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沐意識到，自己正在掉眼淚。

    她不確定此刻胸口彷彿開了一個大洞，卻又像是緊緊揪在一起的感受，究竟是來自自己，還是被自己吸收卻依然保有意識的小鳶。

    王昶羲為了保護她，被高硯消滅了。

    渾身力氣彷彿一瞬之間被全部抽乾，她再也站不起來了。

    昶羲是自己活在這世上幾千年以來，除了娘娘之外，第一個陪伴自己這么久的人。相識、相知、相伴。

    他就這么消失了。

    玖沐再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人。

    她又回到孤身一人了。

    「玖沐，站起來?！?/br>
    高硯放下那執(zhí)符文的手，相識以來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可自己如何能夠再站起來呢？她再次失去一切、再這么茍活下去，也只是重復孤單、得到些什么、又再次失去些什么的輪回。

    「消滅我吧?！咕零蹇v停不下淚，仍微笑對高硯說道?！肝抑滥闶鞘窒铝羟榱?。你分明是做得到的?！?/br>
    「……」高硯不語，雙手再次緊握成拳，微黃的符咒在他手中血染成了紅紙。

    「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再這么下去，連你也會被你的主子懷疑、被懲罰的?！?/br>
    玖沐輕闔雙眸。「至少……多一個人活下去也好。已經(jīng)夠了?！?/br>
    「……你不是還要回天庭嗎？那陷你于不義的傢伙怎么辦？就這么讓他稱心如意了嗎？！」

    玖沐不知道高硯是怎么知道的，她記得當時只和王昶羲說過這一段前塵往事。不過那些已經(jīng)無所謂了。

    若問現(xiàn)在的她是否還想復仇，她也只是搖搖頭作罷。

    「也許，這就是我的劫數(shù)。娘娘對我的信任并沒有我想像得牢固，他人才有空隙挑撥離間?！厝チ擞秩绾文?？我倆的信任就像面破碎的鏡子，即便這次洗清罪名，裂痕依舊存在。下一次發(fā)生相似的事情，我依然會有一樣的下場罷?！?/br>
    玖沐朝著高硯，笨拙地露出她并不習慣的笑臉。晶瑩淚珠依舊不停滑落，綿綿細雨亦悄悄隨著玖沐的眼淚轉(zhuǎn)為滂沱。

    「現(xiàn)在，我比較想去往那虛無之地，和最懂我——最重要的他，一直在一起呢?！?/br>
    「……我明白了?！?/br>
    最終，高硯還是舉起了那隻手，鮮血滴落，染紅了符紙，染紅了他的手，染紅了他們之間的泥，染紅了她和他的未來。

    刷刷大雨之中，只見一道強烈卻溫柔的光迸發(fā)而出，待光芒漸弱，只留下高硯一人佇立原地，那魅惑人心、害國害民的九尾妖狐早已消失無縱。

    折騰許久，那害得許多國家血染大地的妖孽終于被殲滅，消息很快地傳了開來。傳遍整座金城、傳遍整個北境。

    霎時間，人人放下手中利刃，那殺紅了的眼恢復清明，舉國歡騰，日夜歌舞昇平。

    此次降妖平亂之行的最大功臣——高硯——回到金城以后，受到了最熱烈的歡迎，在那鮮血尚未乾涸的道路上，由居民組成的長長隊伍沙丁魚般擠滿了兩條走道，并在當天申時受到領主的加封，成了副領主。

    可高硯本人卻于加封隔日，辭了主子，辭了金城，隱居農(nóng)村。

    而虎視眈眈的中原，眼看此次北境與金國元氣大傷，自然不放棄這個機會，一週時間便派兵攻打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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