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病嬌 第1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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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溫柔,她的無情,他都想記清楚。 可是太模糊了,太模糊了,上天是真的殘忍,連最后的憐憫都舍不得給他。 分明是夏日,可是柳銀雪的手卻很涼,她捧著茶盅暖手,回應(yīng)道:“你說得沒錯,我在交泰殿上請求皇上賜我們和離,并非一時意氣用事,我是真心想要和離,可是皇上不允,我只能想其他的法子,假死,是唯一的辦法?!?/br>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么好隱藏好遮掩的,樓允不是傻子,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自然全然猜得出來,一切都是她的計劃。 樓允冷嘲道:“我以為,你已經(jīng)心軟了?!?/br> “日日朝夕相處,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哪有不心軟的時候,但再如何心軟,我始終記得當(dāng)初你是如何對我的,我允許自己偶爾的心軟,卻不允許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疼,”柳銀雪深吸口氣,覺得鼻尖有些酸澀,“我曾努力試過放下,可我放不下?!?/br> “即便我親手殺了洛音凡,你也放不下嗎?” “是啊,放不下,因為你根本不愛我,”柳銀雪悲愴道,“你小心翼翼地討我歡心,你千方百計地讓我高興,只是因為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責(zé)任,不是因為你愛我。” 愛一個人,不當(dāng)是樓允這般樣子的。 愛一個人,是全心全意的付出,而不是強行將對方綁在身邊,不顧對方本身的意愿,更不是在傷害過后,再想方設(shè)法地補償。 “樓允,愛一個人,是要把她最想要的給她,而不是把你最想要的給她。你所愛的,也只有你自己而已,我對你而言,不過是你表面上強行給你自己安上去的活下去的理由,樓允,你并不愛我,又有什么資格強行要我留在你的身邊?” 樓允的拳頭死死緊握,他大腦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的柳銀雪分化成了無數(shù)個柳銀雪,在他的面前飄蕩,黑暗陣陣,視線越發(fā)模糊。 等這波疼痛散去,他道:“所以,你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些關(guān)心,其實都是你為了讓我卸下防備而故意為之的,對嗎?” 第 133 章 柳銀雪沒有吭聲。 “你接管外院, 你幫我打理王府的產(chǎn)業(yè),你讓我搬回青山院住,你體貼我、關(guān)心我,都是為了讓我卸下防備,以為你已經(jīng)放棄了離開王府的念頭,以便你的計劃順利實施, 對嗎?” 柳銀雪點頭。 “那蘇流韻呢?你為何讓蘇流韻換掉命刖?” “她喜歡你, 女人的嫉妒之心是能殺人的,她喜歡你,而我是你的王妃, 她自然不喜歡我,我若是遇到危險, 她便不會竭心盡力地救我, 所以在船上我才能順利逃脫?!?/br> 樓允:“……” “你的計劃很完美,連最關(guān)鍵的人物都算計進(jìn)去了, 而且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他有些無奈,“若不是我覺得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 若不是我始終不相信你已經(jīng)死了, 派命刖死盯著柳府,只怕根本不能將你找回來?!?/br> 為了離開王府,煞費苦心,真是難得。 他從不知道,他竟然就那么讓人難以忍受, 在這等緊要關(guān)頭,她還能計劃出這等事情,就連洛音凡的生死也不顧了。 “你不該找我回來的?!绷y雪道。 “你這一走,終身都不得見光,你往后也不可能名正言順地回到柳府,將來你見你的親人,也只能偷偷摸摸,不僅如此,你還要防著我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你會活得很累,就算如此,難道也沒有關(guān)系嗎?”風(fēng)從他的身上吹過,他渾身發(fā)冷。 “我素來就向往自由,你本不愛我,我留在你身邊,豈不是更委屈?” 又是不愛她。 