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咦？所有人都知道了？」

    看到自家主子出來，秋兒和秦媽連忙上前伺候，也從柳韶庭口中聽到發(fā)生的事。

    「嗯，奶奶是這么說的，還說待會兒家宴少不了冷嘲熱諷，要我們多擔待些?！沽赝ゲ惶_定的說。

    「老夫人見識長遠，她也是摸清了大夫人那一家人的個性，才會在家宴前找我們過去，就是為了提醒我們這件事吧。」秦媽說，眾人也是相同的想法。

    「要是真受不了，三少奶奶就吃點香菜引發(fā)過敏，就有藉口提早離席了。」秋兒說，柳韶庭搖頭。

    「這次不行，要是我離席了，相公是可以陪我，可娘怎么辦？大夫人和嫂子他們肯定會把矛頭針對娘，況且連奶奶都看不下去，想必爹也有可能閉嘴不阻止，到時就沒人可維護娘了??！」他說，秋兒立刻明白自己說錯話。

    「嗯，少奶奶說的是，只能忍耐了?！?/br>
    「沒什么，一頓飯罷了，總不可能吃到三更半夜，場面總得做足才行?！箺铕┯钫f，「何況這次還有我呢，比你這個小丫頭有用多了?！?/br>
    「少爺您自個兒顧好，別讓二夫人為您背鍋才是真的?！骨飪阂会樢娧姆瘩g，楊皓宇輕拍對方腦袋。

    「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jīng)]大沒小。去去去，別教壞我娘子，哪天他也這樣跟我頂嘴，我就唯你是問?！?/br>
    「是，奴婢知錯?！骨飪汗怨缘狼?，這讓柳韶庭有些意外。

    隨后他發(fā)現(xiàn)到，離主廳越來越近、人也越來越多，這是楊皓宇在提醒她禮儀，秋兒也立刻會意，立刻表現(xiàn)出下人該有的敬意。這讓他再度體會到，梅院主僕都有一種護內(nèi)的默契，就像剛才面對楊老夫人的質(zhì)問一樣，楊皓宇故意追問楊老夫人是否認識柳家，同時提醒所有人，他現(xiàn)在是處于失憶的狀態(tài)。

    這讓他有些開心，上前就挽住對方的手臂，仰頭就是一抹開心的笑容，什么都沒說，只是呵呵呵的笑。

    楊皓宇真想立刻低頭就把那張笑臉的每個角落都給親一遍，但他還是用盡全力壓下衝動，最終只是牽著人走進主廳。前方看到這一幕的游眉兒和秦媽也都會心一笑。

    「喲！meimei來了。」

    主廳已經(jīng)擺好一張大圓桌，桌上還沒擺上菜餚，但該有的餐具都已經(jīng)擺放好了。

    楊睦文還沒來，張雅蓁和他兩個兒子媳婦都已經(jīng)到場，看到三人走進，紛紛都行禮招呼。

    「今日這家宴看起來真豐盛，定是姊姊辛苦安排的吧？」游眉兒走去笑道，「多怪meimei體弱多病，無法為姊姊分擔?！?/br>
    「meimei別這么說，我是正妻，自然要把家務(wù)事處理的妥妥當當。meimei多病纏身，要不是老爺吩咐今日家宴必定要請meimei一家，就怕這樣的宴會讓你負荷不了，豈不是姊姊的過錯？」張雅蓁句句關(guān)心，實則句句諷刺。

    「哪兒的話，既是老爺?shù)姆愿溃翩㈡⒉徽辙k，豈不也是姊姊的過錯？姊姊真是為難了?！褂蚊純核坪踉缌?xí)慣，只是微笑面對，還替對方著想似的，這讓張雅蓁更是得意。

    柳韶庭又再度開了一次眼界。

    「三弟與弟妹感情還真不錯?！沽糁E鬚的男子充滿氣勢的朝他們走來，身后跟著溫麗欣。

    「大哥，大嫂?！箺铕┯畛藦澤硇卸Y，手卻依然沒有放開，柳韶庭也沒辦法，只得維持這樣蹲身行禮。

    「也別怪他們，他們還小，正是玩心最重的年紀。連逃婚代嫁這荒唐事都做了，只不過是小兩口子牽手，沒什么大不了的?！箿佧愋佬χf。要不是明確說大夫人生的是兩個兒子，柳韶庭覺得這人應(yīng)該才是大夫人親生的吧？

    「麗欣，這話私下說說就好，別讓爹聽到?！箺铕┤愿赖馈?/br>
    「是，一切聽相公的?！箿佧愋懒⒖倘犴樀穆犜?，似乎也想表現(xiàn)自己以夫為天的小媳婦樣，楊皓全這才滿意的點頭。

