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顧程海聽見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只不過那一瞬間，有兩個身影重疊了──一個是玄炎，一個是周予琛。

    但在這個地方，能用語音和他說話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玄炎。

    他很快地理解了狀況，不敢置信。

    關(guān)掉變聲器的周予琛，用著最原本又乾凈的嗓子，呼喊了一聲：「琥珀。」

    他心心念念的人，總算出現(xiàn)了。

    「我關(guān)掉了變聲器?！顾蝾櫝毯＝忉?，雖小心翼翼，但能感受到此刻的他不如以往的冷靜，而是急切又迫切的，想要面前的人接受他的話。如果顧程海無法接受、甚至討厭自己，他會很難過。

    「并不是『好久不見』，因為我一直都在你身邊?！?/br>
    此刻的顧程海只覺得內(nèi)心翻騰、胸口悶得難受，頭也好像要炸開了一樣，激動不已，「你真是玄炎？如果真的是，那為什么不早點回來？為什么用這個帳號接近我？又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告訴我你是誰？」

    「我的處境特殊，被盯上了一段時間，所以有好一段時間沒辦法上線?！怪苡梃≌f著，罪惡感涌上自己的心頭，就像驚滔駭浪逆襲而來，「后來覺得風(fēng)頭過了，我嘗試用各組密碼登入游戲，但卻登不上，不知道是被封鎖了，還是真的是我忘記了?！?/br>
    忘了？這也能忘？被盯上又是什么意思？他有好多事情想知道，好多問想要問，可現(xiàn)在他連言語都組織不了，只吸著鼻子，消化這龐大的訊息量。

    「別哭?！诡櫝毯？蘖耍运哺帕?，「我本來不打算說的，可看你到現(xiàn)在仍這么執(zhí)著，我如果什么也沒做是不對的。我以落陽的身分告訴你那些話，無非是希望你忘了『玄炎』這個人，這對你來說太綁手綁腳，會成為束縛你而無法向前的致命傷。」

    「你欠債跑路了？」顧程海不哭了，可腦袋仍一片問號，有著一堆問題。

    「……」畫風(fēng)突變，周予琛頓時不知道該怎么說，「不是。」

    「那怎么了？」顧程海窮追猛打，「你真是個打豬蹄子！」

    ……什么是大豬蹄子？周予琛不懂這中文流行用語。

    「對不起?！顾m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還是接受了。

    顧程海深吸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心里很是委屈。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是以前的師父──還是過了這么久才知道，而他也沒發(fā)現(xiàn)。

    四年所累積的思念，全都在今天得到解放，覺得有點玄幻，也不可思議。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他的反應(yīng)在當(dāng)下雖然激動，可現(xiàn)在卻十分冷靜，就怕是撲了空或者一場夢，連想都不敢多想，就怕記憶越清晰，越會從美夢里醒來。

    方才。

    「仔細想想，我沒認(rèn)出你，大概是因為你說話的口音?！诡櫝毯Ｓ浀眯滓郧霸捑蜕伲袀€外國腔，現(xiàn)在不論腔調(diào)還是說的話，都像是本國人，「你進步得真多?！?/br>
    周予琛沒有立即回覆，是在想另一回事。

    他的身分仍然尷尬，之前開了個玩笑，以藍蒼的身分說了正與玄炎交往，現(xiàn)在覆水難收，唯一的解決之道，是把水全都潑出去。

    「我現(xiàn)在該叫你什么？你打算瞞著公會的大家嗎？不過我想就算你要他們瞞著，隔天就會在論壇上看見了?！诡櫝毯Ｏ肓撕芏啵缃窈蟮纳顣兊迷趺礃?，他都想得周全，「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替你瞞?！?/br>
    見對方都沒聲息，顧程海又說：「斷麥？」

    「不是，我還有件事情得和你說?！顾恼Z氣認(rèn)真，顧程海又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感覺這人不是又要讓他這大男人哭一次，就是再氣一回。

    「什么？你要是再刺激我，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么事情?！诡櫝毯＠渎暤鼐嫠覆蝗蛔屛也虏?，是你罹上了不治之癥，明天就要入院，還是外頭有隻貓頭鷹送信給你，明天就要去就讀魔法學(xué)校？不管是哪個，我都會信。」

