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之5
他的笑太過張揚,哪怕沒出聲,也燦爛得讓人難以忽視。 鄭依槿感覺得出來,對著她時,譚享始終話里有話,表面看起來和善可親,實則笑里藏刀,字字句句全是刁難。 但她分明不識得他。 如此糾結(jié)也不過就是一瞬的事情,被人無故厭惡與針對早不是頭一回,鄭依槿雖感到莫名,到底不過心,很快便釋然。 譚享的話說得明白,饒是鄭依槿心里抗拒,也沒能說出反對的話來。 一個是直接全員露面,一個卻只是存在風險,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取捨。 當事人沒為此有意見,于禮和江淮卻有些掙扎。 他們也感覺得到譚享的刻意針對,且同樣清楚他話中的利弊。夢想這條路走到如今,他們已是太過艱難,年少時候的勇氣與張揚,在被現(xiàn)實不斷搓磨之下,早已消失無蹤。 自私或保護他們團里唯一的丫頭,理智與情感各據(jù)一方,在腦中拉扯。 兩人雖極力克制面部神情,還是讓譚享瞧出了他們的掙扎。 只聞一聲嗤笑,譚享看傻子似的瞧著他倆,「別傻了,都一樣的?!?/br> 他出聲得突然,說得話又沒頭沒尾,惹得五雙視線齊齊投向他。 「你們兩個……不,你們五個都一樣,你們以為戴著口罩就真沒點風險嗎?我也就是那么一說而已,再者,碰上大前輩你們還真打算全程戴口罩?懂不懂禮貌?」譚享像是耐性終于告罄,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裝,居高臨下望著他們五人,「風險一樣有,機率高低問題而已,好好動腦子想想,幾歲人了別總想著衝動行事?!?/br> 語帶嘲諷的把話說完,失了耐性的譚享懶得再浪費時間待在這里,轉(zhuǎn)身便走,路過門口時,還不忘對倚墻而站、一臉復雜盯著他的鄒恬低語交代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待鄒恬點頭方推門離去。 譚享一走,凝固的氣氛徹底松懈下來。 人不在眼前,于禮沒道理繼續(xù)壓著蘇項凜不讓說話,早憋了大半天的蘇項凜這會兒又罵罵咧咧起來,當前一句便是后悔適才先道了歉。 譚享瞧上去與于禮差不多大,他卻著實尊敬不起來,將譚享的祖宗十八代翻來覆去罵過三遍才因口渴閉了嘴。 與會以來一句話也沒說過的卓逸霄,這時起身走到于禮身旁,盯著桌面上那疊紙看了會,低聲問:「禮哥,我們真聽他的做嗎?」 于禮頭疼地揉揉額角,側(cè)頭反問他:「我們有選擇嗎?」 卓逸霄抿了下唇,沒說話,而是把視線投向正和江淮低語的鄭依槿,片刻后道:「讓依槿一個人做不行嗎?」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于禮原還透著幾分和善的目光轉(zhuǎn)瞬冷冽。 「禮哥,我們各自是怎么走過來的,你也很清楚?!箲浧疬^往,卓逸霄緊了下垂在身側(cè)的手,「但依槿不一樣,她是怎么入得團大家都知道,露不露面這件事情,她根本就無所謂──」 「夠了!」委屈與憤怒交織下,卓逸霄有些控制不住脾氣,語音逐漸上揚,于禮只能出聲打斷他,抓著他的領(lǐng)子將人扯向自己,咬牙低聲道:「這種話別讓我再聽到,不然你就滾出404?!?/br> 卓逸霄沒想過于禮會這樣對他。 夢想這條道上布滿多少荊棘,只有親自行過的人才懂得其中滋味。他承認他是自私了,可他以為,同樣這樣過來的于禮會理解他。 共事三年,他并非不照顧?quán)嵰篱?,可她的存在,一直令他艷羨。 有個開娛樂公司的舅舅、業(yè)務(wù)能力極強的母親,以及人氣如日中天的童星meimei,她不需要試鏡,不需要面試,輕而易舉便被塞進這個樂團,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 除了膽小,卓逸霄不認為鄭依槿有任何不能露面的理由。 她是那么幸運。 這端兩人一直是壓著聲說話,儘管后來卓逸霄聲音稍大,其馀四人也不過就是各自中斷對談,轉(zhuǎn)頭瞧他們一眼,而后回首繼續(xù)原先的對話,對于他們的交談內(nèi)容絲毫不感興趣。 才收回視線,鄭依槿便覺嗓子一陣發(fā)癢。 江淮正欲繼續(xù)先前的話題,一句話未說完,就見鄭依槿垂了頭,壓著聲咳了幾聲。 「抱歉,你繼續(xù)?!?/br> 她這一咳完再開口,聲音便有些不對,江淮敏銳,縱使隔著口罩,仍聽出她聲音中的嘶啞。 「感冒了?」 江淮說這話時沒有特意壓低聲音,嚇得鄭依槿忙抬眼去瞧鄒恬與于禮。好在這兩人都正與人交談,沒聽見江淮這句話。 悄悄松一口氣,鄭依槿扯了扯他外套衣袖,讓他近自己幾分。 「小感冒而已,你別跟恬姐和隊長說。」 這話帶著nongnong的鼻音出口,著實沒點說服力。 江淮眉頭仍舊緊蹙,抬手將手背貼近她額頭,雖不至發(fā)熱,卻也隱約有點熱度。 「我送你回家?!拐f著,他伸手進口袋掏車鑰匙。 鄭依槿想到?jīng)]想地搖了頭,婉拒他的好意,「來都來了,得去見舅舅和表姐,你忙你的吧?!?/br>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當真如此,江淮總覺得說這話的鄭依槿比之先前又虛弱了幾分,露在外頭的眸中透著倦意,讓他有些放心不下。 想再勸勸她讓他送,可一想到她可能會有的為難,又只得將滿腹的話重新吞回去。 他不想看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里表露出絲毫為難。 最終,他還是順從她的意思,目送她起身離開會議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