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壞人時我們能采取到什么程度的應(yīng)對措施?！?/br>
    這句話聽得大家眉目都是一跳。

    李立舟沉吸一口氣，繼續(xù)道：“我們都可以是英雄，但我們也只是學(xué)生。面對跟今天一樣的事情時，我們需要開始思考救不救，怎么救，以及救到什么程度?！?/br>
    李立舟把自己的小刀放在桌子上，光滑的刀面映著虛虛的人影。

    一片沉寂中，金湛平從房間里走出。

    柳明梵看見，問：“叔，屋里有什么缺的嗎？”

    “不，不，”金湛平換了身衣服，胡子刮完后整個人顯得年輕不少，“我出來是想跟你們說，我打算離開這里?！?/br>
    柳明梵猝不及防：“離開？”

    “我女兒還在幼兒園里，我得去找她，”金湛平苦笑，“喪尸爆發(fā)那天幼兒園正好有活動，我本來是打算去接她的，要是早幾分鐘出門就好了，就不會遇上郝堅他們……”也不會浪費中間那么多時間。

    柳明梵抿抿唇，道：“叔，我們是一路從大學(xué)城逃過來的。你可能只看到別墅附近的情況，覺得這個傳染病只是小范圍爆發(fā)，實際上其他地方比我們這邊嚴(yán)重得多，時間過去那么久，那邊可能……您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br>
    “我知道，我知道，”金湛平說得慢，也像是在說服自己，“幼兒園平常管理很嚴(yán)，有專門的保衛(wèi)，家長進(jìn)出都需要做登記。即便一開始不知道有喪尸，但保衛(wèi)看到那些‘人’舉止奇怪，肯定也不會放它們進(jìn)去，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那里的孩子都還安全……”

    柳明梵見過金湛平的女兒。金湛平偶爾工作忙，會把小孩兒托他爺爺這兒，柳明梵周末來這邊的時候，也經(jīng)常會逗逗小孩兒玩。

    他自然希望孩子沒事，看到金湛平臉上的疲態(tài)又涌起點想幫忙的沖動，但想到剛才的事，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倪辛月眼里微動，張嘴時，臉上傳來一陣疼痛。

    她望向紀(jì)甚靈和李立舟的眼里透出幾分迷茫：“金叔的忙，咱們要幫嗎。”

    作者有話說：

    第58章

    大堂里, 除了柳明梵和金湛平站在靠近客房門口的位置說話，其余人都還圍在木椅處。

    倪辛月的音量不高，卻足以讓靠近的小隊成員的目光全都聚過來。

    但誰也沒馬上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怕太快敲定什么，又或者是拒絕什么。

    元夢仍保持半彎腰的姿勢, 給倪辛月涂藥膏。

    她盯著倪辛月，眼睛一瞬不眨地看了幾秒。

    倪辛月剛才問的就沒底氣，現(xiàn)下見大家不說話，眼里猶豫的閃動更明顯了。

    元夢手指頭直咧咧地在她臉頰上戳了戳。

    “臉都腫成這樣了，你是不是還想著救人？”

    倪辛月起初還能忍著疼, 冷不丁捱這一下直接疼得只抽氣。

    連門邊的金湛平和柳明梵都被動靜吸引, 好奇地看來兩眼。

    元夢沖他們點點頭，示意沒事，回頭繼續(xù)捏倪辛月的臉，道：“我還以為你都沒感覺呢?！?/br>
    倪辛月：“我就是問問問問問問！”

    元夢狠狠舀一指頭的藥膏，給她來了個厚敷，疼得倪辛月直叫。

    葉鑭本來還想幫說著兩句話, 被元夢一眼掃來, 忍不住縮手手，干咳兩聲：“那個, 良藥苦口利于病, 你這個臉多痛痛，說不準(zhǔn)明天就好了。”

