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婚 第10節(jié)
葉淶只覺壓在頭頂?shù)年幱懊娣e開始變大,盛明謙的氣場太強,像是生了手腳的牢籠,能把他整個人困在里面,他現(xiàn)在動彈不得。 葉淶雙腳發(fā)軟,手扶著旁邊的窗框才不至于摔倒。 盛明謙鼻尖停在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上,逐漸放大的聲音傳進葉淶耳朵里。 “這么重的酒味……” 盛明謙的呼吸噴在葉淶脖子上,轟地一聲,身體里像是炸開了一樣,窒息感襲來,葉淶在還能呼吸之前反問:“什,什么?” “劇組有規(guī)定,拍攝期間不能隨便喝酒,”盛明謙站直身體,轉(zhuǎn)動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看時間,“葉淶是吧?今晚正式開機,既然來了,我就不用另外再通知了吧?” 那一瞬間,葉淶喝下去的酒在胃里開了花,花根在雨露滋潤下快速發(fā)芽長大,最后綻開能鋪滿身體的花,頭頂?shù)膲毫Ω性谒囊绲幕ㄏ阆侣恕?/br> “你沒換角色?池文的角色還是我的?” 葉淶覺得不可思議,大腦遲鈍生了銹,大喜大悲,再到大悲大喜,他已經(jīng)不能正常思考。 盛明謙不再看他,把襯衫袖子往上挽了幾道,對著片場打哈欠的人拍了拍手:“都打起精神來,開工開工……” 第11章 敬現(xiàn)在的……我們的世界 一場電影看完,外面的雨小了不少,葉淶上樓換好衣服又進了地下室的酒柜,找出他那瓶珍藏多年的紅酒,拎著去找林瀚。 林瀚既是盛明謙的經(jīng)紀(jì)人,也是他工作室的合作伙伴,兩個人已經(jīng)合作了十幾年,盛明謙不喜歡也不擅長處理娛樂圈繁瑣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他只負(fù)責(zé)拍戲,林瀚則負(fù)責(zé)工作室的運營跟商務(wù)洽談。 林瀚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跟盛明謙婚姻協(xié)議關(guān)系的人,當(dāng)初林瀚會知道,是盛明謙一次酒后無意間跟他說漏的。 林瀚知道后還讓他另外簽了一份保密協(xié)議,葉淶一開始對林瀚沒什么好印象,但還是簽了那份保密協(xié)議,時間長了,他也算了解林瀚的為人,林瀚心思縝密但為人仗義,擔(dān)心他利用盛明謙。 葉淶去找林瀚前給他打電話確認(rèn)了行程,確定他在辦公室之后才出門。 工作室每天會有不少藝人,除了工作室簽約的,也會有別的藝人來投簡歷,葉淶戴了帽子口罩,把自己遮得很嚴(yán)實,這樣省得林瀚會多想。 “稀客啊,怎么裹這么嚴(yán)實。”林瀚在擺弄辦公室書柜里的影碟。 “瀚哥,這不是怕人認(rèn)出來?!?/br> “認(rèn)出來就認(rèn)出來,天天進進出出的人不少,不差你這一個?!?/br> 葉淶摘了帽子口罩,林瀚看到他眼角的傷,指著問:“你眼睛,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的?!?/br> “當(dāng)演員可得小心自己的臉,沒什么比這個重要了?!?/br> “謝謝瀚哥提醒,下次我會小心的?!比~來說完,把手提袋里的紅酒拎出來擺在桌上,“瀚哥,給你的?!?