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重逢」上
玖沐與王昶羲一魂一狐,就這么浩浩蕩蕩來到北境。 放眼望去未有一棵樹木映入眼簾,視線所及皆為滾滾黃沙、迎接著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甚么人!」不遠處,發(fā)現(xiàn)了玖沐蹤影的北境人兇惡地喝斥道。 確實是該發(fā)現(xiàn)的,誰教這里全是無法起任何遮蔽作用的平原呢? 更別提中原最近大肆動作,令各國警戒不已。 玖沐回身,朝那人望了望,那人旋即怔住,張了張嘴卻吐不出完整字句,只見玖沐正過身子,轉瞬之間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 「玖沐,我們現(xiàn)在上哪兒去?」王昶羲跟上并問道。 「……我想到他們的主城看看?!?/br> 「主城?去主城做甚?」王昶羲不解。 「見見……老朋友?!?/br> 玖沐若有所思般說時,一陣強風挾帶些許黃沙,將她的銀白色發(fā)絲吹得凌亂??粗矍叭绠嫲愕乃?,這不同于平時的景象令王昶羲不由自主屏了氣息。 他是如此竭力地想遺忘自己的情感,可她卻偏是如此地讓人無可自拔,明知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啊??稍噯枺谑芩嘀?、見識過她的淡漠、她的強大、她的喜悲、聽聞過她的過去、明瞭她宿命般地的身不由己以后,有誰能晝夜與之相伴卻絲毫不為所動呢? 此真無解,即便有意拉住自己不斷向她靠攏的心,仍是令人失望地白費工夫罷了。 「發(fā)甚么呆呢?」玖沐輕聲問道,將王昶羲拉回眼前景象。「我們走罷。」 「沒甚,不過放任思緒瞎想一通罷了。」 「是嗎。」 見他不想說,玖沐亦不打算追問。他既已回神,能夠繼續(xù)往前即可。 說來奇怪,王昶羲分明記得玖沐說過這也是她頭一回到北境來,但那毫不遲疑朝某個方向走去的步伐卻讓人不禁困惑。 「玖沐?!雇蹶启藛镜馈2话l(fā)一語往前的她,停下了腳步?!改闶侨绾蔚弥撏膫€方向走的呢?」 「氣味。」玖沐簡短地答道。 所以她是憑藉那位「故人」的氣味往前的。王昶羲暗自思忖。 一個時辰左右,他們便來到北境的主城。 北境國土與金國相比,約莫有兩倍之大,一般而言,自入境直至抵達主城,約需半天時間,但兩人的腳程與凡人相比,確是快上許多。 「我們到是到了,可你打算如何見到守備如此森嚴的城內人呢?」 玖沐略一沉吟,隨后便向昂然立于城門口的兩魁梧大漢前去。 「喂!站住!你——」右手邊上那大漢話未說完,視線與玖沐對上的那刻卻魔佂似地定在原地。 「你、你做了什——」左側那大漢見狀,稍稍拔高聲量,抬手就要往玖沐揮去。卻見玖沐稍微偏了偏頭望向他,他便靜下來,將手放下。 待兩大漢乖乖退回門口兩側,玖沐才一臉輕松回首望向王昶羲。 好了。走吧。 她的神情彷彿這么說道。 他們就這么輕松地進了城內。并在一婢女路過之時,玖沐出聲喚住了她。 「打擾了。可以請你帶我們去見見領主夫人嗎?」 「……請問您是?」 「我是領主夫人的熟人……麻煩你了?!?/br> 起初那婢女面露警戒與不安之色,卻再一次的,在玖沐的凝視之中變得乖順。 「啊……好的。請隨我來。」 「這前面就是領主夫人的寢房了。」 玖沐輕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方近了寢房,未聞人聲,許多陶瓷破碎的聲音卻先灌入耳中。 「走開——都給我出去!」近乎歇斯底里的年輕女聲自寢房內傳來,領路那婢女面色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這個……真的非常感謝您一路勞苦地前來,領主夫人現(xiàn)在似乎不太方便會見您……不如這樣,奴婢先領您前往城內客房稍事歇息,過些陣子再領您前來,如此您看可好?」 「就這么辦吧?!咕零逋鶎嫹块T望了一眼,隨后便說道。 「我說玖沐,我依稀記得你說你遠嫁到北境的故人是位首都的小姐,為何在我聽來……卻像普通市街上隨處都有的潑婦啊……」 玖沐淡淡掃了他一眼。 這話確實說得重了,但他并沒有說錯——記憶中的那個她總是溫聲柔氣——況且他并無惡意,因此玖沐并不打算多說甚么。 這天夜里,偌大的北境主城堡,高憐獨自蜷縮在象徵新婚的朱色雙人床上睡著。 恍惚間,她彷彿夢見了那日思夜想的純白色身影。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夢見她。 她看起來仍是那么的脫俗、如此的抽離,彷彿人世間一切紛擾都無法將她捲入這滾滾紅塵。 潔白的雙耳、如雪的九尾、一頭銀絲折射月光。 對不起。高憐向夢里的她說。你還愿意帶我走嗎? 夢里的她雙耳輕顫了顫,緩緩看向她,神情哀傷。 見她粉唇輕啟,動了動,卻不知究竟說了些甚么。 高憐正欲向前去,想聽清她所說的話,可她的雙眸卻倏地轉為血紅色,并張開血盆大口向她撲來! 「——嚇!」高憐自床上驚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為什么自己會突然夢見她呢?這許久未出現(xiàn)在自己夢境的身影。 難道,她來到北境了? 是不是該出去碰碰運氣呢?高憐思索著。 似乎該承認,她對九尾狐的情感是復雜的。 渴慕著她的自由,她的美麗,她的力量,她的神祕。 卻又害怕著她所不知曉的那一面,是否會傷害到自己,將自己吞噬。 要是再錯過,或許真的再無機會獲得自由。 思索再三,高憐決定步出寢房。 她要直面自己的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