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婢 第51節(jié)
“要不說,咱們女孩兒家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呢,若是沒嫁個(gè)好婆家, 這輩子就被困住了。” 話說到這里, 沈妙貞才明白,六公子在這些貴女眼里, 是多么好的良配,二太太為人雖冷淡, 卻也懶散,最是不愛別人在她跟前立規(guī)矩,她也不愛給老太太去立規(guī)矩,六公子乃是獨(dú)子, 沒有同母兄弟和庶出兄弟爭家產(chǎn),最重要的是自己還那么爭氣。 而江秀雪把主意打在自家表哥身上, 是再正常不過, 裴境的性子,哪怕不愛正妻, 也會很尊重, 而當(dāng)正妻是自己的表妹時(shí), 多了一分姻親關(guān)系,也會更加照顧。 比較起來,未成婚身邊就有她這么個(gè)妾侍,實(shí)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江秀雪拿起那枚瑪瑙戒指,竟然親自給她戴到手上。 “小嫂子,你快收下吧,若是不收下,我還以為,你不愿意交我這個(gè)朋友呢?!?/br> 沈妙貞哭笑不得,朋友什么的,她說的倒是輕松,江秀雪是小姐,她是奴婢,身份差距太大了,怎能交這個(gè)朋友。 可江秀雪還用那雙靈動的眼睛看著她,趴在她懷里,滿懷的甜香盈滿鼻間,叫人根本無法忽視,沈妙貞忽然就紅了臉,不再表示推拒。 “你……” 江秀雪忽然睜大雙眼,眼見這肌膚如雪一般的姑娘,雙頰飛上幾許煙霞般的紅色,當(dāng)真稱得上是霜雪染上胭脂色,任是無情也動人。 江秀雪咂舌,暗道六表哥真是好福氣,有這么一位美貌動人的小嫂子。 那句話是怎么說來著,我見猶憐,何況老奴。 要不是這姑娘被六表哥收入了房里,她定然把這丫鬟要過去,這般惹人憐惜的樣子,誰見了心里不喜歡呢。 直到沈妙貞拎著表小姐做的那盒糕點(diǎn)回流風(fēng)閣,她都還沒有回過神來,怎么就這么聽她的話了。 可江秀雪那樣的性格,誰也不會討厭的吧。 至于江秀雪在她面前說的,想要嫁給公子,若公子當(dāng)真娶了這位表小姐,將來她就是自己需要服侍的主母。 沈妙貞心里有些別扭,卻并沒有多少難過的心情。 很奇怪,她也不知為什么。 大概是因?yàn)榻阊┨珶崆?,也大概因?yàn)檫@樣的談話叫她發(fā)現(xiàn)了,就算是侯府小姐們的婚姻,也不都是十全十美的,個(gè)人都有個(gè)人難處。 雖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跟公子并沒有夫妻之實(shí),但在外人眼里,她已經(jīng)是公子的人。 江秀雪為什么會坦然的在她面前說這種事,大概就是因?yàn)檫@些世家貴女們的自信,他們所受的教育,便不會輕易和妾爭風(fēng)吃醋,也不會在意。 因?yàn)殒齻儽揪筒皇且粋€(gè)平臺上的對手,她們的對手是那些同樣家世很好的世家姑娘,清流閨秀。 至于未來夫君身邊的妾侍,賣身契都捏在自己手里,作為主母與妾計(jì)較,也太丟份兒了。 就算是姜三娘那樣脾氣不好的貴女,磋磨妾侍,卻也從沒把二公子那些鶯鶯燕燕放在眼里,不過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所以江秀雪愿意對她釋放善意,表示自己很無害。 雖然江秀雪倒是很真誠,到最后,好似真的將她當(dāng)成朋友,待她與待三姑娘也沒什么區(qū)別似的。 不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可她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卻更加心中酸澀,并不是因?yàn)楣右e人才會心中酸澀,兩人之間天然地位的不同,就決定了,哪怕她是公子身邊的女人,江秀雪也能坦然的說出公子婚配的事,說出想要嫁給表哥。 因?yàn)闊o論如何,公子都不會娶她沈妙貞為妻。 