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之敵 第63節(jié)
在寧灼cao著被他扯斷了的淋浴頭和一截水管四處追殺單飛白、打算把他就地絞殺時,一個人影急匆匆地從水房后閃出,悶頭七拐八繞地走了好一陣,來到了一間房間前。 他在房門上鑲嵌的一層單向玻璃前探頭探腦、連比帶劃了許久,房間內(nèi)的人才不耐煩地推開了門:“……干什么?!” 現(xiàn)在并不是放風時間。 所有第一監(jiān)獄的犯人,都理應(yīng)集中在幾個悶熱的繭房里,在獄警的監(jiān)督下進行手工勞動。 但有些手頭充裕的人,可以享受遠超旁人的優(yōu)渥待遇。 比如,這里居然被改造成了一間高級的ktv歌房,里面正播放著一首纏綿悱惻的情歌。 強勁的音浪沖得來人頭腦一嗡,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急切道:“剛才劉副隊張羅我們幾個去拉水管澆地,你猜我在水房外頭看見誰了?” 出來的男人身形壯碩,上半身打著赤膊,露出一身精健的好rou:“誰呀?!有話說話,打什么啞謎?!” 來人踮著腳,進行了一番急促的耳語。 男人臉色一變,聲調(diào)也隨之抬高:“……寧灼?你沒看錯?!” “還有單飛白!”來人繼續(xù)語出驚人,“他們好像在打架……不知道他們倆是怎么進來的!” 里面唱歌的正主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向外張望。 他長得很是抱歉,面頰上帶著大片陳年青春痘的瘢痕,身材也虛胖,鼻梁上架著副眼鏡,本來該是監(jiān)獄里最受人欺負的那種窩囊長相。 可他一???,身旁那些小弟們不干了,急忙諂媚地贊美道:“繼續(xù)唱啊,本部先生。咱們就喜歡聽你唱歌!” 第42章 (二)獄 本部武握著麥克風, 大大方方地出聲詢問:“出了什么事?” 他粗啞的聲音被質(zhì)量優(yōu)良的擴音器層層放大,更是難聽到了讓人心悸的地步。 身材精壯的男人外號“金虎”,聞言飛快對本部武扯出了一個笑容:“沒事沒事, 武哥, 一點私人恩怨而已?!?/br> 本部武放下話筒, 坐直了身體:“我很有興趣聽一聽?!?/br> 金虎強忍著滿心的怒恨,帶著一臉燦爛如春風的笑意, 向他的雇主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 現(xiàn)在,金虎是一支小型雇傭兵的二把手。 但在過去,他是一家?guī)团傻睦洗蟆?/br> 他的組織“狂風”, 和“海娜”有一段難以啟齒的宿怨舊仇。 起先, “狂風”的主要活動地點是在長安區(qū)。 長安區(qū)在“海娜”到來前并不算“長安”, 是片相當混亂的地區(qū)。 金虎每天的工作, 就是帶著一幫健壯高大、統(tǒng)一紋著虎頭紋身的小弟,得意張揚地走街串巷,向普通商戶索要保護費。 誰要膽敢不給, 就是一頓兜頭暴打。 但金虎自認為并不是普通的低等幫派。 他是有遠見的。 把錢大筆地收上來后,他會將其中的一部分花銷在兄弟們身上,至于大頭, 全部獻給了瑞騰公司里的人事部門。 而且他會主動帶著弟兄們,幫瑞騰公司免費做一些維持活動秩序之類的義務(wù)勞動。 金虎管這叫長線投資。 只要抱穩(wěn)了大腿, 被大公司看入了眼,成為他們地下勢力的一部分,他們這幫散兵游勇就是擁有了一張長期的穩(wěn)定飯票, 再也不用繞街串巷地和這些游商小販打交道, 絞盡腦汁敲碎他們的牙齒來榨油水了。 金虎把這項事業(yè)做得得心應(yīng)手,眼看著就要成就一番大事業(yè)。 直到有一天, 長安區(qū)來了個年輕人。 那天,金虎帶了兩個小弟出去收保護費。 當金虎揪住一個擺攤賣鐵板豆腐的耳聾少婦的耳朵、動作猥瑣地去掏她的口袋時,有人從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時,正是金虎得意的時候。 他知道周圍有不少小商小販都在圍觀自己的行徑,且大多數(shù)人都是一臉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他才不在乎這個。 這些人早就被自己嚇怕了,才不敢強出頭! 因此,金虎不加提防地扭過臉去。 緊接著,他劈面就挨了一個大耳刮子! 這一巴掌來得過于沉重和突兀,金虎活活被扇得打了一個轉(zhuǎn),耳朵嗡嗡作響之余,羞辱感混合著熱血嗡的一下沖到了頭頂。 他的眼睛被這一巴掌扇得直接充了血,好半天眼睛才恢復(fù)了聚焦能力,看清了那一巴掌是誰扇過來的。 那是個長得相當奪目的青年。 至于他的兩個廢物小弟,一個已經(jīng)頭朝下腳朝天,栽進了一個巨大的鐵皮垃圾桶里,正和一堆垃圾搏斗;另一個滾在馬路牙子上,撫著胸口,哼哼唧唧地裝死。 金虎暈暈乎乎地張開嘴巴,剛一張口就嘗到了鼻血的鐵銹澀味:“你他媽的……” 話剛開了個頭,他臉上又挨了一記結(jié)結(jié)實實的掃腿,整個人不受控地輕飄飄地飛了出去,一頭撞到了路燈上。 