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幕，每一幅, 都刻畫在黑色玄武巖之上，描著金邊, 珍珠鑲嵌。

    仿佛某種無法抵御又鮮血淋漓的……預(yù)言。

    眾人神色凝重, 又驚又懼。

    而之前做生物檢測的19號保鏢，忽然踉蹌倒在地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們都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都要被獻祭給達瑪太子了……林帛霓說得對, 我們都是人牲！我們都是那個神的祭品！我們逃不掉的！”

    宋嬌嬌求救般望向李妮妮：“姐, 只有我們5個人被畫在大黑天腳下, 13號和15號已經(jīng)死了……這是不是預(yù)示著我們5個人注定要死？”

    他本來是想從李妮妮那里尋求安慰。

    沒想到李妮妮道：“有可能呢。”

    宋嬌嬌：“……”

    李妮妮想了想, 補充了一句：“90%的可能呢?！?/br>
    宋嬌嬌蒲扇般的大手捂住自己的臉, 發(fā)出一聲恐懼絕望的吼聲。

    一邊他的保鏢兄弟立刻抱住他雄壯威武的脊背，輕聲拍打安撫。

    場面一時基里基氣了起來。

    而沒被畫在大黑天腳下的人就鎮(zhèn)定多了, 雖然臉色灰敗，但至少沒有失態(tài)。

    楊朵朵猶豫道：“妮妮姐, 這個達瑪太子，是不是擁有預(yù)言術(shù)之類的本領(lǐng)啊?！?/br>
    李妮妮：“不可能?！?/br>
    大小姐垂眸道：“為什么？”

    李妮妮：“不符合量子力學(xué)?！?/br>
    大小姐：“……”

    大小姐：“既然不是預(yù)言術(shù)，那該怎么解釋我們的臉出現(xiàn)在古畫中？”