拎著食盒在花園里站了好一會,長出一口氣,等到心口的郁氣,全部吐出,她又戴上了名為端硯的侯府奴婢的假面具,這才慢慢走了回去 生宣在廊下喂著鸚鵡,公子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著書,一見她拎著偌大一個(gè)食盒回來,生宣立刻放下手里的鳥食,接過她手上的食盒。 “你不是去上課,怎的拿了個(gè)食盒回來,難不成去做吃食去了?” 裴境早就去拜見了李嬤嬤,親自將李嬤嬤送到了母親院中,這才回來,他本來是想問問她這半日過得如何,卻沒想到江秀雪也在,他不愿跟這些表妹們相處,便先回了流風(fēng)閣。 沈妙貞搖搖頭:“不是奴婢做的,是表小姐做的,讓我拿回來給公子嘗嘗?!?/br> 裴境一眼就瞥到她手上的那枚瑪瑙戒指,。 “你這是收了她的好處了?” 沈妙貞摘下那枚戒指:“表小姐盛情難卻,奴婢實(shí)在推拒不得,可接受這么一個(gè)貴重東西,也著實(shí)心里不安,要不公子幫奴婢還回去?!?/br> 裴境皺起眉頭,江秀雪這個(gè)表妹比別的還進(jìn)退有度一些,不過他不愿跟這些表妹們想處就是怕傳出謠言來。 沈妙貞知道他的心思,便道:“要不公子幫我跟三姑娘說說,把這戒指給表姑娘送回去?” 裴境拿起來瞧了瞧,笑道:“不過是二十多兩的東西,也值當(dāng)還回去?” 二十多兩的東西,對他們一家子來說,是兩年的嚼用,是她弟弟半年多的束脩學(xué)費(fèi)。 公子什么都要用好的,給她的東西也都是好的,那只水晶簪,她手腕上帶著的白玉叮當(dāng)鐲便幾百兩,碧玉蓮花冠更是價(jià)值千金。 可潛意識中,這些并不屬于她。 她小心翼翼的,不戴的時(shí)候都擦的干干凈凈放到盒子里頭,有種侍奉貢品的心情。 公子說不過是幾十兩的東西,不還也罷,沈妙貞只能收下,好好的放起來。 “留著吧,收起來,你的膚色更適合戴碧色或是白色的首飾,不適合戴這種紅色的” 裴境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處看了看。 她的手并不大,手指卻很長,纖細(xì)而勻稱,柔弱無骨,因?yàn)橐苫顩]有留長指甲,也沒有在指甲上涂丹蔻。 雖然已經(jīng)入夏,她的手卻仍舊不暖和,握著冰冰的,宛如玉的觸感。 裴境有些愛不釋手,夏天就像握著一截涼玉。 他懂些醫(yī)理,并不覺得這是好事。 “都夏天了,怎的手還是這樣冰涼,可是有氣血不足之癥?” “哪有啦,奴婢覺得身體挺好的,健壯的像頭牛?!?/br> 她有時(shí)候說的話,很是可愛,還健壯的像頭牛,就她這纖細(xì)的腰,纖弱的身體,他一只手錮住她都能讓她動彈不得。 “過幾日柳大夫來,叫他也給你診診脈?!?/br> 沈妙貞想說不用,但裴境總是這樣的,自己定好的事,就不會再更改,也不允許別人說不。 生了一張溫潤如玉的臉,實(shí)則霸道無比。 他握著她的手,滿院的丫鬟小廝不敢抬頭看主子的笑話,卻在那里偷偷竊笑。 “公子吃些糕點(diǎn)吧,好歹是表小姐親手做的?!?/br> 她把糕點(diǎn)從食盒里拿出來。 “她親手做的?” 裴境搖搖頭:“你倒是挺向著她,讓你拿糕點(diǎn)進(jìn)來你就拿?” 沈妙貞訕笑,人家是表小姐,讓她做點(diǎn)事罷了,她還能拒絕不成,不過是拿一些糕點(diǎn)罷了。 裴境沒戳穿她的小心思,倒是很給面子的捻了一塊,結(jié)果剛吃了半口,他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糕點(diǎn)的味道甜的齁人,可干的像沙子一樣,到底是怎么做出來的。 沈妙貞一看不好,急忙端了茶給他。 好容易將那一口順下去,裴境滿臉的難以置信:“這……這當(dāng)真是江表妹親手做的嗎?怎么這么……” “表小姐說,聽說公子喜歡吃蘇合溪的糕點(diǎn),她還特意請了廚子來教她做?!?/br> 裴境捂著嘴:“我簡直不知道,江表妹她,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了。算了,以后她在托你送各種東西,你莫要幫他送?!?/br> 沈妙貞嗯了一聲,明面上答應(yīng),可表小姐拜托她,她還能拒絕不成? “江表妹她,若是找你一起,你答應(yīng)就是,她還是沒那么多心眼的,人也算不錯(cuò),跟她在一處,我也放心?!?/br> 沈妙貞抿抿唇,悶悶的嗯了一聲。 