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柳韶庭一出宋家就立刻跨上馬，路上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另外三人，三人臉上都是一臉驚訝。

    「我估計，辰王已經知道我藏身楊家，才會用這種方式將我逼出來。」

    「既然知道你藏于楊家，那為何不直接派殺手暗殺還來的快？」王德義問，柳韶庭搖頭。

    「不成，時日拖太久了，若此時才傳出我死去的消息，皇兄肯定會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牽扯到楊家對辰王有害無益。他必須先把我從楊家摘出來，再把我殺了、扔到當初失蹤之處，屆時便能以調查楊家辛香料的名義，再順勢把我的尸體抬出來，這才名正言順?！?/br>
    「倘若殿下當時就已死去，至今也只剩一副白骨，為何辰王不直接隨便找個白骨交差了事便罷？現(xiàn)在才動手，太醫(yī)一驗便能知曉了吧？」扈慎問。

    「因為我母妃不會善罷干休?！沽赝ズ芸炀徒o他一個答案，「皇兄至今都未宣布我的死訊，很大的原因也是因為我母妃為首一派施壓，畢竟皇兄才登基數(shù)年，根基還不穩(wěn)，所以辰王才敢做出殺害我的計畫，但也不得不堤防我母妃。若是隨意交差，一個滴血認親便能破解，至于尸體狀況也好解決，只要把我殺了，藉由調查楊家辛香料一案，爛個數(shù)月就能交差。自然，辰王更不會放過收留我的楊家，辛香料一案會讓楊家成為我的陪葬品?！?/br>
    聽完柳韶庭的推論，三人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一臉沉重。

    王德義哼笑一聲，「皇家的人一個個心狠手辣、擅于心計，連手足都不放過，沒一個是好東西。」

    「請你別一視同仁，至少我們殿下就未曾想要去害過人?！桂堛`嚴肅糾正對方的用詞。

    「我無心要害人，但的確是害死很多人，包括王大哥?，F(xiàn)在更是害了一整個楊家?！沽赝ダ湫貞?，這讓三人都安靜下來。

    「殿下，接下來該怎么做？」饒鉦問，「如今趕回楊家也無濟于事，您還有可能會被牽連下獄。不如我們直接回宮吧！若是以您王爺?shù)纳矸?，說不定還有救?！?/br>
    柳韶庭默不作聲，顯然他也在該回哪里有所猶豫。

    「少奶奶，先回楊家一趟吧！」王德義開口，說不定柳韶庭這一回宮，就再也回不去楊家，「二夫人和三少爺還在等你?！?/br>
    「可這牢里什么刑罰都有，萬一這一回去，耽誤到救人怎么辦？還有那個奴才，肯定會被拷問的不成人形。」饒鉦反駁著。

    「是阿……」柳韶庭低聲附和，這人命可是一刻都不能耽擱的。

    「少奶奶?！轨枭魍蝗桓慕蟹Q呼，柳韶庭有些訝異，對方露出一抹微笑，「您回楊家一趟吧！好歹楊家是收容您至今的恩人，做個道別也是好的，我和饒鉦會在文公子家等候?！?/br>
    「扈慎……」他的話言之有理，王德義和饒鉦都無話可反，柳韶庭點點頭，快馬加鞭。

    四人徹夜趕路，在隔日才趕到楊家。

    楊家大門已被封條貼上，禁止出入。但這無妨，每院都還有各自的大門可以進出，再不濟四人也能翻墻。

    來到梅院大門，同樣也被貼上封條，四人直接翻墻，院里一個人都沒有，連整日都有動靜的廚房也都死寂一片。

    果真如宋卓平所說，楊家已經遭到查封。柳韶庭實在擔心，就怕游眉兒和楊皓宇都被帶走。

    「少奶奶！你終于回來了。」

    突然一個叫喚聲響起，秋兒看到人激動地跑了過來。

    「秋兒！這是怎么了？」柳韶庭趕緊衝上前，秋兒一雙眼淚流得更多了，她扯著對方的衣袖。

    「你趕緊去看看老夫人！」

    「奶奶？！她怎么了？」柳韶庭連忙跟著人衝去主院。

    「昨日您和少爺出去后，立刻就有大批的官員將楊家層層圍住，說什么老爺在辛香料里混入的不潔之物，皇上一怒之下，要查封整個楊家。老爺為了不讓二少爺被抓走，一力頂下負責人之名，老夫人看到老爺被抓上牢車，當場倒下，其馀人得待在楊家等候審判?，F(xiàn)在大少爺和二少爺為了分家一事吵的不可開交，這下該怎么辦才好？」秋兒哭著。

    「相公呢？」

    「二夫人也承受不了打擊，哭到全身癱軟，少爺正忙著照顧?！?/br>
    柳韶庭聽的臉色都白了，怎么才一夜而已，楊家就變成這樣了？

    「你說什么？」

    才剛通過主廳，就聽到爭吵聲，楊皓全和楊皓雙站在庭院中央，溫麗欣和陳薏則站在各自夫君身邊勸導，張雅蓁也站在之間似乎想勸。

    「會發(fā)生這種事，還不都是因為你的疏忽，才會惹來這大禍！」楊皓全怒罵。

    「這怎能怪我？這也是爹極力贊助要做的訂單，我只是照做而已??！」楊皓雙不甘心的回應。

    「照做怎么還會發(fā)生這種事？肯定又是你貪小便宜，總是進一些次級品，才會不小心混入這些不潔之物，現(xiàn)在害得爹被你連累，萬一他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就唯你是問！」

