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澤跌在一堆腥黏的物體上，雙手碰地后憑本能向前翻滾，躲過隨之吐來的巨大rou塊，旋即被飛奔過來的白井叼住帶遠，直到安全的角落才放下來。

    白井的眉頭深鎖，眼里蘊含著化不開的擔憂，他變回人形仔仔細細的檢查秋澤，要是有少一塊rou他絕對會心疼死，方才見到秋澤被吞，他幾乎要失去理智，不管不顧化為原型和龍言大打一場，當時的龍言緊閉著嘴，用爪子和白井纏斗，導致雙方身上留下不少傷痕。

    「幸好你活著?！拱拙梢豢跉狻！改愠晒α?？」

    秋澤拍掉身上的rou渣，「妖核還他了?！?/br>
    說著，秋澤打量起白井：「你看起來比我還慘，手怎么回事？」

    白井雙手染血，左手手掌被刺破一個大洞，血流如注，他云淡風輕地說：「剛才想救你出來和他打了一架?！?/br>
    當他們這邊在噓寒問暖，龍言那邊正在吐，大量的妖與rou塊涌出，染紅了房間內(nèi)的水，霎時間，分不出哪邊是血哪邊是水。

    「白井，你看?！?/br>
    吐著吐著，秋澤見到眼熟的大獅子被吐出來，他沒有被消化掉，只不過四肢腳掌仍是截斷的狀態(tài)。

    「亞瑟，好傢伙。」白井百感交集，妖沒有被傷及要害不會輕易死亡，他堅信亞瑟不會這么容易死去，只要將妖核還給龍言，亞瑟就會有一線生機，畢竟鯨魚有四個胃，第一個胃只是暫存空間不會有消化反應(yīng)，但人類進去他就不敢保證，因此他害怕極了。

    龍言吐出來的妖幾乎全員生還，儘管大部分肢體殘破卻保有一口氣，而吐出來的人類除了秋澤以外，沒有人活下來，這便是人與妖的差異。

    現(xiàn)在只要等吃下妖核的龍言吐完，沒有副作用的話大家就能夠歡喜離開，結(jié)束這場鬧劇。

    然而，白井想得過于簡單，龍言吐完后儼如一個消氣的皮球，整條魚消瘦下來浸泡在水中，動也不動。

    白井和秋澤連忙上前查看，龍言有氣無力的說：「白井，你帶著他們走?！?/br>
    「那你呢？」

    「動不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妖氣，你們快走?！过堁缘穆暰€沉穩(wěn)悠間，只有白井知道他的語速已經(jīng)比平時還要快。

    秋澤搖搖頭，指向水牢籠：「除非你回去，否則鐵門不會開。」

    龍言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不可能自己游回去，只聞他悶哼一聲，消瘦的身體竟是膨脹起來。

    「龍言！」

    「龍言大人??！」

    云津和白井同時喊出聲，一條灰色的海豚游來，仔細看能發(fā)現(xiàn)他沒有雙眼，身體中央也有個巨大的空洞，這不妨礙他搖搖晃晃的游過來。

    「你們在搞什么──我不是說直接放很危險？你們想害龍言大人爆炸嗎！兇手！」若是云津的眼睛還在，白井想他現(xiàn)在一定赤紅著眼瞪他們。

    秋澤拔刀，深怕瀕臨崩潰的云津?qū)λ麄儎邮郑欢D(zhuǎn)向龍言，深情款款地說：「大人，請您再等一會，云津現(xiàn)在就來救您?！?/br>
    說完，云津趁龍言張口喘氣時躍入大嘴中，隨著水流衝向喉管。

    秋澤一頭霧水：「他是想殉情？」

    「不，他應(yīng)該是想把妖核取出，其實他要是能冷靜點，把我們放出去用機器來取妖核或許更快，現(xiàn)在也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我們情況不樂觀?！?/br>
    「把我……推下去?！过堁猿掷m(xù)膨脹，話語中飽含著苦楚。

    白井心里著急，一時想不到其他方法，又不想這樣犧牲龍言，在他心中，龍言一向能沉穩(wěn)的解決各種問題，是他和亞瑟的大哥。

    「龍言，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控制妖核，與你相識這么久，我明白你的能耐不只如此，如果有必要，我會助你一臂之力?！?/br>
    「白井，亞瑟，這些日子我雖然無法控制自己，思緒卻很清明，我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吃掉許多人類和妖怪，再說，打從一開始我便沒有未來，但你們不一樣，為了人、類和妖怪的和諧，我必、須消失?！过堁源鴼猓隹诘脑捳Z逐漸支離破碎。