也許,表小姐的想法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呢,公子這樣說,是不是也代表,他對表小姐,也是有意的…… 不,她不能這么想,公子的婚事乃是兩家結(jié)成的秦晉之好,是要二老爺和二太太主管此事的,她最好別想這種事。 即便是想了,又能怎樣呢,公子也不會娶她。 想這些,只是自尋煩惱,沒心沒肺也是過一天,自尋煩惱也是過一天,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過下去,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事,就好。 ? 67、67 “老師在這里住的可隨心?若有不隨心的, 跟我說便是,我來吩咐她們?!?/br> 二太太一掃往日的隨意和慵懶,換了一身正裝, 裝扮的也極為鄭重其事。 李嬤嬤嚴(yán)肅的臉上帶了幾分輕松和笑意:“我不過教了你一年多罷了,你卻還叫我老師。”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老師能賣我這個(gè)面子, 來教一教家里的女眷, 學(xué)生也是十分意外, 也不知在洛京住這些日子,老師能不能適應(yīng)?!?/br> “我能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你忘了?我本事洛京人?!?/br> 二太太一愣, 笑道:“是呢, 倒是忘了這件事?!?/br> 李嬤嬤露出淡淡的笑:“我這多半輩子都是在西京,年輕的時(shí)候在宮里, 出來了就一直住在西京,在西京的年頭反而比這個(gè)家鄉(xiāng)更多。十五年前, 我在鄭家教你和玉華的時(shí)候,那段日子是過得最舒心的時(shí)候?!?/br>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二太太微微垂下頭:“是啊,我跟徐jiejie一起長大, 那時(shí)候是那么好的閨中密友?!?/br> 李嬤嬤陷入了回憶之中,瞇著眼睛說了起來:“那時(shí)候, 你們總跟海家那個(gè)小子在一起玩, 我當(dāng)時(shí)一直以為,嫁給海家小子的, 會是你, 沒想到卻是明華?!?/br> “……”二太太低頭, 露出一個(gè)苦澀的笑容,當(dāng)年的確是,她與海家哥哥乃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卻因造化弄人,沒能在一起。 一向疼愛她的爹爹,百般反對這門親事,當(dāng)初是怎么對她說的來著。 ‘海靖清為人雖然清廉,行事卻激進(jìn),他推行新政把這些世家貴族都得罪了個(gè)遍,先帝可不是昭武皇帝,能做到君臣兩不疑,等用完了這把刀,他一定會把海家推出去,給世家貴族們泄憤,海家絕不會有好下場的?!?/br> ‘你要為父眼睜睜看著教養(yǎng)的女兒,嫁進(jìn)火坑嗎?我絕不同意你嫁給海家的兒子。大理寺正裴家二郎,對你一片癡心,他們家乃是世代侯爵,他乃家中嫡次子,不襲爵便不會出頭,他能力強(qiáng),能給你優(yōu)渥的生活。’ ‘此事休要再提,為父已經(jīng)同意了你跟裴二郎的婚事,你不嫁也得嫁!’ 她痛哭一場,滿心的不情愿,可事情已成定局,當(dāng)時(shí)的她央求海家哥哥帶她一起私奔,可海家哥哥是正人君子,如何能做出這種事來。 為了海家哥哥,她那樣親密的好友徐家jiejie,斥責(zé)她背信棄義,可她又能如何,連私奔的法子都想了,可海家哥哥顧忌她的名聲,不肯這樣做,她又能如何。 最后是徐家jiejie嫁給了海家哥哥。 可誰都沒料到,他們僅僅成婚后四年,海家被抄,男的全部砍頭,女眷沒入教坊司。 她遠(yuǎn)在洛京,聽聞了此事,差點(diǎn)暈厥過去,坐了好幾天的馬車,加緊行程去了西京,卻得知了噩耗,海家哥哥已經(jīng)沒了性命。 她傷心欲絕,叫人多方打探之下,找到了海家哥哥的尸身,收斂埋葬了起來,又叫人去救徐家jiejie,至少將她從教坊司那種地方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