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沉默了。

    腫眼泡男人笑了：“身邊有警察吧？叫官最大的接電話?！?/br>
    他停止踱步，在海寧面前蹲下：“快點，不然就挖你兒子一只眼睛，讓你聽聽熱鬧?！?/br>
    電話那邊傳來了他軟弱又溫柔的爸爸的抽泣。

    海寧也并不意外。

    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輛車帶走，總有人會報警的。

    爸爸那時候還在上班，肯定能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

    按爸爸的性格，這樣大的災(zāi)禍，他必然承擔(dān)不起。

    上報給領(lǐng)導(dǎo)是他絕對會做的選擇。

    果然，很快，電話被移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那聲音清正而冷靜，透過電波而來：“你好，我是‘白盾’云夢區(qū)的負(fù)責(zé)人……”

    剛才還躺在地上裝死的海寧頭皮驟然一麻，猛地掙動一下，束縛住他的鐵鏈一瞬繃緊，牽扯出了“嘩啦”的尖銳響聲。

    他聽出來了。

    這個聲音，和那個從車?yán)飩鞒龅念I(lǐng)導(dǎo)者聲音一模一樣！

    那一句沉穩(wěn)有力的“廢物”，和此時電話那邊遙遠(yuǎn)而模糊的聲音混合在了一起：

    “……我叫查理曼。孩子是無辜的，請你們不要傷害他。”

    作者有話要說：

    【銀槌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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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神，狄俄尼索斯，被古希臘人和色雷斯人崇拜著的葡萄酒之神。

    是狂歡和慶典，自由和舞蹈的神明。

    戴上“酒神世界”，喝下這杯電子的醇酒，屏蔽世界的喧囂和痛苦。

    讓我們一起到達(dá)安寧的彼岸吧。

    備注：本品安全健康，無任何安全隱患，但敬告各位消費(fèi)者，食物吃多了也有害，請勿濫用本設(shè)備。

    如果因濫用造成惡劣后果，本公司概不負(fù)責(zé)。

    第15章 （三）往事

    海寧大腦一時混亂。

    他不得不用單手掐住自己小腿的一處擦傷，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查理曼是誰？

    他知道查理曼是誰。

    他爸爸的頂頭上司，云夢區(qū)“白盾”的負(fù)責(zé)人，兩年前調(diào)任的。

    他剛調(diào)來，爸爸提起他，眼睛里直閃著與有榮焉的光：“聽說是高材生，天之驕子，人長得也精神！才三十出頭，前途無量啊。”

    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是這么個年輕人來了，云夢區(qū)那一爛到底的治安就有救了。

    當(dāng)時，海寧認(rèn)真想了想，沒開口打擊爸爸。

    天之驕子，卻來了云夢區(qū)，不是個真真正正有宏圖大志的好人，就是得罪了人。

    或者是家里的背景不夠硬，沒辦法把他運(yùn)作到更好的崗位上去。

    果然，“天之驕子”的到來，并沒讓云夢區(qū)有什么起色。

    它爛得一如既往。

    那邊，天之驕子查理曼的聲音顯得正義凜然：“你們只需要錢，而我們想要孩子安全，這兩樣不沖突。我也有孩子，才八歲，可憐天下父母心，所以這筆錢我做主，‘白盾’出了，可以全部轉(zhuǎn)進(jìn)你們提供的賬號里，條件只有一個，就是孩子一定要安全——”

    腫眼泡輕蔑一笑：“別當(dāng)我們是傻子吧？現(xiàn)錢?！?/br>
    查理曼煞有介事地同他周旋：“現(xiàn)在市面上最常用的是信用點，現(xiàn)錢一時半會不好弄。你們也擔(dān)心夜長夢多吧？”

    腫眼泡笑嘻嘻的：“我不擔(dān)心。倒是正義的海警官要多擔(dān)心擔(dān)心他這個漂亮的寶貝兒子了。錢備得慢不要緊，我可以先讓他聽個好聽的——”

    他抬起腳，用堅硬的尖頭皮鞋對準(zhǔn)海寧的胃部，狠狠踹了上去！

    那一聲過后，他感覺自己踢到的不是個活人，是一個沙包。

    海寧居然一聲沒哼。

    腫眼泡嘖了一聲，顯然對他的反應(yīng)相當(dāng)不滿意。

    可電話馬上被海爸爸搶了過去。

    爸爸太了解海寧。

    他從來就是個挨打不出聲的性格！

    從流散的電波中逸出爸爸的哭腔：“別！別動我們寧寧！我送，你說個地方！我去送！”

    腫眼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停下了腳，還不忘諷刺道：“喲，咱們正義的海警官怎么還掉金豆子啦？”

