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只有眼睛。”盛明謙答。

    葉淶輕輕拿起被子邊上的手機：“你剛剛是在找手機嗎？”

    盛明謙抬手摸了兩下才摸到葉淶的手，手指順著他手背往下滑，最后抽出他手里的手機：“林瀚跟你說的？”

    葉淶手背上的溫度燙人，“嗯”了一聲：“我剛剛看到新聞給瀚哥打電話，瀚哥跟我說你在這家醫(yī)院?！?/br>
    “多事?！?/br>
    林瀚倚著門對著盛明謙吹了聲口哨：“我說盛導(dǎo)，葉淶現(xiàn)在可是你法律上的伴侶，好在你眼睛不需要手術(shù)，不然能在手術(shù)同意書上簽字的，除了你在國外的爸媽可就只有葉淶一個人，我不叫他來我叫誰來？”

    葉淶進病房很長時間之后雙腿還是酸的，愣愣地站在病床邊，眼睛就沒離開過盛明謙，視線重新定在盛明謙纏在眼睛上的白紗布上，只覺得那蒼白的白紗布太過礙眼，但又舍不得挪開眼。

    “疼嗎？”葉淶幾次伸手卻不敢碰到他，只敢隔著空氣摸幾下。

    盛明謙仰著下巴，臉對著葉淶的方向：“沒事兒，不疼。”

    “到底是怎么弄的？怎么眼睛會受傷？”

    盛明謙還沒開口，林瀚已經(jīng)開始罵了：“cao，本來就只剩最后一場爆炸戲份，拍完就能殺青了，爆破師計算的安全距離出了錯，也可能是藥頭的問題，另外兩個工作人員都是皮外傷，明謙傷到了眼睛，那幫孫子，這種工作也能出錯，搞不好會要人命的……”

    “我也有問題，畢竟我是導(dǎo)演?！笔⒚髦t打斷他。

    “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沒用了，”林瀚嘆了口氣，“你現(xiàn)在就別想別的了，好好養(yǎng)著眼睛要緊?！?/br>
    葉淶點頭：“對，現(xiàn)在養(yǎng)傷要緊，怎么總是傷到眼睛呢？”

    林瀚應(yīng)和：“就是，怎么總……”

    他沒說完就頓住了，看向葉淶：“葉淶，你知道明謙眼睛以前受過傷？”

    葉淶心口重重一跳，意識短暫性消失了一瞬，記憶里的畫面像是陳舊泛黃的老電影一樣，一幀幀在眼前慢慢閃動，他伸手隨便往前一抓，那些跳動的畫面跟聲音就會自動播放，即使過去了十年，他依舊清楚記得那一切。

    “葉淶，發(fā)什么呆呢？你是怎么知道明謙眼睛受過傷的？算起來都有十年了。”林瀚又問了一遍。

    葉淶回神，看向盛明謙的眼睛重新找回焦距，他笑笑說：“我以前看過新聞，那時候我還小，在新聞里看到的?！?/br>
    林瀚不疑有他，繼續(xù)說：“是啊，都這么多年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葉淶松了口氣，走到桌邊拿起水杯：“明謙，我給你倒杯水?！?/br>
    盛明謙坐在床上，跟著葉淶的腳步側(cè)了側(cè)身。

    葉淶回頭，莫名地感受到了兩道極具穿透力的視線在透過紗布看著他，葉淶被盛明謙“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脖子：“明謙，怎么了？”

    盛明謙的臉還沖著葉淶：“在水里幫我加兩片檸檬?！?/br>
    第14章 時間太久了（小修）

    “按時吃消炎藥，每天上午我會安排醫(yī)生給你上門換藥，眼睛上的紗布暫時不能拆，不能見光，不能沾水，清淡飲食……如果出現(xiàn)了任何其他不舒服的癥狀，立馬給我打電話，聽到了嗎？”

    穿著白大褂的樸院長交代了一遍出院之后要注意的事項，葉淶拿著手機把他的話錄了一遍，錄完點點頭：“聽懂了醫(yī)生?！?/br>
    醫(yī)院門口的記者實在太多，兩天時間已經(jīng)有五個人打扮成家屬混了進來，好在vip病房外面還有一道門，他們只是在走廊上遠遠地拍了幾張照片，拍到的都是林瀚進進出出的身影，這幾天的新聞滿天飛，說什么的都有。

    現(xiàn)在院長說可以回家休養(yǎng)了，葉淶拉著院長胳膊，手機錄音又打開了：“樸醫(yī)生，除了您剛剛說的那些，我們回去之后還有沒有別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沒什么特別的了，”樸院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抬眼看看葉淶，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又回頭看看病床上的盛明謙，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暫時還不能做劇烈運動，因為要注意眼壓?！?/br>
    “好，不能劇烈運動，”葉淶重復(fù)一遍，“明謙現(xiàn)在看不見，是不能做劇烈運動。”