    其他人都沒見過元夢這么“強勢”的一面，還有點新奇。不過幾個女生這一通下來，倒也直接把圍繞在小隊中間的□□氛圍打通得活絡(luò)不少。

    李立舟想了想, 有些話并不適合當(dāng)著金湛平的面討論。

    他朝柳明梵他們那兒走去, 示意墻上的鐘表：“金叔, 我知道你急著救女兒，但現(xiàn)在日頭黑得早，這時候動身，天黑了路上容易遇到很多危險?！?/br>
    “對啊，”柳明梵思緒也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忙道，“而且您這些天也沒好好休息過，不如先在這住一晚，等明早再出發(fā)?！?/br>
    金湛平擰眉看看窗外天色，心中糾結(jié)，但也知道他們說的道理，過了幾秒，才點點頭。

    將金湛平送回客房，柳明梵才和李立舟一起回來。

    他看著隊友們，一時不知如何開啟這個話題：“大家覺得金叔的女兒……”

    柳明梵的聲音弱下去。

    李立舟寬慰地拍拍他肩膀：“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提?！?/br>
    他看向其余人：“其實我會覺得這是一個說出大家心里想法的機會。因為我們接下來肯定還會遇到類似的情況?！?/br>
    元夢接著他的話往下道：“而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很難保證那時候的情境會像現(xiàn)在這樣安全，讓我們擁有考慮的空間?！?/br>
    李立舟點點頭，補充道：“不需要對這個問題太有壓力，有什么猶豫的地方或是覺得可行的地方，都可以說出來。也不需要考慮什么道德綁架不綁架的?！?/br>
    紀(jì)甚靈非常直截了當(dāng)：“我覺得會很危險?！?/br>
    有他起頭，大家相互看看，也都組織起語言來。

    江綺杉想了想道：“我很喜歡小朋友，但如果幼兒園淪陷了，我看到那個場景，估計會直接自閉。”

    她還沒想到救或不救的那一步，僅想象這么個畫面，就憋悶得難受。

    喬思羽往樂觀的方面試想了下：“但也不排除金叔的說法，幼兒園的安保很好，我們可以幫他一起找到他的女兒？幼兒園里應(yīng)該會存很多小零食吧，東西都小小的，小桌子、小椅子……”

    喬思羽邊說邊比劃，回憶自己讀幼兒園時的樣子。

    秋述：“嗯，喪尸也小小的?！?/br>
    喬思羽：“……”好了她不想回憶了。

    葉鑭似乎是傾向于去的，但她想著今天的事，蹙眉道：“幼兒園安全的話，我也會有點擔(dān)心——會有一些找不到臨時避難點的人把目標(biāo)定在那里。要是咱們又遇到的郝堅那樣的人怎么辦？”

    她抓起李立舟放在桌子上的刀，比劃了一下，神色認(rèn)真：“到時候往他們要害捅？”

    “到了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李立舟抿抿唇，“為了保護(hù)好自己和隊友，或許是要這樣，我們得有這個心理準(zhǔn)備了。”

    “要不大家跟我學(xué)學(xué)跑酷，打不過跑得快也行?！标悤辶艘蛔?，把李立舟剛營造的嚴(yán)氛圍破壞的一干二凈。

    李立舟笑，也不多說了，讓他表態(tài)。

    陳書望撓頭：“怎么說呢，其實剛剛紀(jì)甚靈講到柳明梵勾著金叔掛墻上這事兒的時候，我腦子里一直在想的是之前學(xué)校食堂，我和倪辛月幾乎沒認(rèn)識幾分鐘，她用衣服綁成繩子救我，把我拽上屋頂?shù)氖隆鳛橐粋€有過被救經(jīng)驗的人，我肯定希望遇到危險的時候，有人愿意搭手幫上我一把。不過幼兒園的情況稍微復(fù)雜了點……”

    陳書望也不知道后面該怎么說了，直接用胳膊捅捅邊上的秋述。

    秋述：“干嘛？”