    李妮妮沒做聲。

    因為李妮妮想起了一個男人。

    一個在她在飛機上墜落剎那，出現(xiàn)在她大腦中的神秘男人。

    當(dāng)時他站在無垠廢墟之上, 墨發(fā)披散, 紙扇遮面, 半張臉驚艷絕倫, 半張臉鮮血橫流，睜眼的剎那幽深靜謐。

    而在她墜機后，她又在潛意識里看到了這個男人。

    當(dāng)時他站在即將倒塌的摩天大樓上，捆綁她、電擊她，還用槍掃射了她。

    她討厭被人捆著，所以她用探針挖出了他的一只眼睛。

    隨后男人眼珠落地，這才出現(xiàn)了這幅畫面——半張臉驚艷絕倫，半張臉鮮血橫流。

    李妮妮之前沒有在意過這個細(xì)節(jié)。

    但此刻，那一絲鮮血順著他鳳眼上挑的眼尾，緩緩流下的景象，就像是鬼畜視頻一般，在她腦海中反復(fù)橫跳。

    ——不對。

    時間順序不對。

    她跳機時，分明還沒挖過他的眼睛。

    但她卻在跳機的剎那，提前看到了未來即將發(fā)生的畫面，看到了神秘男人被挖眼后的景象。

    ——就是那個“半張臉驚艷絕倫，半張臉鮮血橫流”。

    當(dāng)時她以為這是幻覺，作不得真。

    但現(xiàn)在想來，這種預(yù)知，的確像是某種避無可避的……預(yù)言。

    正如千百年前，達瑪太子在自己的神殿上畫上了他們的臉，還畫上了武太郎腳上的耐克鞋……也如同某種避無可避的預(yù)言。

    可預(yù)言之說，就是胡扯。

    16世紀(jì)的法國，有個預(yù)言家叫諾查丹瑪斯，據(jù)說提前幾百年預(yù)見了美國總統(tǒng)遇刺，和911事件。

    400年后，依然有無數(shù)的書商爭相出版他的書，好幾個總統(tǒng)都追捧他。

    可諾查丹瑪斯最初就是一個本科畢業(yè)開藥店的。

    就算他不是開藥店的，李妮妮也理解不了，為什么一個法國人天天要去預(yù)言400年后美國總統(tǒng)的事。

    他自己家的盧浮宮都被燒了，他怎么就不去預(yù)言呢？

    這是多大的一份跨國愛，美國人都要被感動到。

    在任何年代，玄學(xué)總是比科學(xué)更受歡迎。就像星座，哪怕大家都知道恒星不過是氫、氦元素構(gòu)成的巨型球體，再復(fù)雜也逃不過鉀鈣鈉鎂鋁。

    恒星飛過太陽系，就好比一坨大泥巴飛過你的頭頂，又關(guān)命運什么事兒。

    但星座學(xué)就是火爆。

    就像諾查丹瑪斯就是受歡迎。

    只是受歡迎程度，不能代表真理。

    比起縹緲預(yù)言，李妮妮選擇相信物理。

    可話說到底。

    達瑪太子又到底是如何做到，在千年前就知曉千年后會有一隊傻逼，進入他的國度，炸.毀他的佛像，還褻瀆他的神殿？

    畢竟那可是真的褻瀆啊。

    就剛才，宋嬌嬌還去人家神殿角落里屙屎了呢。

    明明這幾天大家因為吃的少，頂多就是去角落里撒個尿，根本拉不出東西。

    而他，宋嬌嬌，只有他，不僅吃的少，還拉得多。

    不僅拉得多，據(jù)說還拉稀。

    達瑪太子要真的知曉了未來，他干嘛不在自己神殿中搞幾個廁所，馬桶也行。

    總不可能是他就喜歡被拉稀。

    這個癖好就不失為有一絲絲離奇。

    李妮妮因為達瑪太子對宋嬌嬌拉稀舉動的不作為，而感到困惑。

    但她并沒有把這份困惑說出口，因為這個推測過程多少有點影響食欲。

    蛇蛇干已經(jīng)夠難吃了，拉稀就不要來雪上加霜了。

    除了拉稀，李妮妮一瞬間腦中還想了很多。

    但在眾人眼里，她只是沉思了兩秒，便又道：“你們知道‘劫’嗎。”

    楊朵朵馬上道：“我知道！修真文學(xué)專用詞！‘渡劫’意思是‘渡過劫難’。因為修仙違背天理，修真者只有渡過天劫，才能飛升仙界、破碎虛空，成就無上大道?！?/br>
    李妮妮：“……不是這個劫，是印度的‘劫’?！?/br>
    “……這個貧僧或可為大家解惑。”

    觀海大師舉起雙手，笑瞇瞇道：

    “中國的‘劫’其實是梵文‘劫簸’的音譯，在古印度是時間計算單位，就像我們現(xiàn)在的‘秒’一樣?！?/br>
    “在佛經(jīng)中，‘劫’分為小劫、中劫、大劫，地球有‘成、住、壞、空’的四大中劫?！?/br>
    “四大‘中劫’中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大劫，一個大劫就是世界的一生一滅?！?/br>
    何馬生推了推眼鏡，終于放棄了霸總的牌面，坦然道：“我沒聽懂?！?/br>
    觀海大師露出笑容：“沒關(guān)系，貧僧也沒打算讓你聽懂，貧僧只是想讓你知道貧僧很懂?！?/br>
    何馬生：“……”艸

    李妮妮：“……總之佛教觀點是，世界每經(jīng)歷一次‘大劫’，就會從頭開始，時間就像是一個圓，所有的事情發(fā)生一遍以后，又會回到原點，重新再發(fā)生一遍?！?/br>
    眾人一片茫然。

    李妮妮：“俗稱，輪回?！?/br>
    眾人頓時秒懂。

    楊朵朵喃喃道：“所以達瑪太子會知道未來，不是因為他有預(yù)言的本領(lǐng)，而是在他的視角里……我們經(jīng)歷的一切，其實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遍？因為我們在輪回里?！?/br>
    李妮妮：“可以這么理解?！?/br>
    王大爺：“可這不還是預(yù)知未來嗎？沒區(qū)別啊。”

    李妮妮：“你怎么知道他是‘預(yù)知未來’，而不是站在輪回之外，回望此刻呢？”

    眾人……眾人再度一片茫然。

    預(yù)知未來，和回望此刻……這兩者有什么區(qū)別嗎？

    大家直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點。

    但是沒有人開口問。

    大概是眾人都知道，哪怕他們開口問了，大概率也聽不懂。

    都畢業(yè)這么久了，為什么還要主動去感受被高中物理支配的恐懼。

    丑拒。

    大小姐想摸摸她的發(fā)尾，低聲道：“你不是愛因斯坦的信徒？佛教輪回就符合量子力學(xué)了？”

    李妮妮：“你知道愛因斯坦曾經(jīng)說過，‘科學(xué)的終點是佛教，如果世界上有一個宗教不與科學(xué)相違，這就是佛教’嗎？”

    大小姐：“……這真的是愛因斯坦還說的？”

    李妮妮：“不是，他沒說過，我隨口說的。”

    大小姐：“……”

    李妮妮：“但是佛教的輪回時間觀，的確是符合現(xiàn)代物理學(xué)結(jié)論的，這里面牽扯到五維空間、線性時間觀、循環(huán)時間觀，我就不展開了，我怕說完天就黑了?！?/br>
    李妮妮頓了頓：“但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出去后可以去找一本不大著名的世界名著，名叫《維多與利亞的秘密》，雖然這本書語言啰嗦，邏輯混亂，還經(jīng)常感覺作者寫下一章的時候已經(jīng)忘記了上一章自己寫了什么，但是它對五維空間和非線性時間觀，有相對完整的敘述?！?/br>
    武太郎默默記住名字，并決定以后一定要避開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