樓允忽然覺得很無助,他所做的事事為她,他千方百計讓她開心,想方設(shè)法討她歡喜,他為她報仇,他為她出氣,可是到頭來,她卻說他根本不愛她。 不愛也好,不愛也好,不愛,理由才更充足。 “也許你說得沒錯,我或許,是真的不愛你,所以總是想將你困在身邊,而忘了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你有你自己的意愿,我沒有顧及到你的意愿,便談不上對你好?!?/br> 冷風(fēng)拂過,他渾身越發(fā)冰冷。 “你千方百計想要逃離我,我又何苦勉強你,”樓允從袖中抽出黃卷,遞給柳銀雪,“這是你想要的,收下吧,你想何時離開王府,便何時離開,再不用受到約束。” 黃卷,是圣旨。 不用樓允說,柳銀雪都知道那是什么,定然是皇上賜的和離書。 “你進(jìn)宮,就是為了向皇上要和離書?”柳銀雪難以置信,“你重傷在身,你不好好躺在屋里養(yǎng)傷,卻撐著身體跑進(jìn)皇宮,只為了向皇上要和離書?”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樓允見她不接,將和離書放到柳銀雪面前的石桌上,“你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王府,我又如何能讓你失望,收下吧?!?/br> 柳銀雪不懂。 他分明不想讓她離開,他分明拼了命也要將她留下來,他說她是他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可是現(xiàn)在他卻主動讓她離開。 這是柳銀雪從未想到的。 “你……”她凝著樓允蒼白的臉,突然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樓允表情一凝:“有毒郎中在,死不了?!?/br> “死不了,你這么著急送我走?”柳銀雪不解,“你就算想跟我和離,也不用這么著急吧?完全可以等傷勢好些了再去求皇上吧,你真的沒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樓允:“你覺得我像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嗎?” 柳銀雪搖頭:“挺像的?!?/br> 樓允渾身疼痛,已經(jīng)有些撐不住,他不想再與柳銀雪糾結(jié)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他啞聲道:“銀雪,你離開我,會過得好吧?” 忽然就有些傷感,也不知為何,可能是相處得久了,到底有些感情,臨到離開,還是有些舍不得,她道:“以前沒有嫁給你的時候,我就過得很好。” “后來嫁給我了,卻反而生活在了水深火熱之中,”樓允接話,“我知道,你的痛苦都是我?guī)Ыo你的,你若是不嫁給我,不知道會過得多好,你不開心,皆是因為我。” “是的,原本我也是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可是被你親手毀了?!?/br> 她有些遺憾。 她這一生因為一道賜婚圣旨,因為嫁給了樓允,幾乎被毀得差不多了,她將來或許不會再嫁人了,她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山川河海,才是她的歸宿。 她拿著黃卷站起身來,道:“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你什么時候走?” “后日吧,畢竟要收拾的東西還挺多的,后日我就搬回柳府,今后,”柳銀雪頓了頓,“希望今后,你也能過得好?!?/br> 她落下話,朝涼亭外走去。 然而,一只手臂伸過來,忽然將她攬進(jìn)懷里,樓允抱著她,腦袋埋在她的肩窩里,他心中生出無限悲涼,直到這時,他才真實地意識到,從今往后,將都是他一個人。 “樓允,你干什么?”柳銀雪掙扎。 “別動,再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彼粏〉卣f。 柳銀雪忽然就不動了,她任由他抱著,后背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能感受到他砰然跳動的心跳,心頭忽然就覺得滋味復(fù)雜。 “銀雪,也許你說得沒錯,愛一個人,不是要把自己最想要的給她,而是要把她最想要的給她,以前我不知道怎樣愛你,如今知道了,卻已經(jīng)太遲了?!?/br> 柳銀雪紅了眼眶。 陣陣黑暗襲來,那模糊的光影徹底退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絲毫光影都看不見了,他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再也看不見她的冷嘲,再也看不見她的眼淚。 他緩緩松開手:“你走吧,別回頭?!?