/br> 林瀚今年四十多了,一臉絡(luò)腮胡糙里糙氣不修邊幅的模樣,他沒別的特別愛好,就愛品酒,葉淶投其所好,今天拎過來的這瓶紅酒是典藏款。 林瀚看清酒標(biāo)之后兩眼就放了光,轉(zhuǎn)身走到辦公桌邊看,理智雖在,但眼睛卻沒舍得移開:“這么大方,說吧,今天來找我什么事兒?” 葉淶也不磨嘰,把酒瓶直接遞到林瀚手里:“瀚哥,有個小忙想你幫我?!?/br> 林瀚接過酒瓶,嘖嘖幾聲,一手拖著瓶底,一手拖著瓶頸來來回回看:“快說,什么事兒?!?/br> “明謙現(xiàn)在的電影,拍得怎么樣了?還剩多少?” “快了,已經(jīng)快殺青了,”林瀚摸著酒瓶,笑著反問他:“你怎么不自己問他?反倒來問我?!?/br> “他對我怎么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問多了,他煩?!比~淶偏頭看向還下雨的窗外,眼底晦暗不明。 林瀚放下酒瓶,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淶一眼,想了想說:“算了算了,你倆的事兒我也不知道來龍去脈,我也不好說什么,你來找我,就是問這事兒的?” 葉淶轉(zhuǎn)過頭,剛剛的那抹晦色已經(jīng)不見了:“還有個事兒,我是想跟瀚哥打聽下,明謙下一部電影什么時候拍?是不是已經(jīng)定了?演員也都定了嗎?” “演員還沒最終定下來,現(xiàn)在選角導(dǎo)演那邊正在籌備,開拍肯定還沒那么快,怎么也得個小半年,你也知道,明謙對角色要求高,光選角就會花費不少時間?!?/br> “現(xiàn)在主演定了嗎?” “應(yīng)該還沒定下來,周然可能……但是他,”林瀚吞吞吐吐,又搖搖頭,“也不一定,這部劇男一男二算是雙男主,周然如果演里面的男二經(jīng)濟學(xué)教授還可以,但是讓他演個少年,還是缺了點兒少年氣的,不合適。” 葉淶蹙起眉:“周然是定了嗎?” 林瀚擺擺手:“沒定,周然沒少找明謙說這個事兒,也來找過我,但我們都沒松口?!?/br> 葉淶想到那天周然的話,原來都是他單方的一廂情愿而已,他沒再拐彎兒抹角,直接問出了口:“瀚哥,那您看,我行嗎?” 林瀚沒正面回答,只笑著從頭到腳打量葉淶一遍:“無事不獻殷勤,就知道你拎這么好的酒過來找我準(zhǔn)沒那么簡單?!?/br> “瀚哥,您給我通個氣兒,我能去試鏡嗎?” 林瀚斜靠著椅背看了葉淶一眼,那一眼神色復(fù)雜,葉淶被他盯得不自在:“怎么了?” 他也知道,葉淶會來找他,是因為盛明謙那邊行不通,他嘆口氣:“試鏡機會這點小事兒我還是能幫你的,我可以直接跟選角導(dǎo)演說,到時候你按照試鏡時間直接去就可以了,不過最后定角色的人可不是我,是明謙?!?/br> 葉淶垂著眼,兩只手放在腿上,指甲摳著衣服下擺。 林瀚繼續(xù)說:“明謙決定的事我也說不上話,就像之前你演得那部《生剝》,開拍前投資方往里塞人,領(lǐng)了個小孩兒來說要池文的角色,他們以為一個小角色而已換了就換了,畢竟不是男主角,沒想到明謙一聽就不干了,跟他們僵持了很長時間,最后直接放了狠話,說如果池文這個角色要是換人,就直接連他這個導(dǎo)演也一起換了,投資方以為他是開玩笑,沒想到他是認(rèn)真的,明謙當(dāng)真要撂挑子不干,開機那天明謙都沒去,還是投資方把人硬拖過去的。” 林瀚說完,雖然舍不得那瓶酒,但還是推回給葉淶:“所以啊,我頂多能給你弄個試鏡機會,至于其他的,我也幫不上?!?