    樸院長笑了笑：“嗯，對?！?/br>
    葉淶聽出樸院長的笑聲不太正經(jīng)，反應(yīng)了幾秒鐘才明白他口中的“劇烈運動”指的到底是什么，就算他在盛明謙面前再放得開，被醫(yī)生點出來，還是臉一紅。

    病床上的盛明謙已經(jīng)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坐在床邊面無表情，但葉淶心里知道，他肯定也聽懂了。

    為了避開記者，他們特意晚上辦了出院手續(xù)，葉淶扶著盛明謙跟著樸院長直接走員工通道進了停車場，躲開了貓在走廊上的記者。

    上車之后葉淶沒著急走，看看副駕座位上的盛明謙：“太晚了，直接去我公寓那邊住吧？公寓離醫(yī)院近，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醫(yī)生每天來給你換藥也方便?！?/br>
    葉淶怕他不同意，又說了半天理由：“別墅太大了，你現(xiàn)在眼睛看不見，上樓下樓也不方便，而且離市區(qū)太遠了?！?/br>
    一直等他說完，盛明謙摸著安全帶給自己系好，頭沖著窗外：“好，去你那吧?！?/br>
    現(xiàn)在的天已經(jīng)沒那么熱了，葉淶沒開空調(diào)，車窗開著，夜風(fēng)吹在臉上還算涼爽。

    葉淶點了火踩下油門：“你之前還沒去過，就是有點兒小?！?/br>
    一盞盞路燈閃在葉淶勾著唇角的臉上，由慢變快，最后滑進他眼睛里，又往深處陷了陷。

    到家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下車之后葉淶挎上盛明謙胳膊，扶著他上樓：“我住16樓，房子是很多年前買的?！?/br>
    “我知道。”盛明謙說。

    進門了葉淶還在說：“這房子我當(dāng)時是貸款買的，后來還是用《生剝》的片酬還的?！?/br>
    門合上，葉淶扶著盛明謙進了臥室，讓他坐在床邊：“床也有點兒小，我這只有一個房間?！?/br>
    “嗯。”

    盛明謙一進門就聞到了床單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他現(xiàn)在眼睛看不見，嗅覺跟聽覺反而更敏感了。

    在醫(yī)院住了幾天，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是消毒水味，房間里的味道是平時葉淶身上的味道，盛明謙在床單上摸了一下，軟軟的布料很貼膚。

    很快房間里都是葉淶走來走去的腳步聲跟收拾東西的噼里啪啦聲，盛明謙耳朵跟著葉淶的腳步轉(zhuǎn)：“你在弄什么？”

    “我把房間里能磕到碰到的東西都收起來，你要什么跟我說，”葉淶收好床尾的籃球，“明謙你想喝水嗎？”

    “好?！?/br>
    葉淶去給他倒了杯白開水，放在桌角最遠的地方：“有點燙，冷一冷再喝，家里沒有檸檬，我明天去超市買一點?！?/br>
    “不用買，白水就行?！?/br>
    “先洗澡吧?！比~淶又從衣柜里找出一套睡衣，他的公寓里一直備著幾套盛明謙尺碼的衣服，想著盛明謙可能會留宿，還經(jīng)常會拿出來洗一洗曬一曬，五年了，現(xiàn)在終于算是派上用場了。

    盛明謙接過葉淶手里的睡衣，衣服上是跟葉淶身上一樣的味道，只一上手就能摸出來是他常穿的睡衣牌子，他把衣服放在床邊：“幫我洗澡。”

    浴室太小，站兩個人就有點兒擠了，葉淶把水流調(diào)到最小，舉著水龍頭小心翼翼避開盛明謙的臉跟眼睛，只對著他脖子往下沖，一個澡洗了二十幾分鐘，盛明謙臉上一滴水都沒沾上，葉淶身上的衣服倒是全都濕透了。

    盛明謙抬手在空氣里抓了一把，最后摸到葉淶肩膀：“你沒脫衣服？”

    “我待會兒再洗。”

    葉淶關(guān)了水龍頭，一直看著盛明謙纏著紗布的眼睛出了神，最后緩緩抬起手，慢慢靠近盛明謙眼睛上的紗布，就快碰到了他才想起來自己手還是濕的。

    他又趕緊把手彈了回來，脫口問了一句：“明謙，你眼睛以前是怎么受傷的？那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嗎？”

    盛明謙脖子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淌，燈光下泛著光點，浴室里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