/br> 柳銀雪沿著長廊走下去,風(fēng)越發(fā)大了起來,吹在身上涼涼的,她走出一段距離后才回頭望向他,涼亭上光影朦朧,只剩下樓允一個人安靜地坐著,像黑暗里的一艘孤帆。 她好像能感覺到無邊無際的寂寞將他淹沒,他沉浸在寂靜之中,好像永遠(yuǎn)也走不出來了,她突然很想走回去,走回去抱一抱他。 可是她到底沒有走回去。 他說,別回頭,別回頭,于是她再也沒有回頭。 次日醒來,柳銀雪才剛睜開眼睛,容mama就進(jìn)來道:“王爺昨夜趁夜離開了王府?!?/br> 柳銀雪眉頭一皺:“趁夜離開了?他身上傷勢還未好啊,他去了哪里?” “聽來寶說,好像是去了南山別院養(yǎng)傷,說府里事情多,不適合王爺靜養(yǎng),王爺便吩咐連夜去南山別院住著,毒郎中也跟去了南山別院?!比輒ama道。 柳銀雪下床笈鞋,陷入沉思。 “容mama,您不覺得,樓允很奇怪嗎?”柳銀雪轉(zhuǎn)身問。 “我是覺得奇怪,只是王妃您的心思好像也不在王爺身上,我便不好多說,既然您現(xiàn)在提了出來,我便實話實說了,我們都覺得王爺很不正常?!比輒ama道。 “哪里不正常?” “王妃您何必明知故問呢,王爺對你的心思,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他那樣在乎您,又身受重傷,如何會著急讓您離開,”容mama道,“您不覺得,王爺好像在躲避什么嗎?” 柳銀雪也發(fā)現(xiàn)了,因此才覺得奇怪。 拖著重傷的身體跑進(jìn)皇宮,只為了專程去求和離書,他若有心放她走,何必急于一時,最重要的是,毒郎中竟然也由著他胡來。 柳銀雪扶額,她昨夜沒有睡好,精神有些疲憊,她坐到床沿上,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疑問,樓允在著急什么?他既然已經(jīng)給了她和離書,他又為何連夜搬到南山別院? 他在躲避什么? 他已經(jīng)完全不想看見她了? 不,不對,樓允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逃避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讓他著急去拿和離書,讓他著急讓她離開,甚至讓他根本不敢再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可是柳銀雪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到,她不免覺得身心俱疲。 她對容mama道:“先去收拾東西吧,我們搬到西山別院去住,暫時不回柳府?!?/br> “為何不回去?”落雁端著凈臉的水盆進(jìn)來,“老爺和夫人不知道多希望您回去呢,如今皇上判了您和王爺和離,您不回柳府,去西山別院干什么?” “我已經(jīng)是出嫁的姑娘,再搬回去住,始終不合適,西山別院既然已經(jīng)劃到了我的名下,自然就是我的府邸,我住到西山別院,比住到柳府更合適?!绷y雪道。 沉魚笑道:“是您自己喜歡西山別院吧?” “自然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好了,趕緊收拾吧,爭取下午就從王府搬出去。”柳銀雪撫了撫額道。 柳銀雪在王府住了許久,東西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光是金銀首飾和衣裳布料之類的,就有三四十個箱子,而且這些東西都貴重,收拾起來都需要小心翼翼的,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日常要用的其他東西,更是多如牛毛,半天時間,根本不夠。 丫鬟收拾了整整兩日才將所有東西裝好箱籠,柳銀雪讓白總管安排了整整二十輛馬車,將一百多個箱籠全部送到西山別院,她就在西山別院住下來。 這么一折騰,就花了整整三日時間。 她躺在西山別院屋里的貴妃榻上,見沉魚和落雁來來回回地忙活,忽然問道:“有樓允的消息嗎?” 落雁正在重新拜訪屋里的花架,聞言回答:“沒有,聽說南山別院圍了三層侍衛(wèi),連只鳥都飛不進(jìn)去,更別提探聽里面的消息了?!?/br> “也沒見毒郎中出來?”柳銀雪很困惑。 “沒有啊,這個問題您早上不是問過了嗎?!背留~道。 柳銀雪“哦”了聲,沒再說話了,她想起樓允那驢脾氣,半晌后,又道:“若是樓允回了王府,及時跟我說一聲,我有事兒問他?!?/br> “您是要親自去問嗎?”落雁問道。 第 134 章 柳銀雪一怔, 她恍然間覺得,自己好像錯了,她既然已經(jīng)和樓允和離,便從此一別兩寬,再不相干,再見面, 又有何意義, 不過是徒增羈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