/br> 葉淶手指還捻著衣擺,呼吸僵了一瞬,他沒想到當(dāng)年的事是這樣的。 那天盛明謙煙霧后淡淡的視線,五年后的這一刻,突然穿透了厚重的煙霧跟時間壁壘有了確切的實感,葉淶覺得臉頰被那道視線扎了一下。 一切連成了完整的線,盛明謙為什么會在他找去的當(dāng)時才通知他進組,那天喝醉的他被失而復(fù)得的消息砸昏的頭,壓根兒沒往深處想過,原來那部電影因為自己差點兒沒拍成。 “瀚哥,你剛剛說的……” 葉淶的神色還游離在回憶里,林瀚看他的表情問:“怎么?這事兒你不知道???” 葉淶正了正神色搖搖頭:“我一直都不知道,明謙他也沒跟我說過。” “他這人就是,他那張嘴除了拍電影的時候能用上,其他時候就是個擺設(shè),你這酒不便宜,你拿回去吧,我?guī)筒涣四闾?。?/br> 葉淶笑著又推了過去:“哪有送禮再要回去的道理,就是給瀚哥的,能去試鏡已經(jīng)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 - 雨一直下,周末約好的晚餐時間盛明謙準(zhǔn)時回家。 這是葉淶在協(xié)議里加的一條,每個月他們會抽一個周末的晚上一起吃晚餐,至于是一個月里的哪個周末,沒有固定的時間,但這個習(xí)慣雷打不動堅持了快五年的時間,誰都沒爽約過。 盛明謙很少會在家里吃飯,葉淶每次都認(rèn)真準(zhǔn)備,餐桌上擺著盛明謙喜歡的黃色扶郎花,紅酒,蠟燭,就連垂下來的桌布褶皺都在葉淶的精心設(shè)計里。 從林瀚那里回來,葉淶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上一樣飄飄然,葉淶低沉的情緒在那天之后煙消云散,就連外面的雨聲聽起來都輕快了不少。 關(guān)于盛明謙的一切,絲絲風(fēng)吹草動對他來說都像一場巨浪,踩著浪尖上怎么站得穩(wěn)?踩住了就是觸手可碰的燦爛美景,踩不住摔下去就會溺亡。 忽上忽下,暗了又明,葉淶就這樣在浪尖上踩了五年,搖搖晃晃至今也還沒真的被溺死,不知道這算不算他的幸運。 也許盛明謙那時的堅持只源于他自己,他選定的角色不容更改,但對葉淶來說,盛明謙的那份堅持流在他身上的是層蜜糖。 如果沒有那場電影,那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他依舊只能在屏幕后窺探,依舊只是那個站在山腳仰著頭的人之一,根在地下腐爛。 院子里的電子感應(yīng)門一開,葉淶從落地窗看到盛明謙的車開進來,他拿起柜子上的雨傘就出了門,撐開傘站在門口的石板臺階上。 屋檐下的雨落在傘面上又順著傘骨滾下來,眼前多了一道雨簾。 盛明謙停好車,葉淶又撐著傘走到車門邊。 盛明謙剛拍完一場雨里的戲份,下車的時候葉淶就看到了他白襯衫上沾了不少泥點子,他很少直接這個模樣回來,看起來些許狼狽跟疲倦。 彎腰鉆進傘沿下,盛明謙順手接過葉淶手里的傘,又舉高了一點。 “不用出來。” “怕你車上沒傘。” 葉淶仰著頭,雙手自然而然抬起來勾住盛明謙的脖子,在他還裹了一層冰冷雨氣的雙唇上印下一吻。 盛明謙另一只手輕輕搭在他腰上推了推:“身上臟。” 兩人貼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葉淶的衣服也蹭上了盛明謙衣服上的黑泥點,剛換好的衣服也臟了。 兩個人一起進浴室里洗了澡,如果是平時,兩個人一起洗澡絕對不會只是單純洗澡,今天葉淶只想跟盛明謙安安穩(wěn)穩(wěn)吃頓晚飯。 