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之敵 第49節(jié)
林檎的上一個備注是“麻煩,不想接”。 寧灼想了想,給他改成了“一天一蘋果,醫(yī)生遠離我”。 隨即,他撥通了這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林檎就接了起來。 林檎:“你跟我打電話還真是少見?!?/br> 寧灼:“忙什么呢?” 林檎口風一如既往地嚴謹:“總有事忙的?!?/br> 寧灼一句話戳破了他:“重錄識別系統(tǒng)呢吧。” 林檎無奈地笑出了聲:“嗯。你也看到了錄像吧?” 寧灼:“安保系統(tǒng)被內(nèi)部人士搞出了這么大的丑聞,‘白盾’總得做點什么吧,不然真變成公共廁所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br> 林檎正要開口說話,就輪到了他。 負責重新錄入面部識別系統(tǒng)的男辦事員看到他半張破爛的臉,心生厭惡,低頭看了一眼資料,機械念道:“長安區(qū)第三別動隊林檎副隊長,站上來,摘下身上所有的配飾?!?/br> 林檎溫和地點點頭,取下了蒙住他雙眼的單向繃帶。 從機器里看到林檎的全貌,男辦事員以為自己看錯了眼,愕然地抬起頭來。 和他毀容了的下半張臉相比,林檎的上半張臉是讓人一眼驚艷的清雋美人。 他的右眼被打上了別動隊的金瞳標志,一個漂亮的天秤符號。 有了這半張臉增光添色,他傷痕累累的下半張臉甚至都添上了幾分破碎的魅力。 見辦事員呆住不動,林檎好脾氣地俯身低頭,在他手持的掃描器上主動掃描了瞳孔,確證了自己的身份。 辦事員啞然。 他十分想問林檎,他的臉是怎么弄成這樣的。 可他轉(zhuǎn)念一想,這大概就是林檎非要戴著繃帶、而只露出被毀容的下半張臉的理由了。 ——他要的就是減少這樣沒有意義的同情和詢問。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一只美貌的蘋果 第32章 (二)林檎 林檎重新戴好繃帶, 問:“不是說最近很忙嗎,沒時間關(guān)注那些有的沒的?” 寧灼:“不想看都不行。他的視頻已經(jīng)到處都是了。” 林檎輕輕嘆息一聲。 寧灼:“怎么?‘白盾’有多爛,你自己心里清楚, 當初是你鐵了心非要往里鉆, 現(xiàn)在你改變了它多少了?” 林檎走到遠離人群的地方, 溫文爾雅地含笑回應(yīng):“人嘛,總有那么一會兒會灰心。緩一下就好了?!?/br> 寧灼有心打探“白盾”的調(diào)查進度, 所以給了他十足十的耐心,等待林檎的情緒好轉(zhuǎn)。 嘈雜的人聲在通訊器中一點點消失,林檎的腳步聲在走廊里激蕩出隱隱的回音, 讓寧灼判斷, 他是走到了一片空曠無人的地帶。 他開口問:“查理曼會怎么樣?” 林檎:“現(xiàn)在‘白盾’內(nèi)部暫時罷免了他的職務(wù)。” 寧灼:“‘暫時’?” 林檎輕聲笑:“這是一種比較嚴謹?shù)恼f法。準確一點說, 他一輩子都不會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了。不過, 這么多年,他在‘白盾’也算是樹大根深……你明白我在說什么?!?/br> 寧灼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嗯,明白?!?/br> 林檎在自動咖啡機前站住, 接了一杯熱騰騰的黑咖啡:“我知道,你討厭查理曼。我不清楚你們具體有什么恩怨,但是再等等吧?!?/br> “根長在同一棵樹上, 能吸收到的營養(yǎng)總共也就那么多,這邊的根系吃得多了, 那邊的根系就吃得少?!?/br> 說著,林檎喝了一口咖啡,卻不小心被燙到。 他一邊輕輕倒抽涼氣, 一邊說:“就當我是在和你交流園藝知識吧?!?/br> 寧灼知道林檎是什么意思。 查理曼削尖腦袋往上爬, 在輿論場上給自己不遺余力地打造金身,想要達到的地位, 絕不僅僅是一個警督而已。 而“白盾”里,和查理曼立場相悖的、嫉妒他出風頭的、厭惡他張揚的辦事作風的,必然不少。 現(xiàn)在正是一個墻倒眾人推的好光景。 監(jiān)控視頻的事情鬧出來,查理曼這輩子決不可能再上一步了,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被表面平調(diào)、實際暗降到一個清閑無權(quán)的崗位,領(lǐng)著分內(nèi)的薪水,老老實實等待退休。 查理曼其人之貪,只需要把他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金身攔腰打斷,再斬斷他向上爬的階梯,就夠他后半輩子夜半驚醒的時候,痛苦得直扇自己嘴巴子了。 