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對此表示隨意。

    她望著那不遠處那蕩漾在海水中的緋紅裙擺，不知為什么, 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不管怎么樣，先把大小姐撈出來吧?！?/br>
    艦艇上配備了救生小艇, 褚西嶺他們把小艇放下來，和王大爺、武太郎一起，把大小姐打撈了起來。

    大小姐濕漉漉地躺在甲板上，面色蒼白如紙。

    楊朵朵用手按在大小姐脖頸邊, 聽了片刻：“沒有心跳了。”

    何馬生崩潰道：“這還用問嗎？當然沒有心跳了！從我們進離開達瑪太子陵寢, 到現(xiàn)在, 都過了多少天了！他一直泡在海里, 怎么可能還活著！”

    李妮妮：“他不是那時候死的?！?/br>
    武太郎也害怕道：“對啊，大小姐要是那個時候就死了，現(xiàn)在早就腐爛了吧?！?/br>
    楊朵朵：“的確，就大小姐現(xiàn)在的皮膚狀態(tài)看來，應(yīng)該死了不超過三個小時?！?/br>
    武太郎：“可如果大小姐是三個小時內(nèi)死的，那之前幾天他人都在哪呢？又為什么不找我們呢？”

    眾人一時無解，面面相覷。

    另一頭，王大爺后退兩步，退到褚西嶺身邊小聲說：“王藺真死了嗎？”

    褚西嶺彎折煙：“不可能?！?/br>
    王大爺：“可他的確沒有呼吸了?！?/br>
    褚西嶺：“你知道美國那個醫(yī)生薩姆-帕尼亞嗎，他五十年前，就能讓使停止呼吸的患者在死亡24小時之后復活?！?/br>
    正常人都如此，何況是王藺。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王藺有多棘手。

    因為他是被“選定”的天之驕子，是他們目前唯一確定的“主角”。

    而“主角”是不會死的。

    哪怕他違法犯罪、走私器官，做了無數(shù)令人發(fā)指的人體試驗，犯下罄竹難書的罪行。

    換一個人早被槍斃了。

    但溯源部追捕他幾年了，卻始終無法消滅他——

    沒錯，就是“無法消滅”。

    他們尋找到的線索，會無故斷裂。

    他們安插好的眼線，會因為摔倒包里滑出間-諜文件、腹瀉過度忘看監(jiān)控、喝果汁喝到酩酊大醉說漏嘴……等等等等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暴露。

    甚至有一次，他花費三年時間蟄伏，已經(jīng)把子彈送進了王藺的太陽xue。

    24小時之后，他照常出現(xiàn)在了電視采訪之上。

    他依然是他王家的掌舵人，在印度洋的公海之上牟取暴利、收割人命。

    然而，王藺并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殺不死的人”。

    另一個“殺不死的人”，是他自己。

    幾次死里逃生暫且不提，在緬甸那一次不慎落網(wǎng)后的酷刑里，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已經(jīng)被槍-殺。

    但24小時后，又是他自己，親手把子彈從自己頭顱中挖出來，并用黑發(fā)遮掩住子彈留下的坑洞。

    ——沒有人能被子彈爆頭后，還精神矍鑠。

    除非他不是人。

    褚西嶺小心掩藏著自己不會死，或者不是人這件事情，至今沒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當他在這一路看到——

    李妮妮被毒蛇咬傷，卻毫發(fā)無損。

    李妮妮在飛機上，因高空缺氧斷氣，心臟停掉，脈搏斷絕——卻和他一樣“死而復生”時，才會如此震驚，但又極快接受。

    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啊。

    槍殺不死，水淹不死，蛇毒也殺不死。

    會斷氣，會疼痛。

    但是不會死。

    褚西嶺臉上露出微不可見的嘲諷神色，眼神也有些譏誚冰冷。

    然而王大爺看不懂眼色，還在繼續(xù)問：“你的意思是，王藺會在24小時之內(nèi)復活？”

    褚西嶺冷道：“當然，不這樣的話就是邏輯bug——縱然不科學，但不能太不科學，這不就是‘它’的宗旨嗎？”

    王大爺惆悵道：“可科學已經(jīng)凋亡了，在達瑪島外的我們的世界，別說李妮妮信奉的相對論和量子力學，那些大學五十年前就解散了物理系，現(xiàn)在物理這門學科都快消失了。”

    “不，哪怕地球上已近百年沒有出現(xiàn)過‘科學’和‘真理’這種東西，但它們的灰燼還在，不然我們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br>
    褚西嶺手指扶在一邊欄桿上，面沉如水。