那人邁開長腿,幾步跨到他身側(cè),用鞋底踩住了他的臉,稍作固定后,把他懷里的收款器掏出來,握住他的手強行用指紋解了鎖,把剛剛?cè)胭~的一筆筆“保護費”又轉(zhuǎn)了回去。 在轟天的耳鳴聲里,金虎聽到了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你收錢不辦事啊。你連你自己都保護不了,怎么保護別人?” 這一掌一腿,把金虎這么多年在長安區(qū)積累的威信、兇名,打了個灰飛煙滅。 后來,經(jīng)過多方打聽,金虎知道,這人叫寧灼,隸屬于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雇傭兵組織“海娜”。 最近,有三兩個號稱是“海娜”的人在長安區(qū)里游蕩采購,疑似是要選在長安區(qū)建址,和他搶地盤。 這是犯了大忌的事情。 金虎怒不可遏,不等臉上的腫脹消失,就馬不停蹄地糾集了人手,打算讓寧灼見識見識什么叫先來后到,什么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寧灼根本沒打算避著他。 在金虎氣勢洶洶地找到他時,寧灼正坐在馬路邊,舒展開雙腿,面無表情地咬著一串免費贈送的鐵板豆腐。 看見金虎帶著人向自己沖來,寧灼扔了簽子,默不作聲地迎上去。 寧灼用單手嚴重破皮的代價,換來了對金虎的又一頓胖揍。 從此以后,寧灼就認準了金虎。 每次正面沖突,不管誰充當主攻手,必然是金虎受傷最重。 小弟們?nèi)绻ひ挥浉C心腳,金虎就必然要斷一根肋骨。 金虎連著挨了兩三頓好打,也想過退居幕后,只派自己的小弟出去搜尋寧灼。 但這時候落單了的他,就會在某個街拐角遇到神出鬼沒的寧灼,喜提新一頓痛打。 寧灼的訴求很簡單:老子現(xiàn)在在長安區(qū)了,不想看到你,給老子滾。 他并不急于把金虎一次性打死,而是一次次地循序漸進,慢慢讓金虎感覺到恐懼與不安: ……說不定下一次,寧灼真的就要下殺手了。 那時的寧灼是無根飄萍,豁得出去,狠得下心,并采取了盯人戰(zhàn)略,單沖著金虎下手,并不禍及別人。 因此,小弟們還叫囂著要給寧灼點顏色看看時,金虎本人已經(jīng)虛了。 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他不得不壯士斷腕,撤離了長安區(qū),換了片更窮、更臟、更亂的地方。 至少那樣,沖在一線去玩命的是小弟,而不是他本人。 金虎認為自己這叫做戰(zhàn)術(shù)性撤離,等到自己的力量逐步壯大,而寧灼也發(fā)展起來、有了牽掛后,他就能借著化明為暗的優(yōu)勢,狠狠擺上他一道。 ……然后他就眼睜睜地看著“海娜”一路披荊斬棘,成為了雇傭兵里的翹楚,他惹不起的存在。 他的戰(zhàn)術(shù)性撤退,變成了可笑的認慫。 不過,讓他稍感欣慰的是,除了“狂風”之外,不止一家?guī)团稍趯幾剖掷锍赃^癟。 有了這個美麗的閻王坐鎮(zhèn),所有幫派都默契地繞開了長安區(qū)。 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這樣幾年下來,長安區(qū)一轉(zhuǎn)成為了下城區(qū)里治安環(huán)境相對最為平穩(wěn)的片區(qū),真的有了一些“長安”氣象。 好在,多年以后,金虎的夙愿還是達成了。 “狂風”被泰坦公司雇傭兼并,轉(zhuǎn)入地下,專門替他們做一些秘密的臟活。 譬如,這次本部武鋃鐺入獄,以金虎為首的四個雇傭兵就被派來保護他,和他一起蹲了大牢。 有了這樣的仇怨,金虎當然對寧灼沒有什么好話。 ……然而他在講述的過程中,還是省略和模糊了一些細節(jié)。 比如當年他被年輕的寧灼追著暴打的經(jīng)歷。 聽完他的故事,本部武摸著疙疙瘩瘩的下巴,思索了一陣:“‘寧灼’?我好像聽過他的名字?!?/br> 金虎跟了本部武這么久,對他的秉性那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本部武是個色中老饕,不分男女。 金虎實話實說:“是,他就是個兔子相,天生就該去站街的料!” 本部武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 金虎品出了這一聲“哦”的意味。 他先是一愣,繼而馬上反應(yīng)過來,懊惱自己說錯了話。 寧灼不是那些削尖了腦袋想要靠皮囊討好本部武的阿貓阿狗,也不是定期被送進來供本部武“泄火”的艷舞女郎。 本部武要是真敢舔著個臉,要求寧灼跟他睡一覺…… 金虎哪怕想一想那個后果,頭皮就直發(fā)麻。 他毫不懷疑,寧灼是真能干出把本部武的作案工具直接收繳的事情來的。 到時候,自己高低得落一個“保護不力”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