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人間四月天
11. 人生有太多轉(zhuǎn)彎。很多事一不留神。 白云倉狗,指縫流沙。 跟沉卿躺同一張床為他效勞整整一年,顧琛除了對他的敏感帶瞭若指掌以外,其他部分仍是乾凈如白。 沉卿透露的總是很少很少,線索全部加在一起,就像世界地圖上某一個拇指大的海島。小得要死,也拼湊不出什么。 但沉卿好就好在不讓人猜,稍有懷疑的事只要問他了,他就會說。 他一點都不怕被知道什么。 偶爾局里還是會來通知,問顧琛一些事情,但真的很少。 沉卿的毒品交易更是無從查起,他每次都安插不同的人,每次都在不一樣的地點,不一樣的時間,偶爾連顧琛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完成了交易。 但達哥總會知道。 顯然沉卿還是信他多一點,那是自然。顧琛想,若是沒了這層身份,沉卿不曉得會不會比相信達哥還相信他? 顧琛也知道有了這種想法的自己,其實早就輸了一半。 若說沉卿是命中注定,顧琛覺得更像是命中之劫,不得不碰上的坎,輾過就好了。 今日一早又得帶著一群小弟去a5那一帶收錢。沉卿的地盤從a1一路到a7,本來a5、a6那兩地是梁老闆的,也被他拿了下來,目前五到七這一片都歸顧琛管理。而一到四則是達哥負責(zé)。 沉卿的地盤就緊挨著林老闆,隔著一條夜市,那夜市假日就熱鬧,四面八方的人都會過來,整個城市像是不夜城,收益就別說了。那塊地目前仍是歸林老闆,但顧琛知道沉卿一直想吃了下來。 兩人明爭暗搶,較勁了幾次,底下的人暗地里交手了幾回,回回都是林老闆佔了上風(fēng)。 硬要說起來,那林老闆的勢力肯定是不及沉卿的,可就打打殺殺這一塊,沉卿沒多少心神。他主要還是賣那些毒品。 而林老闆那一派就比較正統(tǒng)流氓那一路了,打打殺殺,高利貸、保護費……,高利貸沉卿也有在做,但收得隨便,偶爾也不太記得債主是誰,跟他借錢的都是些垃圾,存心不還,沉卿也不要緊。大善人似的,但有那么某一天,沉卿要是突然記起來了,那些人要還的就肯定不只錢。 沉卿什么都會拿走的。 他不是不要緊啊,只是討厭把一句話說得那么多次,在以為他得過且過的同時,早已一腳踏入深淵。也因為這樣,若非真的走投無路,所謂走投無路就是指,其他黑社會的、地下錢莊的,也都不愿意借錢的時候,才會有人想到沉卿。 借貸期間,沉卿的人會保護借款人,幫他還清在其他地方欠下的錢。 人的器官特別值錢,顧琛也是后來才知道。 以往常常聽人玩笑話,說什么賣腎過活等等的,倒沒接觸過真的販賣這些東西的事。 一些出過醫(yī)療紕漏,無法再明地里當(dāng)醫(yī)生的人都會替流氓接這種臟活。幫忙動手術(shù),幫忙賣給一些醫(yī)院。 這不今天a5那里就有一個債主,沉卿上個月突然想起那倒霉蛋,沒頭沒尾跟顧琛說了一句,「我之前借了一個人不少錢,下個月有急用,你幫我拿回來?!顾裁匆矝]說清楚,只含糊又說了句,「那傢伙好像姓陳?住在五區(qū)附近。找找看。」 顧琛接了任務(wù),什么都不曉得,知道端著笑臉問達哥。 那達哥討厭他討厭的明明白白,可又對于沉卿的命令絕對忠誠與服從,偶爾想來挺可憐的,一片真心,卻因為不是alpha沉卿從未把他看成那樣的對象。 曾有聽說達哥是沉卿救下來的,能拿命效忠沉卿。 顧琛覺得自己恐怕無法為了沉卿而死,因此心里還是欽佩達哥的。 從達哥那拿了資料以后,顧琛帶著幾個小弟就去了。