    白井頓時明瞭，龍言不是無法控制，而是放任妖核失控，妖力失控在初期有機會導正，時間拖久可就回天乏術(shù)。

    「就算你活著，人類和妖之間的關(guān)係也不會因此改善或惡化，龍言，清醒點，你的犧牲是沒有意義的?！?/br>
    龍言沉默地凝視他，徐徐說道：「我累了，云津，我?guī)ё吡??！?/br>
    巨大的鯨魚幾乎腫成兩倍大，痛苦地想移動卻連翻身都做不到，白井重嘆一口氣，變回白虎一頭撞向龍言，想把他推回海里，秋澤和其他被吐出來的妖怪也一起幫忙推，只有亞瑟茫然的在旁邊發(fā)呆，歪著頭，盯著秋澤的背影若有所思。

    轉(zhuǎn)眼間，原本在小房間里的人和妖也出來幫忙，所有人齊力推龍言，由于不斷脹大的關(guān)係龍言竟然飄起來，變得好推許多，離水牢的位置還有一小段距離，白井和妖怪們感覺到外洩的妖氣，知道留在原地十分危險，大部分的妖心生畏懼通通退開，只剩下秋澤和幾個狩魔師在推。

    風祭憑藉多年狩獵的直覺感到不妙，「喂喂喂，秋澤，我們該撤了！」

    「差一點點?！?/br>
    「嘖?！顾I(lǐng)著其他狩魔師退開，跑向離水籠最遠的位置。

    見人群散去，白井拉著秋澤要走。「走，去避難?！?/br>
    「在這層爆炸的話，哪里都躲不了。」秋澤固執(zhí)地拒絕，即使只剩他一人，他也要嘗試到最后。

    「你說的沒錯，但……」

    「你要么幫我，要么去躲好。」

    白井無可奈何只好幫忙推，在他們的努力下龍言終于被推到水籠邊，卻因為身軀脹大的關(guān)係擠不進去。

    眼看瀕臨極限，白井轉(zhuǎn)過身打算強硬拉走秋澤，事后被責怪也好，無法完全躲開爆炸的波及也好，都好過在炸彈旁邊。

    秋澤被咬住腰往后拉，與此同時，有一道棕色視線映入眼簾，那是一隻殘疾的獅子，獅子大吼一聲咬住龍言往前推。

    白井似是感應(yīng)到什么停下腳步回首，下一瞬，猛烈的妖氣從白井身上爆裂開來，加持的妖氣染上亞瑟，使亞瑟周身染上一層微微的螢光，兩妖合作下，亞瑟推動卡住的龍言。

    秋澤意識到他想做什么，想衝過去卻被白井緊緊咬住往后拖，遠遠的，他看見力量爆發(fā)的亞瑟把龍言推入水中，連自己也掉進去，入水前亞瑟長吟一聲，愴然而悲戚。

    那聲壯烈而悲傷的吼叫，秋澤曾經(jīng)聽過一次，那一天亞瑟做錯事被他關(guān)在門外，亞瑟就在門口長吟整日。

    ──對不起，秋。

    ──請原諒我。

    亞瑟消逝在視線中，白井將秋澤拉至本來關(guān)上此刻微微敞開的鐵門前，許多妖和人等在那里，見門打開紛紛往上竄。

    「亞瑟……你不救亞瑟嗎？」秋澤愣愣地問。「他不是你兄弟？」

    白井的眼中縈繞著痛苦，「我必須做出選擇?！?/br>
    他們剛跑到一樓，先是聽見巨大的爆裂聲，俯仰之間，整座建筑物劇烈晃動起來，接著被爆炸的光波掩蓋。

    率先飛出來的電視機記錄著這一切，龐大的建筑在一夕間爆炸崩落，宛如一朵絢爛的煙火炸開后消逝；深海中，大量的碎塊墜落，一條巨大殘破的鯨魚在這些碎塊的正中央，仔細一瞧，能看見鯨魚失去肌理的骨架里有一條小小的海豚尾巴交纏其中。

    一起緩緩地、靜靜地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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