    葉淶咽了口口水，盛明謙終于開口了：“有一年冬天雪天發(fā)生了車禍，腦子里的瘀血壓迫到了視神經(jīng)，剩下的事就記不太清了，時間太久了?！?/br>
    水龍頭沒關(guān)太緊，還在往下滴水，滴答滴答的水聲跟葉淶的心跳聲同步，落在地板上摔成幾瓣兒的水珠濺在葉淶腳背上，葉淶感覺腳背上那道疤疼了一下，腳趾蜷縮著骨節(jié)泛白。

    等到呼吸重新平穩(wěn)葉淶才慢慢搖搖頭：“是啊，的確太久了。”

    -

    -

    第二天早上葉淶是被張一浩的電話吵醒的，揉揉眼摁了接聽，直接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床頭柜上，扭頭又鉆進盛明謙懷里，甕聲甕氣“喂”了一聲，又趴在盛明謙胸口用力吸了口氣。

    “葉淶，你還沒起啊?！?/br>
    昨晚睡得太晚了，葉淶還很困，打著哈欠說：“還沒呢，怎么了浩哥？”

    “周三晚上要錄的那個綜藝節(jié)目，游戲流程跟環(huán)節(jié)我已經(jīng)發(fā)你微信上了，待會兒你記得看一眼過一遍。”

    葉淶在盛明謙肩膀上蹭了蹭眼角，稍微清醒了一點：“我知道了浩哥，待會兒我看看?！?/br>
    “還有個事兒，周三綜藝節(jié)目方立宸也去錄，他經(jīng)紀(jì)人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想讓方立宸跟你炒個熒幕cp，你倆演的那個偶像劇要上映了，在劇里你倆也是好朋友，現(xiàn)在也能提高下熱度，讓我電話問問你的意思?！?/br>
    “方立宸……”

    葉倆嘴里砸么一遍這個名字，他之前跟方立宸合作過，對他的印象還不錯，覺得炒一下也沒什么，無非是一期綜藝節(jié)目而已。

    葉淶還沒說話，張一浩又說：“你要是炒cp，你家……那位，會不會有意見?。俊?/br>
    聽到你家那位，葉淶下意識睜開眼去看盛明謙，盛明謙眼睛上還貼著紗布，呼吸平穩(wěn)。

    葉淶抬起胳膊摟住盛明謙的腰，嘴唇貼上盛明謙耳朵問：“明謙，你會介意嗎？”

    他以為盛明謙還沒醒，結(jié)果一問完盛明謙就動了一下，胳膊攬在他腰后掐了一把，那下很用力，葉淶疼得挺了挺腰，咧嘴嘶了口氣。

    盛明謙又含含糊糊說了一句什么，他的聲音不大，葉淶沒聽清，但那頭的張一浩卻聽見了，壓著聲音問他：“葉淶你房間有人啊，這個聲音怎么聽著有點兒耳熟。”

    葉淶才想起來電話還沒掛呢，趕緊拿起手機關(guān)了免提急匆匆開了口，生怕張一浩聽出來：“浩哥，那什么，你跟那頭說下，炒一下也沒什么，只有這一期綜藝節(jié)目，其他時間不炒，浩哥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別的事了，就這件事，你同意我就給那頭回個話。”

    “好?！?/br>
    葉淶說完掛了電話，盛明謙已經(jīng)撐著胳膊坐起來了，背靠床頭，睡衣前面的扣子開了兩顆，是他昨晚在他胸口拱開的，配上此刻凌亂的頭發(fā)，新長出來的青色胡茬跟緊繃的唇線，看上去像是……不滿？

    為什么不滿？

    “明謙？你怎么了？”葉淶手還揉著被盛明謙掐過的腰。

    盛明謙掀開被子，手摸著床沿挪了挪：“起床……”

    第15章 你現(xiàn)在不能做劇烈運動

    盛明謙現(xiàn)在眼睛看不見，難得的休息，葉淶也難得跟他一起吃早餐。

    住院那幾天盛明謙的手機沒開機，早上開機之后鈴聲一直在響，他眼睛看不見，干脆誰的電話也沒接，也有不少人從林瀚那里打聽他的消息。

    吃過飯盛明謙直接把自己的手機遞給葉淶：“幫我發(fā)條微博說明一下吧?！?/br>
    葉淶看著眼底黑殼手機，盛明謙的手機屏保是張劇照，葉淶對他的電影太過熟悉，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盛明謙拍的第一部 電影里最后的那個片尾鏡頭。

    整張圖片都是暖黃色調(diào)，風(fēng)吹麥浪，雖然只是張照片，葉淶好像都能透過照片聽到麥浪隨風(fēng)涌動的嘩嘩聲響。

    手機又往他眼前遞了遞：“怎么了？”

    “我給你發(fā)，”葉淶回神接過手機，剛剛盛明謙指紋打開之后又鎖了屏，“你手機密碼是什么？”

    “0624?！?/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