    「大哥、大嫂，小弟、弟妹?！沽硪粚Ψ蚱拮邅碚泻?，陳薏跟在楊皓雙身后。

    「二哥，二嫂?！箺铕┯詈土赝コ硕Y貌行禮。

    「哼，我可不敢當這二嫂?！龟愞策€是跟上次見面一樣，有話就坦言，毫不客氣。

    「別這樣，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箺铕╇p倒是客氣許多，但一雙眼直盯著柳韶庭打量，最后像是獲勝般露出一笑，「弟妹別介意，內(nèi)人一向說話衝動，你別與她計較。」

    「二哥客氣了?！沽赝ミB忙點頭回禮。

    「就知道弟妹善良，絕不會與內(nèi)人計較。希望三弟真正的媳婦進門，也有如此大度，那就太好了。」楊皓雙笑著。

    柳韶庭明白了，這人根本就沒把自己當一回事。如此鄙視他人，真不知道身為千金的方家小姐嫁入后，會不會跟著吵起來？

    他看向旁邊的楊皓宇，除了禮貌稱呼外，就沒聽到對方多說一句話，反倒一臉習(xí)慣的樣子漠視淡然。從小就遇到這樣的鄙視，是怎樣成長的呢？

    「嗯？怎么了？不舒服嗎？」感到自己的手被用力一握，楊皓宇有些擔心對方是不是被嚇到了。

    「我一定會在你身邊的！」

    「什么？」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在你和娘身邊。嗯！」柳韶庭抓住對方手臂，自顧自的點頭給自己加油打氣。

    這頓家宴無論如何多難熬，他絕不會被這些披著人皮的妖魔鬼怪給打退，他要跟楊皓宇一起面對。

    看著充滿斗志的人，楊皓宇不太理解對方在跟什么東西對抗。

    但這些話，卻大大減輕他對這家宴的厭惡。伸手扶了下對方腦袋，飛快在對方黑發(fā)上落下一吻。

    「謝謝。」

    「老爺來了。」

    大總管走進主廳，楊睦文一臉開心地走來。

    「老爺?！?/br>
    「都到齊了阿？來來，都坐都坐?？偣?，上菜吧！」楊睦文上座后，眾人才一一入座。

    「是！」

    楊皓宇突然將柳韶庭推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則坐到柳韶庭該坐的位置上，隔壁的陳薏一臉訝異。

    「你伺候娘。」楊皓宇不理會其他人的眼光，指示柳韶庭坐下。

    「好?！沽赝]想太多，在梅院時，他也是坐在游眉兒身邊伺候夾菜。

    楊皓宇將自己的座位往柳韶庭身邊移了移后，雙手肘就撐在桌面上，一副大爺樣。嚇得陳薏不由得也往楊皓雙的方向移，就怕對方打到自己。

    張雅蓁和兩兄弟都看得傻眼，游眉兒倒是泰若自如，坐下后和柳韶庭相視而笑。

    「坐阿，都站著怎么吃呢？」楊睦文似乎心情好到不介意，反倒看向還呆站著的張雅蓁，對方這才后知后覺般入坐。

    菜餚一一端上桌，雖說這是自家家宴，但也都下意識等楊睦文開吃后，才各自開始動筷。

    按輩分來說，柳韶庭是最小的，但他卻沒有等楊皓宇動筷，就與兩兄弟一同夾菜，這讓其他人都驚嚇了，連一旁的下人都一臉驚訝。

    但柳韶庭依然沒注意，只是想著游眉兒喜歡茄子，便主動夾了兩塊放到游眉兒盤中。

    「娘，您先吃?！?/br>
    「好，你也吃。」游眉兒眉開眼笑的，先咬了口茄子。

    柳韶庭繼續(xù)動筷，這次為楊皓宇夾來一塊魚rou，「來，相公?！?/br>
    「嗯?！箺铕┯钸@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柳韶庭轉(zhuǎn)頭想為自己夾些菜，這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一臉驚訝地盯著自己看，他頓時懵了，下意識知道自己可能做錯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他靠在楊皓宇身邊低聲問。

    「哪錯了？孝敬婆婆、伺候相公吃飯，不是禮儀嗎？若不是我爹坐得比較遠，你也得起身給他夾菜?！箺铕┯顓s是滿臉不在乎說。

    眾人一聽，的確好像是這個理。柳韶庭雖然也覺得沒錯，但應(yīng)該是哪兒不太對，否則其他人不會一臉訝異地看著他。

    「娘子，這魚好吃，你也吃?！箺铕┯钫f著，夾起自己碗中的魚rou，放到柳韶庭嘴邊，后者下意識就張嘴吃下。

    「阿，真的，這個好……」

    周圍傳來三聲竊笑，分別來自秦媽和秋兒，連游眉兒都知道自家兒子又在捉弄人。

    姑且不論自己哪里錯了，這個給相公餵食的動作絕對錯誤！柳韶庭一臉惱羞的瞪著害他出糗的人，楊皓宇倒是一臉得意，自己夾菜去了。

    「老爺，這實在是……」張雅蓁完全瞧不起這種行為，楊睦文卻是大笑幾聲。

    「好啊，夫妻本該如此。這讓我想起當年我遠赴異地求取香料的日子，眉兒也是如此伴在身邊?！顾聪蛞慌缘挠蚊純盒?，對方只是微笑地替他夾了塊rou，「夫妻應(yīng)該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皓全和麗欣、皓雙和陳薏，你們也是，別看現(xiàn)在我們楊家家大業(yè)大，但這還只是起步而已，將來我們楊家必得將事業(yè)做到全天下?！?/br>
    「爹說的是?！?/br>
    「自當如此。」兩兄弟都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回應(yīng)。