    “我們在溯源部刀尖舔血了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把‘科學’和‘真理’找回來嗎？”

    王大爺沉默片刻：“你說得對?！?/br>
    隔了半晌，王大爺又猶豫道：“王藺死亡是假的，那李妮妮懷孕呢？也是假的嗎？”

    褚西嶺：“假的?！?/br>
    王大爺覺得哪里不對：“我說你怎么真的把人給睡……你是昨天知道的？”

    褚西嶺：“嗯?！?/br>
    王大爺松了一口氣，為自家同事并不是個對孕婦下手的重口而感到欣慰。

    “那你之前說要幫她養(yǎng)孩子……”

    褚西嶺：“真的?！?/br>
    王大爺贊嘆道：“……你們搞外勤的真會玩，有這種給別人的孩子當?shù)钠聘林鄣挠職猓裁垂媚锱莶坏?！我們搞刑偵的就要樸實得多，我領(lǐng)導安排我去給你做事時，還專門囑咐我，多和你們搞外勤的學學海王技巧。”

    褚西嶺：“你結(jié)婚三十年了，還需要海王技巧？”

    “唉，退休后一夜回到解放前哦，我老伴嫌棄我現(xiàn)在不是鄉(xiāng)鎮(zhèn)街道派出所所長了，不風光了，天天和我鬧離婚呢。”

    王大爺滿臉愁苦。

    “褚兒你說，如果我老伴有一天知道我騙了她，我根本不是什么鄉(xiāng)鎮(zhèn)派出所所長，而是溯源部一個天天和極端危險分子打交道的刑偵人員，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褚西嶺平靜道：“騙婚行為，你人沒了?！?/br>
    王大爺：“……”

    王大爺幽幽道：“那你再說，要是哪天，李妮妮知道你就是為了跟蹤她才上的飛機，她出現(xiàn)之前還在島上找了她一整天，最后卻逗得她捧著你、求著你和她組隊，那你……”

    褚西嶺：“那我怎么？”

    王大爺安詳?shù)溃骸膀_炮行為，你人也沒了?！?/br>
    褚西嶺：“……”

    關(guān)于李妮妮沒有懷孕這事兒，昨天晚上，他在李妮妮一直按著肚子不肯脫上衣時就知道了。

    而且他隔著衣服，有那么一秒，在李妮妮腹部按到了凸起的傷疤。

    那是新鮮的刀口，縫線還在。

    不可能有人會選擇在這種情況下懷孕。

    不然呢？哪怕再喜歡再想要，他也不會在女朋友懷孕時和她做這種事，更不會用那些不方便說的姿勢。

    又不是變態(tài)。

    褚西嶺站在逆風處，煙味不會散去人群，藍色的煙絲氤氳了他的臉。

    隔著幾米遠，他看到李妮妮身上的外套要滑下來了，便走上前去把她捂緊了一點。

    李妮妮：“……這是熱帶?！?/br>
    褚西嶺：“懷孕時不要吹風?！?/br>
    李妮妮：“……可我很熱?！?/br>
    褚西嶺眼底露出笑意：“孩子會冷?！?/br>
    李妮妮：“……”

    她懷疑褚西嶺在故意整她，但是她沒有證據(jù)。

    王大爺在后面聽著他們的對話，冷笑一聲，并為褚狗點了一排蠟。

    “……現(xiàn)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吧，這時候不應(yīng)該去找為什么我們會回到這座島嗎？”

    何馬生一恐慌，就沒辦法遏制攻擊性，忍不住嘲道：“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你們只關(guān)心冷和熱嗎？”

    楊朵朵：“這和海上鬼打墻似的……要么我們再航行一天，看看明天早上會不會又回到這里？”

    王大爺：“我覺得沒有用，因為昨天晚上根本沒有起任何風，而我一直坐在駕駛艙，航行方向也一直沒有改變過?！?/br>
    而武太郎走到李妮妮身邊，一把把李妮妮從褚西嶺那邊扯過來。

    他毫無威脅性地瞪了褚西嶺一眼。

    隨即用干凈的琥珀色眸子望著李妮妮。

    認真道：“jiejie，你是要破解謎題的女人，你不要被男人影響拔劍的速度?！?/br>
    李妮妮：“……”

    李妮妮：“你們呆在艦艇上，我下去看看?！?/br>
    褚西嶺：“去哪看？”

    李妮妮：“達瑪太子的陵寢。”

    褚西嶺立刻說：“我和你一起去?！?/br>
    李妮妮：“嗯……你或許能找到一輛小推車嗎？”

    最后，其他人還是沒辦法心安理得地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