    ……這不是還氣著嗎？

    「有個人曾經(jīng)跟你說過，我和他是戀人?！?/br>
    「哦，記得。」顧程海應(yīng)聲。七服的藍蒼、這次top2，他當(dāng)然記得，「明天要結(jié)婚？老公不給玩？要我參加婚禮？行的，我現(xiàn)在工作挺好，紅包能包一大包?！?/br>
    「不是，那也是我?！怪苡梃∫呀?jīng)做好再被罵一次「大豬蹄子」的準(zhǔn)備，「除了覺得有趣，我本來以為那么說，喜歡玄炎的你會放棄，可你沒有，所以我只能用著落陽這帳號來找你，也順道替你解決師徒任務(wù)?！?/br>
    「……好，在跟你道謝之前，我得先消化消化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顧程海無語了。好了，數(shù)數(shù)他幾個身分，第一屆冠軍兼他師父玄炎、今年收的新徒弟落陽、與他角逐過pk榜第一的藍蒼──可真多！

    「以防萬一，我先問問，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到底有幾隻小帳？」

    「大抵上是沒有了……我想該告訴你的，我全都已經(jīng)跟你說了。我使用的帳號，也就只有這三個?！怪苡梃∮悬c心虛，但也認(rèn)為他知道這些就夠了，現(xiàn)在也總算放下心里的一顆大石，「今后我就不會開這個帳號，玄炎更不用說，往后我和你就是同個伺服器的人了，自然能夠一起玩?！?/br>
    「那你打算怎么和其他人解釋？根據(jù)地的大家，看到你忽然消失也會覺得奇怪。即使我會難過，但你依然可以突然丟下我，四年后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只是你不能這么對其他人，因為他們也許和我不一樣，不擅長等待，也不會等待。即使他們的傷心不會持續(xù)那么久，可那種覺得『可惜了』的心情，是非常深刻的。」

    「我會告訴他們我就是藍蒼這件事情?！惯@也是周予琛剛剛才打算的。

    「真期待他們的反應(yīng)?！怪辽儆植皇且蝗桓闶й櫍櫝毯：軡M意他做的方法，「是說，有件事情挺神奇的，你的嗓音和我老闆特別像?！?/br>
    「……」這事周予琛是不打算說的，難不成顧程海會自己發(fā)現(xiàn)？

    他輕咳了聲，故作鎮(zhèn)定，「是嗎？」

    「我隨口說說的，大概只是碰巧吧。我老闆不滑水，該認(rèn)真做事的時候絕不馬虎，連在家都在工作，哪來時間玩游戲？」顧程海想想就覺得不可能。如果周予琛就是藍蒼，那他也太厲害了，竟然能用那么少的時間就練到伺服器第一、全國第二。

    再說，哪個老闆會參加自個兒辦的比賽？

    在他們下線之前，顧程海又問了句：「我還能再見到你吧？」

    「為什么不能？」

    「雖然我現(xiàn)在相信你所說的話，但總覺得有點不真實。」不是沒想過他會回來，而是他可能永遠都做不好準(zhǔn)備，就如今天，他沒有任何心理準(zhǔn)備地知道了這件事情，相信歸相信，他不知道明天這些事實會不會變質(zhì)，「我是真的想你，師父。」

    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整整四年。

    「那你今晚能心安睡一覺了，因為我是不會走的?！?/br>
    顧程海鼻頭又酸了，可下一秒他暗暗罵自己，哭什么，你可是個男人！

    「不過你怎么沒想過我是死了？這么長的時間沒上線，這不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嗎？」如果換位思考，周予琛會認(rèn)為，那突然消失的人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意外，而導(dǎo)致他沒有辦法上線──四年，誰會等一個沒留下「再見」的人整整四年？他想，大概只有顧程海這人會這么執(zhí)著。

    「我不會想那么不吉利的事情，而且我的第六感特別準(zhǔn)?！拐f到這，顧程海相當(dāng)自傲，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一樣，語氣帶著笑：「對了，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啊?！?/br>
    「嗯？什么？」電腦桌前的周予琛挑了挑眉。

    「這里的npc，都會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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