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思著，是不是湯娘子對生母心生好奇，才特意找了她來敘舊。

    真是可憐的小姑娘，那么小就沒了娘親……

    開口問話的卻是秦婆子，詢問諺姨娘與老爺?shù)年P(guān)系如何。

    秀彤不解其意，還是笑著回道：“湯老爺對諺娘子極好，兩人如膠似漆！”

    有些話讓湯幼寧或者薄時衍來開口都不合適，只能秦婆子來了。

    她想打聽的，是兩人房事頻率，以此推論是否中了情人蠱。

    這話題多少有些尷尬，湯文樊與諺氏是長輩，都已經(jīng)去世了，還探聽這些，實(shí)屬無奈之舉……

    秦婆子斟酌著用詞，準(zhǔn)備開口，突然被陸神醫(yī)打斷了。

    “不必問了，你只需要認(rèn)一認(rèn)人即可。”

    陸謙顏如坐針氈，他自幼聰慧，也不相信世間事有那么多的巧合。

    他心中有一個不敢深思的猜想。

    本是隱忍著不去想，但……倘若真是他要尋找的故人，被這樣扒開隱私詢問房事，無異于在他心間捅刀子。

    鮮血淋漓。

    他無法忍受，簡直要在這個屋里待不下去了！

    陸謙顏是帶著畫像來的，湯幼寧很是大方，把紅衣美人圖借給他收著。

    隨便他看多久都好。

    這會兒，他把卷軸打開，讓秀彤過來辨認(rèn)，畫中人是否諺氏。

    此舉讓湯幼寧幾人都呆住了。

    別說湯幼寧的思緒跟不上，就連秦婆子都感覺理不清，“這、這是怎么回事？！”

    薄時衍若有所思，道：“先生所尋的故人中了情人蠱，而此蠱毒少見，所以你懷疑諺娘子就是你要找的人？”

    還有一個佐證，那就是湯幼寧與畫中人的眉目相像。

    秀彤的反應(yīng)，直接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準(zhǔn)確的答案。

    “她是諺娘子不錯，這是誰畫的？畫的可真好??！我還不曾見過諺娘子身著正紅呢……”

    姨娘不能穿正紅的衣裙，而且，她這樣的發(fā)飾也太獨(dú)特了……

    沒有人在聽秀彤說話，所有人反應(yīng)各異。

    陸謙顏直接癱倒在椅子上，面色蒼白似乎要發(fā)病了。

    他終究沒有沉住氣，還是問了……

    “師父……”范子懸一臉無措，“你怎么了？”

    這不是找到故人了么？

    陸謙顏沒理他，繼續(xù)輕聲詢問秀彤：“諺娘子，是哪個諺？”

    他的苓兒，果真是用了化名，把自己藏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不叫他找到。

    秀彤不認(rèn)識字，不過這些年跟隨夫君行商，勉強(qiáng)知道一些。

    “是言字旁，諺語的諺，不常見呢……”

    話音未落，陸謙顏終于忍不住，嘔出一灘血來。

    他的名字，她的姓氏。

    第60章 他愿意

    陸神醫(yī)忽然倒下了, 讓雪鸕園的幾人手忙腳亂。

    范子懸年紀(jì)小，卻也已經(jīng)學(xué)了號脈以及安撫，連忙端來熱水給他喝下。

    薄時衍讓苒松帶人來, 把陸謙顏給攙扶回客房去先歇著，有什么事情隨后再說。

    他看上去需要緩一緩。

    秀彤暫時也被留在王府里，她兒子放心不下跟著進(jìn)京了，陳管家安排一座客居小院給他們母子住下。

    若有需要, 還得傳她問話。

    紅衣美人圖被鋪散在桌面上, 湯幼寧低頭打量她。

    “這是……我娘？”

    她的娘親，是這般英姿颯爽神采飛揚(yáng)的女子么？

    湯幼寧對母親這個形象，起初源自于彭氏, 后來又看了農(nóng)莊里的婦人管教孩子，攆著跑。

    她以前的世界很小，給一個小玩意就能專注著玩許久，很少去思考旁的事情。

    未曾謀面的母親是什么樣……大抵是那種溫柔的？

    “秀彤會不會認(rèn)錯人了？”湯幼寧扭頭看向薄時衍。

    薄時衍抬手，輕撫她的頭頂，道：“此事沒那么簡單, 不會因?yàn)橐蝗酥刚J(rèn)就蓋棺定論, 既然有了線索, 要查起來很快就能有結(jié)果?！?/br>
    原先要查諺氏，極為困難，因?yàn)檫@是個化名, 而且南邊范圍那么大, 不知道她來自于何處。