洗過澡之后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兩側(cè),盛明謙身上穿著浴袍,衣領(lǐng)敞開一片,相比盛明謙的隨意,葉淶著裝正式得多,像是赴宴的小王子一樣。 葉淶喜歡每月的晚餐時間,氣氛太好,這個時候他往往會選擇性忘掉那份協(xié)議,暫時不去想他們的協(xié)議關(guān)系,他們跟普通情侶一樣。 盛明謙看著葉淶的眼睛:“還沒好?” “已經(jīng)不疼了?!比~淶抬手摸了摸洗過澡之后越發(fā)紅的眼眶,眼睛卻沒離開盛明謙深邃魅長的眼。 桌臺上跳動的蠟燭火苗在葉淶漆黑的眼底閃動,往那抹桃花眼里又潑了幾分別樣的風(fēng)情,清泓瀲滟,暖黃的光暈鋪在葉淶臉上,襯衫上半截修頸白露一樣,他身后玻璃窗外的雨像是不忍打擾,靜靜地當(dāng)背景。 葉淶舉起酒杯,跟盛明謙碰了下,紅色的液體在玻璃杯里碰撞出細(xì)細(xì)的浪紋,漣漪牽動著葉淶的情緒。 “明謙,預(yù)祝你新電影成功?!?/br> 盛明謙舉起酒杯喝了口,視線下移,葉淶分辨不出來他到底在看哪里,也許是扶郎花,也許是餐盤里的食物,也許只是隨意一瞥沒有特別的注視。 葉淶就是這樣,他在意盛明謙的每個眼神,即使這樣隨意間,他也會在心里暗暗揣測,這是五年間他養(yǎng)成的習(xí)慣。 “電影上映還早?!笔⒚髦t尾音略低沉,同時打斷了葉淶心里對他那個眼神的猜測。 葉淶仰頭喝干了杯里的紅酒,食指撐著額頭,桃花眼微微上翹,舌尖上紅酒的醇香慢慢散開,把他的聲音也染上幾分迷離:“那就敬你,敬我,敬現(xiàn)在的……我們的世界?!?/br> 第12章 我來處理(小修) 美好的瞬間總是不容易被放大跟延伸,晚餐后短暫的溫馨被黎明打破,葉淶也被清晨第一縷陽光拽回現(xiàn)實世界里。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水洗過的太陽光清透純凈,照進臥室里,跟那光相比,葉淶的聲音還像停留在昨晚的陰霾雨霧里。 “我常見到的蜈蚣有四十條腿,紅頭黑背,螞蟻圓滾滾的結(jié)狀腹部是深深的暗紅色,像干涸過后的血,蝎子出現(xiàn)的頻率最少,我已經(jīng)三天沒看見那個毒物了,甚至有些想念,我并不清楚那份想念的深淵到底來自何處,破舊鐵床的吱嘎聲會嚇跑那些身體里帶著毒液的東西,裂開的地縫往上溢著混著腥臭泥土的黑水,絲絲涌動的黑水里偶爾會跟著爬出幾個濕蟲,我分不清晝夜,鉆進鼻腔里那酸腐枯敗的臭味會刺激我的神經(jīng),像尸體的味道,雖然我并沒聞過真正的尸體,但我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了,我渴望比那更濃烈的味道出現(xiàn),就像渴望明天……” 葉淶靠著床頭,手里捧著一本書在讀,額頭上散亂的發(fā)絲遮過睫毛,擋住了他眼里的情緒,他朗讀的聲音跟文字本身一樣灰暗。 盛明謙已經(jīng)起了床,坐在床頭的沙發(fā)上拿著手機在回編劇的信息,聽到葉淶的朗讀聲放下手機,偏頭看床上的他。 “你在看這本小說?” 葉淶手里拿著的就是《世界枝頭》的小說,一年前出版,也是盛明謙即將要拍的那部電影。 “對,”葉淶把書簽夾在剛剛讀過的那頁中間,“三個月前在書店里看到的就買了,先看的這個故事,后來才聽說你要拍這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