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婢 第113節(jié)
“我沒事,只是裙子被堿上了泥點子?!?/br> 沈妙貞好一陣心疼,這花羅是金貴東西,這么一匹就要二十兩銀子,泥點子不僅蹭上衣裙,還浸到了布料深處去。 那副官一見,是一位天仙似的夫人,且穿的雅致中可見富貴,更是不敢惹。 “這位夫人,您若被這女人弄臟了裙子,可以拎著她去縣衙提告,索要賠償?!?/br> 蕭冰云嚇壞了,再不甘心,卻也只能垂著頭咬著牙,她拿什么賠,身上分文全無,連下一頓飯在哪都不知道。 一個中年婦人沖了過來,臉上陪著笑:“姑娘,姑娘,對不住,我們不是故意的,您別跟我們計較。” 她雖穿著素衣,可一張臉保養(yǎng)的很好,氣質(zhì)也不錯,可見從前應(yīng)是沒吃過什么苦,看她把蕭冰云護(hù)著在身后的樣子,她應(yīng)當(dāng)是蕭冰云的母親,從前的雍郡王王妃。 顯然是從前做慣了人上人,這樣諂媚的巴結(jié)的,求饒的笑容,做不習(xí)慣顯得很是怪異。 沈妙貞是個十分容易心軟的人,此刻卻沒有半分的惻隱之心,哪怕對王妃的慈母模樣,也絲毫沒有感覺。 她低下頭,俯視著她,與當(dāng)初她被蕭冰云的仆婦們壓在地上灰頭土臉的樣子,現(xiàn)在完全是調(diào)換了位置。 “蕭冰云,當(dāng)日你在珍園折磨我,想要殺我的時候,可有想到有一天你也會淪落到塵埃里,卑微如泥土,被從前不如你的人,被你隨意使喚的人折辱?” 中年婦人臉上更加惶恐害怕,原來是跟女兒有仇的。 可她沒了兒子,不能再沒有女兒,王爺成年的男丁都被殺了,往日里是西京貴婦們巴結(jié)對象的前雍王妃,此刻卻面露懇求。 “不論從前什么仇怨,我們都這樣了,姑娘便可憐可憐我們,放我們一馬吧,我們現(xiàn)在身無分文,怎么有銀子賠姑娘?!?/br> 沈妙貞絲毫沒有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的,昔日折辱自己的人變得不如自己的快感,她也沒有興趣去踩上一腳。 “王妃娘娘,不,應(yīng)該是前王妃娘娘,你們教女無方,縱女欺壓旁人,這西京有蕭冰云沒的罪過的人嗎?誰曾受過你們恩惠?有誰敢對你們伸出援手?不必我這個小人物對你們唾一口唾沫,有的是人想尋你們的麻煩,你們好自為之吧?!?/br> 她轉(zhuǎn)身離去,只剩下蕭冰云憤恨而絕望的癱在地上。 裴鄴問起她怎么得罪了蕭冰云時,她將當(dāng)初在珍園的事告訴了疼愛,弄的裴鄴倒是義憤填膺,想要去尋蕭冰云的麻煩給她出氣,被沈妙貞制止了。 如今他要好好準(zhǔn)備考武舉,一月后,新帝王登基后的第一次武舉終于開始,裴鄴也不負(fù)眾望的考上了,雖然名次不靠前,但也讓他們高興壞了。 而授官職則更叫人高興又緊張,裴鄴做了官,縱然只是個小官,他們家便不再是白身百姓,然而消息一下來,卻讓沈妙貞一下子便犯了愁。 作者有話說: ? 144、144 裴鄴并沒有繼續(xù)考下去的打算, 他中舉人都是排在后面幾名,他們這些從武的人跟讀書人不同,讀書人可以一直考, 考到七老八十仍然是個童生秀才的也大有人在,但他們是吃武藝的, 所謂拳頭怕少壯, 一個老年的武術(shù)大師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年輕的小伙子。 朝廷授了官職, 一般武舉人都是正七品的把總或是從六品的步兵校尉, 果然如那個考官所料,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際, 給他們這第一批的武舉人都升了一級, 更不用說考上了武進(jìn)士的那些,均都得到了重用。 裴鄴最后被授了個正六品的車騎校尉, 卻沒能留在西京,分到了駐扎北寧與漠北邊界的昭武軍大營, 且即日就要上任。 朝廷催的這么急,朝中大臣和政治嗅覺稍微敏感一些的老百姓都知道,這幾年先帝病重,無力處置邊境蠻族, 他們沒少南下sao擾打草谷,昭武軍是迫不得已從西京這個京師調(diào)往北寧府的。 蕭直野心很大, 這是想要拿漠北蠻族立威呢。 朝下發(fā)的旨意, 就是軍令,軍令是不可違的, 沈妙貞擔(dān)心極了, 她是希望裴鄴建功立業(yè), 不要做個渾渾噩噩的人,可打仗是會死人的,那可不是兒戲。 聽到朝廷催令官的旨意,她先是大哭了一場,縱然百般無奈,也只能給裴鄴收拾行囊,好在大梁對待有品級的武官還算夠意思,鎧甲兵刃由朝廷提供。 鎧甲是制式的明光鎧,胸口兩側(cè)各有一個圓護(hù),配的是也是制式環(huán)首刀。 