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之3
涂硯書已離去良久,鄭依槿卻仍立在原地,反覆琢磨他那話的意思。 還是小區(qū)里的警衛(wèi)大叔看不下去,打傘出來喊她,她方醒神過來。 鄭家兩個小姑娘也算是警衛(wèi)大叔看著大的,這會兒見她在雪中出神,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以為是被剛才離去的男人甩了,也不追問她詳情,一邊陪著她往鄭家走去,一邊批評了一通現(xiàn)在的小年輕。 鄭依槿起初還聽得一頭霧水,聽到后來頗有些啼笑皆非。 她知道大叔誤會了,但她沒有特別解釋,總歸大叔也沒瞧見涂硯書長什么模樣,他的一片好意,她便乾脆地收下。 鄭父在外刮起大風以前到家,手里還提著餐廳外帶來的圣誕大餐。 家里人不多,鄭依槿食量也不大,他帶回家的食物量算不得豐盛,可父女二人對坐而食也算溫馨。 近九點時鄭依霏發(fā)來視訊邀請,鄭依槿與鄭父落坐在沙發(fā)上,鏡頭與他們之間還隔著傍晚她買回來的小蛋糕。 視訊一開,鄭依槿當即笑了。 鏡頭那段,鄭依霏與鄭母面前也擺著小蛋糕,極有默契的是,這端的巧克力蛋糕是鄭依霏最喜歡的口味,那端的草莓蛋糕則是鄭依槿喜歡的。 即時沒能一起過,姐妹倆心里想著的仍是對方。 瞧見視訊那頭的小蛋糕,鄭依霏的眼里似閃著光,她撒嬌著讓鄭依槿在她回去后再買一個送她吃,一邊把自個兒面前的草莓蛋糕端到鏡頭前,讓鄭依僅能仔細瞧一瞧蛋糕上頭的草莓。 草莓鮮紅飽滿,鄭依槿看得有些嘴饞。 她彎起眉眼,跟鄭依霏交換條件,「你得拿草莓蛋糕來換。」 鄭依霏笑著應了。 姐妹兩個說著話時,鄭父與鄭母就在一旁安靜聽著,直到那端鄭依霏休息室的門被敲響,有工作人員進來告知她要準備下一場戲的拍攝,鄭依霏才不情不愿的告別jiejie與父親,把手機轉(zhuǎn)交給母親。 見狀,鄭依槿極有眼色的找了個藉口上樓。 臨離開以前,鄭母喊住她,問了句前陣子感冒的狀況。 鄭依槿一怔過后,隨即意識到是父親出賣了她。抬眼看向鄭父,卻見他只是衝她溫和的笑。 她拿父親沒有辦法,重新坐回沙發(fā)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向母親保證自己如今已經(jīng)好全,日后也會多注意,又聽母親嚴肅訓了幾句話,她才得以回房。 說是訓,可鄭依槿知道,這是來自母親的關心。 她依稀記著,過往每回發(fā)高燒時,都是母親日夜不眠的在旁照顧她。 或許母親對她是嚴格,還有些恨鐵不成鋼,認為她不如鄭依霏那般優(yōu)秀得足以達到她的希冀,可她從不懷疑母親對她的愛。 縱然愛得偏頗,也不過是人之常情,她無怨無恨,仍然深愛母親。 夜?jié)u深,外頭的雪越發(fā)大了。 早早洗過澡以后,鄭依槿搬著筆電上床,窩在厚厚的棉被里頭使用電腦,背景播放的音樂仍舊是那首與季知哲合唱的歌。 說是不期盼了,可當時間真正倒數(shù)著來臨,她還是忍不住想在第一時間在網(wǎng)上聽見這首歌。 儘管自拿到音檔后她早已反覆聽過無數(shù)次,于她而言,兩者還是有所不同。 她正聽得著迷,頗有些昏沉欲睡,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生生將她給響得清醒。 揉了揉困倦的雙眼,鄭依槿翻找出被她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拿至眼前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組陌生號碼。 她下意識按了靜音鍵,正想隨手丟回棉被堆里,腦中即時地閃過涂硯書傍晚曾說過的話。 他讓她如果看到陌生來電,不要怕,要接。 所以這會是涂硯書打來的嗎? 鄭依槿有點遲疑,伸向接聽鍵的手指都有些發(fā)顫,還沒想好到底接還是不接,在接聽鍵上頭猶豫不決的指腹,一不小心觸上了,當即接通了電話。 深怕是什么奇怪的惡作劇電話,手機拿至耳旁時,鄭依槿沒有立刻出聲,而是屏住呼吸,靜待那端的人有動靜。 那頭的人似乎也在等她開口,遲遲等不來,半晌才沙啞著開口:「鄭依槿。」 熟悉的嗓音入耳的剎那,像有一陣電流透過耳朵流竄過全身。 她想都沒想,驚呼出聲,「知哲學長?」 「是我。」季知哲似乎淺淺的笑了下。 突然接到季知哲的電話,而且還是她從未見過的號碼,鄭依槿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擔心著即使她問出口了,對方也未必會回答,正沉默著,那頭季知哲又主動開口了。 「怎么不說話?」他低低的笑了聲,話里帶著細微的調(diào)笑,「我又嚇到你了?」 「沒、沒有?!?/br> 「是嗎?」又是一聲低笑,語氣里聽不出信或是不信,只在笑聲落下后低聲道:「不要怕我。」 她其實從來也沒怕過他。她就是……緊張的。 可這些話鄭依槿不會告訴他,至少不是現(xiàn)在告訴他。 就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jīng)意識到季知哲的不對勁,不但嗓音聽上去沙啞,還難得的話多,表露出來的情緒更是亂七八糟,一會笑、一會失落,與平常的季知哲判若兩人。 抿了下唇,鄭依槿輕聲問他:「學長,你喝酒了?」 這點上季知哲倒是沒有隱瞞,他淡淡嗯了聲,「喝了一點?!?/br> 聽上去卻完全不像是只有一點。 遲疑片刻,鄭依槿又問他:「你還好嗎?」 小姑娘軟糯的嗓音透過手機傳入耳內(nèi),像是捲著一股暖流,穿過一片天寒地凍,直抵心肺,密密的包裹住近乎結(jié)了霜的心臟,一點一點試圖融化它。 季知哲被她問得怔愣半晌。他側(cè)過頭,望向窗外。 屋內(nèi)地暖旺盛,透著融融暖意,外頭卻是一片風雪交加。 他倚墻而坐,一手抓著手機,一手則捏緊空了的啤酒罐,伴隨著罐身扭曲,喀啦聲響徹整個房間。 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下,對著手機那頭的女孩子,他誠實且坦然地低語:「我不好?!?/br> 這回似乎輪到對方愣了。 又是一聲低笑,甩開手中扭曲難看的空罐子,季知哲一手撫面,緩緩啟唇,重又說了一次:「我不好。」 似是低喃,也似是在與對方訴苦。 沒等到對方回話,手機電量見空,耳旁一下再沒聲響,回到與房間無二的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