    最重要的是湯文樊已經(jīng)去世，他身旁的長隨即便認(rèn)得諺氏, 卻對她的過往一無所知。

    都以為諺姨娘是孤苦無依的孤女, 被湯文樊給帶到京城來了。

    現(xiàn)在有了明確的線索, 往下細(xì)查，已經(jīng)是輕而易舉。

    人做過的事情、所到之處，必會留下痕跡。

    實(shí)在不行，還能回湯家去詢問彭氏，想必她與諺氏接觸過不少。

    秦婆子的思緒也很亂，甚至，她想得更多……

    這諺姨娘跟陸神醫(yī)是什么關(guān)系？神醫(yī)自稱在尋找妻子，那……那湯老爺是怎么回事？

    他們該不會不清不楚吧？

    秦婆子怕影響到湯幼寧的身世，一臉欲言又止。

    她想到的，薄時衍也想到了，道：“此事不會外傳。”

    湯幼寧要成為攝政王府的王妃，不能外泄曲折的身世，成為外人的談資，可能以訛傳訛，最終就變了樣。

    諺氏是不是陸云苓還不好說，她跟陸謙顏的關(guān)系，須得聽當(dāng)事人講訴。

    秦婆子知曉人言可畏，當(dāng)即保證三緘其口。

    這事也就他們幾個知道，那秀彤是不知詳細(xì)內(nèi)情的。

    至于范子懸，他是陸神醫(yī)的親傳弟子，猶如半子，絕不會胡言亂語。

    ******

    湯幼寧向來不會被煩惱縈繞于心，但此時發(fā)生這么大變故，于她而言，很難平靜下來。

    “圓圓，隨我來?！?/br>
    薄時衍帶她去了錦嵩閣，登高看看風(fēng)景。

    這個閣樓，是王府里最高的建筑，雕樓高宇，視野開闊。

    以前薄時衍頭疾犯時，就到此來散散心，偶爾也會撫琴。

    錦嵩閣有五層之高，湯幼寧還沒來過，拾梯而上，難掩好奇地左右觀望。

    尋常宅邸，超出五層的閣樓并不多，大多是兩三層，她只在廟里登上佛塔才能站到那么高。

    這會兒，湯幼寧一眼就被那個凌空的觀景臺給吸引了。

    越過紅漆木雕欄，居然能俯瞰王府之外的街道。

    遠(yuǎn)遠(yuǎn)瞧著，一排排低矮的房子變得精致小巧起來，像極了她的木雕小玩具。

    人的心情很容易隨著周圍環(huán)境而變動。

    進(jìn)入逼仄窄小的屋子會覺得憋悶，站到高處視野開闊，似乎心境也跟著打開了。

    “這里風(fēng)景真好?！睖讓帍堥_雙手，笑道：“難怪你那會兒在府中休養(yǎng)，住在錦嵩閣?！?/br>
    薄時衍從身后，用手臂圈住她的細(xì)腰。

    把人摟進(jìn)懷里，讓她的后腦勺抵住自己的胸膛，“你也可以搬來這里住著，不過沒有地暖。”

    冬天住閣樓，只能靠炭盆了。

    “不搬了，我可以走過來看風(fēng)景……”湯幼寧頓了頓，問道：“我可以隨便上來么？”

    “當(dāng)然，”薄時衍用自己挺直的鼻尖輕觸她臉頰，“這個王府，你想去哪里都行?！?/br>
    “那王府外面呢？”她歪了歪腦袋：“如果我想出遠(yuǎn)門？”

    “你想去哪？”薄時衍收緊了雙臂，鉗著這截柔軟腰肢，占有欲十足。

    湯幼寧被拘得慌，圓鼓鼓的胸脯上下起伏，“你松開點(diǎn)……”

    “我是想著，如果我娘真是陸神醫(yī)的故人，想去了解一下她?！彼仡^看他，希望他明白。

    那是她娘親誒，與她幻想過的全然不同，她難免會好奇。

    陸神醫(yī)來自蒲蘭谷，他所尋之人，是義妹也是妻子？

    湯幼寧不知道其中發(fā)生過什么，但毫無疑問，陸云苓也是在蒲蘭谷長大的，或許同樣懂得醫(yī)理。

    薄時衍發(fā)現(xiàn)，他的小呆子果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她學(xué)會思考得更長遠(yuǎn)，有了明確的想要做的事情，并為之主動。

    “你可以去，”他低聲道：“我陪你一起去?！?/br>
    要放她自己出遠(yuǎn)門，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真的么？”湯幼寧得知自己的自由程度有些高興，不過……“京城里的主母，是不是很少出遠(yuǎn)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