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婢 第35節(jié)
“太太賞了一只鐲子?!?/br> 她將那只絞絲的金鐲拿出來,直接遞給裴境:“這鐲子太貴重了,奴婢受之有愧??商f賞出去的東西不能收回來,奴婢想著,還是交給公子的好。” 裴境嘆了一口氣,接過那只鐲子,又握住她的手,親自給她戴上。 “你這些天,總是在說什么貴重,受不起,身份配不上的話,我很生氣?!?/br> 沈妙貞試探性的想要縮手,卻被他死死按住,根本不能動。 裴境捏著她的下巴,強(qiáng)迫她抬起頭:“以往,我喜歡你守規(guī)矩,覺得你并沒有肖想自己不能得到的東西,可現(xiàn)在不同,我認(rèn)可你,允許你肖想,這些貴重的首飾,我說能配的上你,就能!” 他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淡了下來,好似被她的回答弄得很不愉快。 服侍他兩年的沈妙貞知道,這是公子生氣的征兆。 她抖動著睫毛,乖順的垂著眼睫:“奴婢知道了,以后不會再說了?!?/br> “很乖,很好?!?/br> 裴境摸了摸她的眼角:“別害怕,我會對你好?!?/br> 他會對她好嗎?只是她隱晦的表達(dá)了自己的不配,隱晦的想要拒絕,他就如此強(qiáng)硬的不允,這就是對她好嗎? 沈妙貞什么都沒說。 拉著她的手腕,金絲鑲嵌著寶石的鐲子,看起來貴氣無比。 “母親賞的,你就留著,偶爾拿出來戴一戴就好,你人生的纖細(xì),更適合用淺淡一些的首飾,金首飾未免過俗,我那里有一對白玉鐲,很趁你。” 得了二太太的賞,過了明路,她就是他的房里人。 所以現(xiàn)在,就算做一些略顯親密的舉動,也不會有人說閑話,只會羨慕沈妙貞的好命,能得六郎的青眼。 沈妙貞心中很微妙。 眼前這個男人,是很多女人求都求不來的夢中情郎,年少有為,潔身自好,到現(xiàn)在的年紀(jì),屋里也沒有別的女子,她是第一個,實(shí)在稱得上純情。 而這樣對徽墨,對姜三娘,對更多的貴女,都不屑一顧的裴六郎,居然鐘意她。 這不能不讓沈妙貞覺得欣喜,又很自得,好像隱隱的將那些名門貴女都踩在了腳下。 然而隨著隱秘的得意和如蜜糖一般的甜之外,她明白,公子可能喜歡她,卻也跟喜歡持己先生的書法,喜歡那盞旋轉(zhuǎn)走馬燈一般,僅僅是這樣的喜歡。 而她沈妙貞,在旁人眼里,一朝平步青云,如此惹人眼睛,也不過只是六公子身邊的姑娘,是個通房丫鬟。 公子很好,才貌出眾,家資豐厚。 而跟著公子,為公子生兒育女,伺候公子和他未來的夫人,就是她沈妙貞最為圓滿的人生嗎? 裴境很開心,母親賞賜了鐲子,這便意味著她承認(rèn)了端硯,此時的她,成了真正他的人。 裴境想要親親她,可太不莊重了,雖然他很想早日定下名分,要了她。 但她年紀(jì)實(shí)在太小,而且他的規(guī)矩,成婚前納了她為妾便已經(jīng)是破了格,若是在婚前要了她,少不得要叫她用避子湯。 他粗通醫(yī)理,知道這東西對女子身體不好,成婚前生出庶長子,他未來的正室夫人又要如何自處。 所以還是緩一緩,索性他并不是那種急色的人,這種事遲些也無妨。 他既決定納了她,就會對她負(fù)責(zé)。 相比二哥那些通房間,他對端硯要好的多。 而現(xiàn)在,有種更加要緊的事做,既然過了明路,他越發(fā)瞧著她的打扮不順眼,太素凈,這樣簡陋的衣裳,首飾,根本就配不上這丫頭那張臉。 “我瞧你的古琴,學(xué)的雖不錯,可你身子纖弱,彈鳳首箜篌,會更加美,我叫人給你制一張?bào)眢?,以后你就改學(xué)這個?!?/br> 她學(xué)古琴,學(xué)的挺好的,她也很喜歡…… 沈妙貞卻什么都沒說,只是低低嗯了一聲:“都聽公子的?!?/br> “這樣很好,你乖,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br> 這樣公然拉著她的手回流風(fēng)閣,沈妙貞雖然垂著頭,卻也察覺到別人的目光,他毫不遮掩,反而有意將此事鬧大,好讓所有人知道。 