    陳書望：“問你怎么想?！?/br>
    秋述：“我跟著你們的決定走?！?/br>
    陳書望表情一言難盡：“咱能不能有態(tài)度點?！?/br>
    秋述笑笑，有幾分灑脫的意味：“我說真的，我一開始也沒覺得自己能活多久，既然一起走到現(xiàn)在了，你們要去，我就去，你們不去，我也不去?！?/br>
    不能跟風(fēng)做決定，陳書望內(nèi)心又開始搖擺，表情皺巴，顯然十分苦惱。

    “那個哥啊……”邊上的時宇拖著聲音道。

    大家把目光放到這個未來體育老師的身上。

    時宇邊思考邊慢慢道：“我覺得啊，大家能把眼前看到的，能幫的都幫了，已經(jīng)很厲害了?！?/br>
    “現(xiàn)在幼兒園這個，不是發(fā)生在咱們眼前的事情，如果回回都那么考慮，會很心累的?！?/br>
    “假如我們這次救了幼兒園，但有個小朋友說，他哥哥在邊上小學(xué)，想要救他哥哥，那咱們小學(xué)還要不要救？要是小學(xué)也救了，邊上初中救不救……這么整下去，n市都不用等國家支援，就被咱們救光了?！?/br>
    時宇說得認(rèn)真，陳書望笑捶他一下：“你想得可真美，咱們哪有這本事?！?/br>
    時宇也笑笑，小虎牙浮現(xiàn)，不過很快他就正色道：“所以現(xiàn)在讓我做出一個決定的話，我會選擇不去幼兒園。”

    陳書望沒想到在場的人里，時宇這個年紀(jì)最小總是管大家叫哥叫姐的弟弟會是最先做下確切決定的人。

    他愣了一下，剛要說點什么，聽時宇繼續(xù)道：“不過如果你們決定好了就要這么一路救下去，我也不慫，能跟你們一起干?！?/br>
    他的眼睛干干凈凈，映著每一個隊友。

    陳書望：“你小子……”

    元夢看回倪辛月，問道：“你想要去救嗎？”

    倪辛月正要開口，剛才一直在秋述邊上發(fā)呆的倪藝橋突然打了個噴嚏。

    倪辛月向她看去，伸出雙手，藝橋就穿著棉大褂，笨拙地朝她過來了，窩進(jìn)她的懷里，腦袋貼著她的胸口。

    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倪辛月垂下眼睫：“我也不知道了……”

    元夢看她：“你是不是覺得，讓金叔叔一個人去救女兒，等同于看著他送死？”

    倪辛月想想，點點頭。明明她和金叔叔并不熟，但在柳明梵的關(guān)系下，救下他后，她就有這方面的顧慮。

    金湛平從喪尸爆發(fā)后就一直被郝堅一家控制，根本不了解外界的環(huán)境，也沒有任何末世生存經(jīng)驗，或許都沒辦法安全走出這片小區(qū)。

    “我大概是腎上腺素還沒降下來，所以誰都想救，等會兒可能就……”

    倪辛月低頭反思，語速也不自覺得略快起來。

    “辛月?！?/br>
    元夢打斷她的話，拉過倪辛月的手，迫使她與自己對視，眼里倒映著彼此：“你在大學(xué)里的時候就是這樣，不管做什么事情，每次幫人都會想要幫到底?！?/br>
    “但現(xiàn)在是末世?！?/br>
    “我們是救了他，但后續(xù)的選擇是個人的，我們不可能一直對他的生命負(fù)責(zé)。”

    “我和綺杉也一樣，我們不希望你因為救了我們，就一直把我們的命背負(fù)在身上?！?/br>
    “這不是你的義務(wù)，也不該由你來承受這些?！?/br>
    元夢說最后這句話時，眼神溫柔，但咬字清晰有力。

    倪辛月的目光很輕地動了一下。

    江綺杉戳她：“我們都努力保護(hù)好自己，保護(hù)好隊友，你想要做什么決定，我跟時宇一樣，都不怕的?！?/br>
    大家都沒有說話。倪辛月沉默好一會兒，深吸口氣道：“我想讓大家都平平安安的?！?/br>
    這一圈溝通下來，大家都還是傾向不去幼兒園。

    但柳明梵還沒有表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