這明光鎧一穿在身上,裴鄴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妙兒瞧瞧,夫君我這穿上了鎧甲,是不是像個威武的大將軍?!?/br> 裴鄴身體高大,猿臂蜂腰,這種明光鎧穿在身上立刻十分惹眼。 沈妙貞在那里看著,打量著,笑著道:“嗯,好看,特別威武,比小公爺他們也不差。” 然而笑著笑著,她就哭了出來,淚珠大滴大滴,從臉上滑落。 她再也忍不住,撲倒裴鄴的懷中,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雙臂直接抱住她,怕她摔了,可這明光鎧手臂兩側(cè)也有鐵甲,他實在怕硌疼她。 印象中,她是非常堅強的姑娘,唯一一次的傷心絕望的痛哭,便是被一起長大的弟弟背叛。 在生活中,她也很有韌性,不是那么承受不住壓力和打擊的人。 “哭什么呢,夫君這是去建功立業(yè),等掙了軍功,給我們妙兒也弄個誥命夫人當(dāng)當(dāng)?!?/br> “我不要做什么誥命夫人,我們就這樣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做小老百姓,這么普普通通的過完一輩子就好,邊疆不穩(wěn),上戰(zhàn)場,刀劍無眼傷到了你怎么辦……” 裴鄴嘆了一口氣,粗糲的大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這傻姑娘,你平日不是知道那么多大道理,怎么現(xiàn)在就又想不通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連小公爺那種權(quán)貴子弟都不怕死,難道我會怕嗎?” 這句話讓沈妙貞哭的更加厲害了,明白是一回事,可真的面對了,是另一回事。 他完全知道沈妙貞是為什么在哭,心中更加愛她,憐惜她。 “軍令難違,若是我抗命,咱們一家子,你跟娘都得跟著下獄。我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說實話讀書人那些事我做不來,讓我像六叔一樣刻苦的去背去寫文章,我實在不是那塊料?!?/br> “也就只有在戰(zhàn)場上搏一搏,萬一撈到軍功,咱們一家子都跟著飛黃騰達(dá)了。” 他說的很輕松的樣子,實則是想要安慰她。 然而沈妙貞卻根本沒被安慰到,仍舊在抽抽噎噎的哭泣。 裴鄴無奈,這個小妻子啊,永遠(yuǎn)都是他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讓他這個糙漢也成了繞指柔。 “別擔(dān)心,我會活著回來的,若是我死了,這么漂亮的小嬌妻,豈不是便宜了旁人?” 沈妙貞終于不再哭泣,被氣笑了:“你這人,跟外人挺嚴(yán)肅正經(jīng),跟我怎么嘴里沒個正經(jīng)話?!?/br> 她想去揪他露在外面的rou,可他渾身都包著盔甲根本無處下手,最后只能拎起他的手,恨恨的咬了一口。 裴鄴雖是車騎校尉,卻不是騎兵而是步兵,所以朝廷對騎兵給一匹馬的補貼是沒有的,想要馬只能自己準(zhǔn)備。 而且沈妙貞還想給他打一副軟鎖子甲,可以貼身穿在明光鎧的里面。 還是得感謝六公子,他讀書頗雜,除了一些低俗的話本不看,藏書中有些寫的不錯的志怪話本也會買來看看收藏。 他可不禁止沈妙貞看書,兩人曾在一本孤本的鎧甲大全中,知道明光鎧雖然是重甲,卻有個致命的缺陷,便是外表太過堅硬厚重,雖會刀槍不入,但因為鎧甲與人的前胸有一定的中空,若是遇上專門對上重甲克星,也就是流星錘,只消一錘下去,那點中空,將會是致命的。 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當(dāng)初公子是怎么說的來著,但在明光鎧的里面套一層輕薄軟甲,護(hù)住心肺,總會更安全一些。 只是距離去北寧只有七天,就算她拿出圖紙,有哪個鐵匠鋪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打制出來。 沈妙貞憂心忡忡,倒是裴鄴無所謂的模樣,讓她恨得牙癢癢,只覺得這男人忒心大,心大的都像是沒長這副心肝了。 她帶著小綠兒挨著去尋鐵匠鋪問,結(jié)果卻并不好。 滿面愁容的走出來,沈妙貞滿心的迷茫惆悵,這一路走的,身后的綠兒覺得腿都開始疼了:“姑娘,咱們尋個茶館歇歇吧,時間這么緊,姑爺再過六天就走了,怎么可能來得及,這些天,您給姑爺縫棉衣棉鞋,還有內(nèi)搭,熬得兩夜都快沒合眼了?!?