進(jìn)了院子后,沈妙貞更是覺得羞臊,完全不敢抬頭看別人。 身份變了,自然穿著打扮也要變,這是裴境的想法,士農(nóng)工商都需找準(zhǔn)自己的位置,是什么身份穿什么樣的衣裳,帶什么樣的配飾。 現(xiàn)在沈妙貞已經(jīng)是他的人,還穿著跟別的丫鬟差不多制式的衣裳,頭上也很素,他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 但以后時間還很長,還來得及,昨日便讓空青去置辦女子常帶的首飾胭脂,例如絨花這種價格低一些的。 就算到了流風(fēng)閣,裴境也沒放開她的手腕,拉著她到了銅鏡前,摘下二太太賞賜的那枚金絲鐲,帶上那一對白玉鐲。 打開空青置辦的一盒子金銀簪珠花絨花,裴境挑挑揀揀,空青跟在他身邊時間很長,也算知道他的喜好,不過這里面的,雖然材質(zhì)都算不錯,卻都是大路貨,沒有他想要的那種一見就十分驚艷的首飾。 最終他也只是挑出一朵捻的細(xì)細(xì)的,栩栩如生的重瓣芍藥花,外幾層為淡白,內(nèi)幾層為淡青,一看是十分清新。 他拿著這一朵芍藥,給她戴在一側(cè)鬢發(fā)上,又尋了一只很細(xì)小的步搖,銀子的白鷴鳥最終叼著小小的珍珠流蘇。 他現(xiàn)在對打扮她這件事,很是興致勃勃。 此時一番裝扮,她頭上清淡芍藥與水晶梅花簪相映成趣,很有幾分出塵絕艷之色,裴境好生瞧著,方覺得滿意。 洛京女子裝扮喜愛花鈿,他也非常有興致,竟然要取筆在她額間畫一片五瓣梅花。 沈妙貞焦灼極了,公子像擺弄個娃娃一樣擺弄她,她不敢打攪了公子的興致,可公子旁若無人,遭殃的卻是她。 屋里邊還有別的丫鬟在,明里暗里,有意無意的,目光都焦灼在她的身上,讓她不自在。 “公子,花鈿什么的,就不必了吧,奴婢還得做活兒,頂著妝容不好干活呢,太招搖了?!?/br> 她伸出手,按住了裴境的手腕。 裴境嗤了一聲,卻也沒再繼續(xù)為難,把那一盒首飾胭脂推到她面前:“好,那這些你自己收起來,留著用吧。” 沈妙貞張了張嘴,想要說點(diǎn)什么。 裴境把玩著她的一縷鬢發(fā):“我說過,這幾日我很開心,你不要總說些叫我不高興的話。” 沈妙貞默然不語。 “你身上這衣裳,也不太和我的意,不過今日就算了,以后來日方長。” 裴境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尖,笑的意味深長。 ? 46、46 裴境吩咐道:“紫毫, 把東側(cè)廂房收拾出來,以后就給端硯住?!?/br> 紫毫一愣,既然已經(jīng)承認(rèn)了端硯的身份, 他們也得稱呼一聲姑娘,可現(xiàn)在就收拾單獨(dú)的廂房出來給她住, 這是板上釘釘了名分, 端硯必然是未來的姨娘。 她誒了一聲:“奴婢這就叫人去整理, 端硯姑娘想要置辦成什么樣, 盡管同我說便是了?!?/br> 紫毫真是乖覺,裴境贊許的看了她一眼,雖然讀書讀不好, 一讓她認(rèn)認(rèn)字, 她就犯困,可在這一點(diǎn)上, 著實(shí)是有點(diǎn)機(jī)靈。 裴境神色很溫和:“你也去瞧瞧,想布置成什么樣子都行, 有要買的就記下來,我叫人去采買?!?/br> “……奴婢謝公子?!?/br> 紫毫拉著沈妙貞去了東廂房,還想說幾句恭喜的話,討些吉祥氣, 誰知就看到她凝眉的樣子,滿面愁容。 “端硯姑娘, 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沈妙貞一愣, 苦笑:“紫毫jiejie,莫要叫我姑娘什么的了, 還是用原來的名字稱呼我吧, 我實(shí)在受不住這些?!?/br> 見她并未因?yàn)槌闪斯映姓J(rèn)的枕邊人, 就變得傲琚起來,紫毫很是高興。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不會因?yàn)榘l(fā)達(dá)就忘了本分?!?/br> 見沈妙貞臉上并沒有喜色,紫毫自忖跟她挺親近,也不算是外人,就直接問了出來:“怎見你如此不開心,這臉上半點(diǎn)高興都沒有。” 