一連去了一個月,那傢伙死活不還錢,從客客氣氣規(guī)勸,說到了得威脅砸東西,沒錢就是沒錢。 「老子就他媽命一條!沉卿要敢借錢,就別他媽催,等我有就會還,不還不就是沒錢嗎?」 顧琛頭很痛,揉了揉眉心,「沒錢要創(chuàng)造。」 「你當(dāng)我白癡???要能創(chuàng)造早就創(chuàng)造了!」 顧琛道,「沒管道我替你想。這個月我家大哥需要一筆錢,你欠的加上利息那都幾十億了,但卿哥沒要那么多,先給個兩千萬就可以,兩千萬之于你的欠款簡直蝦米鯨魚沒辦法比擬,你沒辦法給,我就想辦法讓你能還。」他擺擺手,一個男人提著醫(yī)生包走了進來。 手提包一扔,在地上散開,里頭全是手術(shù)用具。 那人臉色大變,「不要……再……再給我一個月……我……」 顧琛搖搖頭,「沒時間了?!?/br> 幾個人在那傢伙家里圍了塑料布,顧琛走到了門口,背對著大門抽菸。 那傢伙住的地方是個老公寓,兩層樓的集合住宅,一個破破爛爛的鐵樓梯一上來就是那傢伙的家。 這里住的都不是好東西。顧琛靠著斑駁的鐵欄桿,房里是凄厲的慘叫,隨后停止。麻藥生效了。 吐出的白煙跟藍天合而為一,如同一朵云。顧琛抬頭看著,嘴里的菸還是跟沉卿同一個品牌的。顧琛煙癮本來不大,不怎么抽,可后來就染上了。倒也不是喜歡香煙,而是喜歡這個氣味。 至于為何喜歡就很微妙了。 「你抽這味道很淡啊,娘們似的?!箤W(xué)長在他身邊坐下,勾住了他的肩膀。烤rou店里太吵了,門外有張寫著等候區(qū)的長椅,顧琛出來抽菸,又被逮住了,「你這主角老是想跑啊。」學(xué)長又道。 顧琛笑了,又抽了口菸。 「以前不抽這種的啊……記得之前單位有個人抽淡菸,我們還笑話他。你呢,混一趟流氓怎么還含蓄了起來?抽這種帶花香的。」 「習(xí)慣了。人總會變的啊?!诡欒⌒Φ?。 幾隻蛾子撞著路燈,橫衝直撞,把那燈罩撞得叮噹響,夜深人靜,就連那樣的聲音都能聽見。 人總會變。總會變。顧琛看著飛蛾,追尋光亮也許也是本能。人也是趨光的。 有的人眼底有星河,那么那樣的人便值得用一輩子去為他莽撞。一頭撞死的決心。 塑膠袋里裝著沾滿血的圍裙和塑料布。黑色的大盒子被慎重的拿著,傷害一個人所剝奪的東西被小心保管,準備拯救另一個人。地上全是菸蒂,顧琛等了很久。他再次進去那人房里,整個房間都是血腥味。那人不知何時醒的,畢竟也沒那么多麻藥能給他。 「馀款還有十億兩千萬,上頭厚愛且仁慈,說了尾數(shù)就不計較了,算十億整就行了。下個月我還會再來,那時候需要多少我不太知道,但希望你能設(shè)法處理一下?!诡欒〉馈0呀钃?jù)給了他。這些事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你真的變了。」學(xué)長的聲音掩蓋了飛蛾的決心。 顧琛扭頭看他。 「感覺話變少了。整個人看起來有點……不真實?你看上去很虛很淡。稀得跟你這煙味一樣?!顾麑W(xué)長道。 「……是這樣嗎?」顧琛笑了。那些年他把靈魂交給了另一個人。什么都變了。 「其實吧……上頭怎么決定我不好說。但我一直很反對讓你去臥底的?!?/br> 顧琛沒答話。誰反對都一樣,都回來了,說那些沒多大意義。他也不會因為這么一句話就感激不盡,哭哭啼啼。 「我總感覺像把你推入地獄?!顾麑W(xué)長又道。 「沒那種事?!诡欒〉恍Γ干硖幪焯眠€是地獄我很清楚。哪都不是,這里是人間。」哪里有人間臟呢?可即使天堂也沒有人間四月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