/br> 沈妙貞心里焦灼,也是煩躁的很,卻不愿跟綠兒發(fā)火,她還是個孩子呢。 嘆了一口氣:“也好,那我們就去那邊的街邊茶館吃一杯茶,歇歇腳。” 進(jìn)了這名為‘深林雅舍’的茶館,從外頭看覺得很是稀松平常,里面卻別有洞天,布置的十分雅致,這里面是仿的竹林,角落都種植著一叢一叢的綠竹,腳下是鵝卵石的小徑,便是大堂里頭的座位,被竹子隔開,隱秘的很。 沒想到西京竟然還有這么一處雅致的地方,要了個靠邊的座位,隔著細(xì)密的竹簾子,她能看到外頭,外頭卻瞧不見他們。 一抬頭,就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六公子帶著空青從里面的雅舍出來,與沈妙貞打了個照面。 她微微一愣,隨即福身行禮:“六叔安好。” 她低著頭垂著眉,并沒有看到,裴境那放肆又炙熱的目光,貪婪的望著她,充滿毫不掩飾的占有欲望。 在她起身抬頭看向他的時候,裴境已然恢復(fù)了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她讓了讓身子,想讓他過去,裴境卻沒有離開,淡淡道:“難得見你有興致來這種館子喝茶,一起吧?!?/br> 沈妙貞一愣:“六叔不是要走?” “無妨,左右接下來也沒什么事。” 裴境邀約,沈妙貞到底顧著他的面子沒有拒絕,頷首答應(yīng),裴境竟也破天荒的沒有進(jìn)里面的雅間,而是叫小二尋了個幽靜的角落。 “你想喝什么?” 沈妙貞有些驚訝,六公子這是頭一回問她想吃什么喝什么,在他身邊的時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她素來沒有表達(dá)需求的資格。 笑了笑:“我喝什么都好,六叔要您愛喝的便是。” “我記得你最愛廬山云霧,愛吃酥點,卻不愛吃那種過于甜的?!?/br> 裴境的話叫沈妙貞驚訝不已,她笑道:“是,我還以為六叔不知道呢,這點不起眼的小習(xí)慣罷了,我喝什么都行的?!?/br> 他當(dāng)然知道,裴境的記憶里是驚人的好,只是從前一切都由著他,他將這個姑娘視為所有物,身邊的掛件,從來沒有問問她想要什么,那時候是不在意。 現(xiàn)在他記起一切她的喜好和小習(xí)慣,然而此時就算面對面的坐著,她也是心不在焉,對于他裴境的體貼,也絲毫的不在意,不上心。 那時,她也是這種感覺嗎? 覺得自己不被在意,不被重視,才會毅然決然的選擇離開他。 壓下心中的苦澀,裴境吩咐:“來一壺廬山云霧,一壺苦蕎,再上一盤海棠酥和牛乳糕?!?/br> “雖然你愛喝廬山云霧,不過這家的苦蕎著實不錯,值得嘗一嘗?!?/br> 沈妙貞笑著頷首,她心里全是給裴鄴打一副鎖子甲的事,根本就不在乎這茶館什么好喝好吃,若不是這家茶館就在附近,她也不會進(jìn)來歇歇腳。 見她這副模樣,裴境的心,又好似在烈火和寒冰中煎熬,雖然他早已身處地獄,可面對她時,那個事實,一直在提醒著他。 心愛的姑娘,早就不在乎他了,這讓他痛不欲生。 “見你面有愁色,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裴鄴惹你生氣了?” 裴境說的一切話都恰到好處,就是扮演著一個走的近的同族親戚,絲毫沒有僭越。 空青低著頭侍立在一旁,心中不住的贊嘆,自家公子這忍功又上了一層樓,明明在家里一直發(fā)瘋,可一見到這位沈姑娘,又偽裝成了個正常人。 作者有話說: 開了個短篇現(xiàn)言,《星河落入你的眼眸》,目前已更新第一章,轉(zhuǎn)換心情寫的,溫柔淡然前?;▁互聯(lián)網(wǎng)新貴總裁前男友x搞科研的賢惠丈夫的三角戀愛,一個二婚后嫁給了初戀,成年人之間平淡愛情的故事,有興趣的大家可以去看看,不過更新不定,寫這篇累了轉(zhuǎn)換心情會寫那篇。 ? 145、145 裴境竟然直接問裴鄴待她如何, 這讓沈妙貞有些不好意思,但處在裴境的立場,身為曾經(jīng)的舊主, 適當(dāng)?shù)谋磉_(dá)一番關(guān)心,并不為過。 沈妙貞咬了咬嘴唇, 貝殼般潔白的牙齒與粉粉的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裴境靜靜的看著, 眼中似有一團(tuán)幽火。 這個姿勢非??蓯? 讓她看上去是個嬌羞的,為情郎心動的小女孩兒,然而這個她為之心動的情郎, 卻不是他裴境, 而是別的男人。 有一口氣堵在他胸口,堵的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