沈妙貞心里頭壓著好大一塊石頭,可紫毫是公子的人,她實(shí)在不敢說。 “公子他,對我實(shí)在有些好,我,有些害怕?!?/br> “害怕?”紫毫愣了愣:“你如今是公子心尖上的人,有什么害怕,如今正了名分,在咱們院,誰還再敢欺負(fù)你,那不是打公子的臉?!?/br> “我是擔(dān)心太惹人眼了?!鄙蛎钬懖恢撛趺凑f,她心里的矛盾感,有些愿意陪著公子,又有些不愿意就這樣跟著公子,整個人心里都別扭的不像話。 “我知道了,你是擔(dān)心徽墨是不是,別擔(dān)心,過了今天,她怕是就不能在咱們院里服侍了?!?/br> “……” 紫毫拉著她的手,跟她竊竊私語:“這徽墨可是比公子還大兩歲呢,如今都快十九了,早就該放出去配人,她心思不端,盼著往上爬做姨娘呢,可是咱們公子那種性格,誰能左右得了他呢,公子瞧不上徽墨,也就是她的一廂情愿罷了,她現(xiàn)在大了,公子也要放她出去,總不能一直留著她成了老姑娘?!?/br> 沈妙貞聽了,默然不語。 “你別擔(dān)心,等她走了,你又成了公子身邊唯一的姑娘,是過了明路的,再進(jìn)了丫鬟們,誰敢不聽你的呢。” 她擠擠眼睛:“以后我可就靠你照顧了。” 沈妙貞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咱們公子看著年紀(jì)不大,實(shí)際上有主意的很,既然認(rèn)了你,又對你好,一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咱們公子就是這種性格,叫……叫什么來著,對,叫愛之欲之生,你呀,就坦然受著就行了,你的福氣還在后頭呢?!?/br> 紫毫絮絮叨叨,下意識便為裴境說好話。 沈妙貞也只是勉強(qiáng)笑著,心里嘆氣,果然沒有跟她說自己的心里話,怕不是今日跟她說了,下一刻就會被傳到公子耳朵那里去。 公子若是知道了她的那些不情愿的心思,豈不是要勃然大怒。 她將心思掩藏的更深了一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架在火上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屋內(nèi),裴境叫空青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兩套頭面,一套銀頭面一套金頭面,每一套都有兩根釵子,兩根步搖,一枚頂簪,都是做的小小巧巧,不過半個多指的大小,很適合小官員家的主母佩戴,金子的那套頂簪中,還嵌著一枚珍珠。 這些首飾,便是府里庶出的小姐們,平日里帶著,也算體面了。 然而徽墨卻并無喜色,心里反而咯噔了一聲。 裴境抿了一口茶,這茶是徽墨泡的,果然喝慣了端硯泡的茶,總覺得徽墨泡的差一些火候,不太合心意。 “我記得你今年快十九了吧,也是個大姑娘了,婚嫁的事,你自己可有上心過?” 徽墨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公子,奴婢從沒想過這種事,奴婢想一輩子在公子身邊服侍公子?!?/br> 裴境不為所動:“叫你一輩子在我身邊服侍,把你耽誤成老姑娘,豈不成了本公子的罪過,你大了,自然要婚嫁,若耽誤了你的終身,我心里也會不安,本公子同你主仆一場,也要給你添些嫁妝,這兩套頭面,便是給你準(zhǔn)備的,明日就叫你爹娘來,把你帶回去吧?!?/br> 徽墨此時已經(jīng)抑制不住哭了出來:“公子,公子,奴婢不出去,若是叫奴婢出去,奴婢寧可一頭撞死在這里,奴婢對公子忠心耿耿,您別趕奴婢走。” “你何故要哭,并不是趕你,而是你年紀(jì)到了,總是要出去配人,我身為主子,還能阻攔了你的婚嫁大事?嫁妝也給你添好了,雖算不得豐厚,卻也算是為你打算了,全了我們主仆一場的情誼,你做此姿態(tài),意欲何為?” 徽墨死的心思都有,一抬頭,卻撞見裴境那張了然的臉,頓時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