    回應(yīng)他嘲諷的是無止境的啜泣，還有反復(fù)呢喃的“寧寧”，聽得人幾乎要心碎。

    報完地址，腫眼泡得意地乜了一旁的海寧一眼。

    剛才就從地上坐起來的海寧微微垂下頭。

    骯臟斑駁的光艱難地透過窗簾，恩賜似的，只撣落了一點在他垂落的發(fā)絲邊。

    腫眼泡掛了電話，走到他身前，用沾滿灰塵和污泥的皮鞋尖挑起了他的下巴：“小東西，笑一個嘛?！?/br>
    海寧挺平靜地任他動作，心里只有一個明確的念頭：

    殺了他們。

    因為他聽得清清楚楚，腫眼泡報出的地址，就是云夢區(qū)的漁區(qū)。

    他們沒打算像正常的綁架犯一樣，把rou票關(guān)在一個地方，然后選在另一個地方交易，而是把爸爸直接騙到自己這里。

    這并不是正常的交易方式。

    從捆綁自己的方式，海寧確信，他們根本沒想要自己活著出去。

    那么，他們也不會想讓來送錢的爸爸活著。

    但爸爸不知道。

    他甚至直到現(xiàn)在還以為自己有查理曼撐腰。

    ——他慌亂地向“白盾”上報兒子的綁架案，第一時間趕到的居然是上司查理曼，而且還同意由“白盾”出錢，把他的兒子從窮兇極惡的綁匪手里贖回來。

    可以想見，他的爸爸會有多么感激和信任查理曼先生。

    此時此刻，籠罩在海寧心間的一層迷云漸漸散去。

    大公司為什么會注意到爸爸？

    爸爸的調(diào)查根本不是大范圍的。

    所以，最先察覺到異常的，極有可能是云夢區(qū)的“白盾”內(nèi)部人員。

    畢竟爸爸出去走訪調(diào)查，都是老老實實地拿著自己的警官證到處出示的。

    如果……查理曼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發(fā)配”到混亂又偏遠(yuǎn)的下城區(qū)，這樣的“天之驕子”，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走出去的。

    要是能為大公司效力，除去一個“麻煩”，那就是大功一件。

    當(dāng)然，海寧知道，爸爸那點可憐巴巴的貪心，在大公司眼里并不算什么麻煩。

    如果他真的跑去敲詐，趕上他們心情好的時候，說不定還真肯給這個小警察施舍一點封口費(fèi)。

    問題在于，爸爸沒舉報，也沒敲詐，偏偏留下了調(diào)查走訪的記錄。

    這么一來，就給查理曼留下了充足的cao作空間。

    他可以假造舉報信，可以向i公司無限夸大爸爸想要把這件事公之于眾的“正義”行為，讓大公司正視爸爸，認(rèn)真地覺得爸爸是一個“麻煩”。

    那么，這么一個“麻煩”，因為兒子被綁架，送贖金時死在綁架犯手上，留下可憐的孤兒寡母，收到“白盾”一筆數(shù)額還算過得去的撫恤金。

    而他因為為i公司效力，獲得錦繡前程，離開云夢區(qū)這個泥淖。

    多么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腫眼泡不知道這個被自己踹倒的半大孩子腦子里在轉(zhuǎn)什么樣的念頭，只發(fā)現(xiàn)他半闔著眼睛，呼吸艱難。

    他想，不是被踹傷了內(nèi)臟，就是知道怕了。

    他冷笑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塑料簾子那邊后，被鐵鏈困住的海寧慢慢站了起來。

    他用左手握住束縛住自己右臂的鐵鏈，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地、一節(jié)一節(jié)地把鐵鏈?zhǔn)绽@起來。

    他現(xiàn)在像是一條被鎖起來的狗。

    他要確定自己最大的活動半徑。

    經(jīng)過他的測算，鐵鏈長3米。

    放下鐵鏈，海寧半蹲下身來，在自己左腳運(yùn)動鞋跟的氣墊處摸索了一番，從夾縫間抽出了一片薄薄的剃須刀片。

    云夢區(qū)太亂，他總習(xí)慣多做幾手準(zhǔn)備。

    可惜這一小片刀片并不能幫他脫困。

    刀片切不斷骨頭，也切不斷鐵鏈。

    他把那刀片攥在了指縫間，原地坐下。

    這時候，腫眼泡和那個被他踢了襠的高個子大概是閑來無事，結(jié)伴進(jìn)來看他，并當(dāng)著他的面大大地表示了一番惋惜。

    “這個品相，要是能再養(yǎng)兩年，在黑市里能賣上個好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