然而,対寧灼來說,這不夠。 遠遠不夠。 寧灼明知故問:“他那位寶貝兒子呢?找到了嗎?” 林檎熱熱喝了一口咖啡:“找不到了。” 寧灼:“嗯?” 林檎:“這個事情……挺難解釋的。你就先別問了。” 和寧灼講話時,林檎取出了一份私自取得的報告,靠在墻上,仔細審視。 在公眾面前痛苦死去的毀容殺人犯,那個兼具了巴澤爾和拉斯金雙重身份的惡徒,因為死得過于難堪,“白盾”轉(zhuǎn)手就把他燒成了一堆灰。 ——當然不能留下尸體細查了,萬一真的查出來了什么呢。 這是“白盾”一向的辦事風格。 結(jié)果,這樣的辦事風格,轉(zhuǎn)手就把他們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找到錄像后,即使有如林檎一樣的人,懷疑拉斯金就是查理曼先生的寶貝兒子,也沒人能從一堆燒得干干凈凈的無機物里找出dna來。 因此,深知“白盾”作風的林檎先人一步,找到了專為監(jiān)獄人員體檢的醫(yī)院。 犯人入獄會例行體檢,確保不攜帶傳染病,也能避免在獄中突發(fā)疾病,夾纏不清。 以林檎現(xiàn)如今的一個區(qū)級別動隊副隊長的權(quán)限,根本沒有調(diào)閱醫(yī)院信息庫的權(quán)限。 強行侵入,又難免留下痕跡,以醫(yī)院信息庫的精密程度,即使他當下不被發(fā)現(xiàn),將來追溯到他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林檎開著自制的數(shù)據(jù)觀測儀,選定了醫(yī)院信息庫作為觀測対象,并不打算侵入。 如他所料,他等來了數(shù)據(jù)的一次極其細微的變動。 醫(yī)院后臺權(quán)限,有了一次異常開放。 ——查理曼要派人來銷毀證據(jù)了。 拉斯金能換臉,但換不了血。 要是拉斯金順利“死去”,自然沒人閑到去查一個殺人犯的體檢記錄,查理曼只需要在事后慢慢想辦法偷天換日就是。 現(xiàn)在事發(fā)突然,他只能急匆匆安排人來掃尾,至于做得顯不顯眼,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等到查理曼派出的人將拉斯金的血液數(shù)據(jù)替換成毫不相干的第三人后,林檎實現(xiàn)了一次反潛跟蹤,利用一個跳出的黃色廣告的彈窗,悄悄潛入了那人的腦機。 ——他既然要修改數(shù)據(jù),那么必然要用眼睛去看拉斯金的原始數(shù)據(jù)。 十幾年前,“白盾”就落實了上班打卡制度,和“海娜”類似,進門都要掃描一個金色的天秤防偽標識。 普通警員們不是查理曼的親生兒子,當然享受不了大開綠燈、僅靠掃臉就能暢通無阻的便利。 大多數(shù)“白盾”警察為了能第一時間讓別人明白自己的身份,都會直接把標識打到眼睛里,拉下墨鏡就是金瞳,既炫酷,又直接。 這也大大方便了林檎。 他通過那人的腦機接口,直接將他眼睛看到的數(shù)據(jù)全盤復制了出來。 現(xiàn)在,林檎的手里,就是犯人拉斯金存于世間的最后一份血液數(shù)據(jù)。 查理曼的兒子用殘酷的手段懲戒了本來會輕輕松松死去的罪犯,一開始,在網(wǎng)絡(luò)上確實博得了一些贊譽。 有人非常支持他,認為這是“義警”行為,給那些飽受痛苦的女孩好好出了一口氣。 但一向在公眾面前正義凜然的查理曼,居然私底下給兒子開了這么離譜的綠燈,事發(fā)后還沒有把兒子交出來受審,人設(shè)自然是大大崩塌。 至于那位下毒的“義警”,事后像是死了一樣不出來回應(yīng),英雄難免有變狗熊之嫌,下藥也從“行使正義”,變成了“熊孩子玩鬧”,現(xiàn)如今又漸漸衍變成了“官員的兒子肆意玩弄人命”。 剛開始的好風評,現(xiàn)在也全面垮塌了。 銀槌市民中不乏藏龍臥虎之輩,再加上看不慣查理曼的人在暗地里推波助瀾,查理曼的前世今生都被扒了出來,心肝肚腸都曬在了網(wǎng)上供人參觀。 其中就包括一份查理曼的體檢報告。 在世人熱熱鬧鬧議論著查理曼的前列腺炎時,林檎也輕松地拿到了他的血液報告。 兩相対比之下,林檎知道,自己掌握了一個大秘密。 然而也是個不能由他公開的秘密。 他輕輕舒出一口氣。 這份情報給出的結(jié)論只有一個: 查理曼此人,放在“白盾”的哪個崗位都是禍害。 要怎么用好這個情報,林檎還要好好考慮。 他是有意把這個情報給寧灼的。 但在這之前,他要確定一件事。 寧灼対林檎的盤算暫時一無所知:“那下一步你們打算怎么辦?到此為止?” 林檎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無奈:“目前是僵在這里了。你應(yīng)該也看了視頻,你有什么想法嗎?” 寧灼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