寬數(shù)倍的院子,可以容納幾十人吃住學(xué)習(xí),顧北安又雇傭了一個門房老頭看門,一個婆子燒火做飯打掃庭院,加上一些簡單的家具床鋪,至此經(jīng)費還剩一百多兩。 縣學(xué)是官學(xué),本該學(xué)費全免,還有補貼才是,但因沈長林等人是白身,因此只減免了學(xué)費,伙食費仍舊要交一半。 但就算是這樣,家里的開銷也節(jié)約了二百文,錢氏知道后笑的合不攏嘴,直夸自家兩個孫兒是聰明的,就算讀書,也比別人省錢些。 沒指名道姓,周氏也能聽出來說的是誰,氣得牙根癢癢,但又不好說什么。 — 六月中旬新院子收拾妥當(dāng),沈長林等五個小學(xué)子搬遷到了更寬敞亮堂的新地方去,白五嬸到底失去了掙外快的機會,很是不舍,倚靠著院門看著衙差過來幫忙運東西。 白雪正在屋里裁剪衣裳,白五嬸看她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不禁有些著急,疾步匆匆的走來:“顧大人以后也不住這兒了,雪兒,你不出來送送?” “他是外男,女兒待字閨中,哪里有閨閣女眼巴巴去送外男的道理?!?/br> 白五嬸一時語塞,旋即揪了揪小丫頭的辮子:“你個鬼丫頭,伶牙俐齒的,道理是那么個道理,那我索性將話與你挑明了,這個顧大人,人品好家世清白,還有功名在身,模樣也生的好俊俏,我看著不錯,能嫁了這樣的男子,余生定可順風(fēng)順?biāo)??!?/br> “不過顧大人害羞的緊,這時候雪兒你便得主動些,今日他要走,你出去照個面送一送,又有什么出格的?” “自己的姻緣不著急,天上就算掉餡餅也砸不到你的頭上。” 這番話惹得白雪幾個姊妹捂嘴偷笑,白五嬸眼睛一瞪:“你們把耳朵捂上,這是大人說的話,不準(zhǔn)聽!” 白雪也跟著笑了,撂下剪刀還是不樂意去:“顧大人害羞是真的,沒瞧上我也是真的,既然母親將話說開,那我索性也說開了,若一個男子看上了一名女子,不用多言,早就遣人上門說合了,還要女子巴巴的去示好嗎?” “他雖只是一介學(xué)官,到底是舉人出身,將來能做縣丞縣令甚至知縣也未可知,人家前途光明,何必娶一個貧家小女為正妻,就算瞧上我了,恐怕……怕也是做妾室?!?/br> 白五嬸臉色一白:“阿彌陀佛,我可沒那個意思,我若存了叫你做妾的心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白雪吐了吐舌頭:“我信口胡說,母親別往心中去?!?/br> 話才說完,白家小弟就跑進來嚷嚷:“他們要走了?!?/br> 這下白五嬸可沒空同白雪講道理了,捉住白雪的手便往外走,但還是晚了一步,顧北安一行人已經(jīng)走出了小巷子,只剩下一丁點的背影,白五嬸重重嘆息一聲:“哎呀,早知道不與你廢話了?!?/br> — “民不與官斗,季安兄怎么連這句話都不明白?!?/br> 這日茶樓之上,柳秀才約了主簿小聚,平日里二人交好,柳秀才這次約主簿前來,是為了訴苦。 原來縣學(xué)建立后就貼出了告示,上書秀才童生吃住免費每月貼補二百文月錢、普通學(xué)子通過考核可免學(xué)費伙食減半,同時孫教諭兼任縣學(xué)的學(xué)長,是名義上的老大,但實際上招生教學(xué)全部都由兼任學(xué)諭的顧北安全權(quán)負(fù)責(zé),顧北安還從衙門里游說了一個舉人出身的無品官吏來做直學(xué),至此,縣學(xué)初具規(guī)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