    「今日都是自家人，無需顧慮什么禮儀規(guī)矩，自己動手?。　箺钅牢恼f著，仰頭喝了口酒。

    「今日老爺好興致，是因為昨日的生意嗎？」張雅蓁替人斟酒問到。

    「你說的沒錯?！箺钅牢姆畔驴曜?，一臉欣慰的樣子，「這一個月以來，我和皓雙一直在處理辛香料原料的訂單，讓你們猜這訂單的人是誰？是當今皇上的親弟辰王爺呢！」

    「咦？」柳韶庭一臉驚愕，其他人也都是訝異不已，楊皓雙很滿意他們的反應(yīng)。

    「很意外吧！據(jù)說辰王爺非常中意我們楊家的辛香料，想要進獻給當今皇上。沒想到我們楊家居然會被看上，這可是大好機會，我絕不能放過，與皓雙日夜忙碌到昨日，才將訂單完成并送了出去?！箺钅牢脑俣群攘艘豢诰?。

    「辛苦老爺了，皓雙也是，你能接到王爺?shù)挠唵?，可是大功臣?！箯堁泡杼嫒烁吲d地倒酒。

    「但也是爹大力相助，我才能完成這批訂單。爹，我敬您。」楊皓雙拿起酒杯就先敬一杯。

    「不過這批大量的辛香料要運送可不是這么容易?！箺铕┤f，「爹是否找到可靠的鏢局運送？」

    「王爺推薦宋家開設(shè)的鏢局，是皇親貴族御用的鏢局。前幾日看過，個個都是可靠的人，才把五十車辛香料全送出去。」楊睦文大嘆一氣笑道，「這單做完，總算可以好好松口氣了。我料定，不出一個月，楊家出品的辛香料就能名揚天下了?！?/br>
    「恭喜爹、賀喜爹?！箺铕┤珒尚值芎蛢晌幌眿D都起身敬酒，柳韶庭和楊皓宇也跟著，兩人的臉上卻不是輕松的表情。

    「好好好，都坐下都坐下。今日我還在街上聽到傳言，是跟皓宇有關(guān)的。」楊睦文看向人，楊皓宇頓時一愣，他已經(jīng)很久沒在街上大鬧了，這也有事？

    「老爺，什么傳言呢？」游眉兒也好奇。

    「聽說韶庭和下人到街上去，結(jié)果被幾個混小子找麻煩，是皓宇前去打退那些人，是嗎？」楊皓宇和柳韶庭互看一眼，怎么傳言變成英雄救美了？

    「這不是又出去打架了嗎？」張雅蓁皺眉準備訓(xùn)話，楊睦文就打了一下桌面。

    「好！很好！男人哪怕處于弱勢也要奮力一戰(zhàn)?！癸@然他非常滿意這種結(jié)果。

    「但老爺，打架就是不對阿！」張雅蓁還想說什么，楊睦文因為喝了酒，開始有些脾氣。

    「你們女人不懂，總覺得打架是壞事！故意挑釁他人或傷天害理的打架，這的確是錯的，但為了守護重要的人事物，男人應(yīng)該還是要站上前去。要不然那些戰(zhàn)場將士們也不會為了國家拚死作戰(zhàn)，那是因為這片土地上，有他們重要的家人才會如此。你們女人總想躲在后面享清福，再來罵我們男人為何這么粗魯……」他晃了晃身子，有些站不穩(wěn)。

    「老爺！」

    張雅蓁和游眉兒一同站起身攙扶，楊睦文卻一把推開張雅蓁。但游眉兒一個人無法攙扶，楊皓宇連忙衝上來幫忙總管一人扶一邊。

    楊睦文看到楊皓宇，開心拍了拍他的手，「你這臭小子，總算長大了啊！也不枉費我替你尋了個好媳婦……」

    「爹，您喝多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看你這小子成長我高興，眉兒呢？眉兒！」楊睦文邊被攙扶邊大聲嚷嚷著。

    「姊姊，實在抱歉，今日就勞煩姊姊善后了。」游眉兒向張雅蓁道歉后，在秦媽的攙扶下連忙跟上。

    「兒媳也告退了?！寡劭醋约毫粝聦擂?，柳韶庭也匆匆蹲身告退。

    留下一桌錯愕的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