    「為何要把所有的錯都怪到我身上？當初你不也很高興，難道就沒有任何過錯嗎？」

    「好了，別這么大聲，奶奶還在里面躺著呢?！?/br>
    「是阿，我們還是先分家再說吧！」溫麗欣和陳薏倒沒有心思去吵，兩人都只想趕快與楊家脫離關係。

    柳韶庭站在原地無法動彈，他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不該介入。

    張雅蓁看到人，突然一臉憤怒的走來，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少奶奶！」秋兒驚慌叫著，柳韶庭只感到有些暈眩，右臉火辣辣的痛。

    「你……」王德義連忙攔住還想上前的扈慎和饒鉦，張雅蓁瞪了一眼。

    「你還有臉回來??？」她大聲怒罵，「昨日發(fā)生如此大事，你卻跟陌生男人在外瞎晃！現(xiàn)在居然還若無其事地帶男人回來，楊家怎么會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媳婦？」說著再度高舉著手，楊皓全和溫麗欣連忙上前阻攔。

    「娘，娘，您先別氣了。」

    「是阿，儘管三弟妹有多不堪，現(xiàn)在都不是懲罰她的時候??！」

    「你們別攔我，這個女人這么不知羞恥、敗壞門風，怎能留她在這……」

    「柳韶庭是梅院的人，能不能留下他，也是我們梅院決定！」

    鏗鏘有力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楊皓宇站在門口，一臉嚴肅瞪著眾人。

    「相公……」柳韶庭看著人，就怕對方也責怪他昨日不在。

    「過來，奶奶說要見你?！箺铕┯钇届o的朝人招手，柳韶庭抿了抿嘴，跟秋兒一同走進屋內。

    屋內擺設依舊，但屋子的主人卻是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樣子。

    「娘，韶庭來了。韶庭，快過來！」游眉兒看到人，連忙叫喚。

    「奶奶！」柳韶庭急忙撲到床邊。

    「韶庭…韶庭……」楊老夫人光是舉起手，顯然就已經非常吃力的喘息，一雙眼無法定視的樣子，柳韶庭終于忍不住流下淚。

    「奶奶，是我韶庭??！」他握住那雙顫抖的手，前幾日還摸著他的腦袋，怎么現(xiàn)在變的這么柔弱無力？

    「韶庭…我的乖孫媳阿……」似乎終于看到人了，楊老夫人一抹開心的微笑，「別哭，奶奶只是時間到了……」

    「不、不！奶奶，您身子還很健朗的，您答應我要長命百歲的??！而且、而且我也答應過您，要帶您去游湖散步的??！」

    楊老夫人笑了聲，「好孩子，我知道你是為了討我開心，才會說這些。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只是放不下睦文和眉兒，才會撐著這把老骨頭……孩子，你答應奶奶一件事……」她越說喘的越快，柳韶庭嚇得連忙握緊她的手。

    「您說，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做，我只求您別走！」

    「人都有生老病死，任誰都躲不過……韶庭，好孩子，答應奶奶……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委屈自己了，知道嗎？」

    「我知道，相公和娘都待我很好，我真沒有感到委屈……」柳韶庭幾乎泣不成聲。

    楊老夫人搖搖頭，看向他身后的楊皓宇，「皓宇，你知道奶奶的意思…記住了，別再讓他委屈自己……」

    「孫兒明白?！箺铕┯铧c頭表示理解。

    楊老夫人這才松了心，眼睛緩緩闔上，急促的胸口逐漸平穩(wěn)下來。

    「娘？娘！」游眉兒驚呼。

    「不、不要走，奶奶，奶奶您醒醒??！我求您了，奶奶！別走??！」柳韶庭一臉不敢置信般哭喊著，楊皓宇聽著心痛，蹲下將人抱住。

    「好了，韶庭，別這樣。」他將人緊抱在懷里。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柳韶庭眼看被游眉兒放回床上、滿是皺紋的手再也無法摸著自己的頭，心如刀割般絞著，痛的他一臉愧疚和懊悔，「若不是我還賴在這里，奶奶也不會走……」

    「生死有命，奶奶只是時間到了，與你無關。別自責了，我們要讓奶奶好好的走，好嗎？」他親吻著對方的臉，柔聲勸。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柳韶庭緊抓著人嚎啕大哭，楊皓宇沒說話，只是抱緊懷里的人，默默流下眼淚。

    門外的人聽到聲音，也紛紛趕緊衝進來，屋內立即傳出一片哭號聲。

    王德義等人在外默哀，默默退到梅院。

    「已經很久沒看到殿下如此大哭了。」饒鉦大吐一氣后說。

    「我大哥去世時，他沒這么哭嗎？」王德義好奇問著，扈慎和饒鉦互看一眼，滿臉悲傷。

    「殿下儘管痛徹心扉，但身為受害者，連眼淚都不許掉落。」扈慎大嘆一氣，「這對十歲的孩子來說，可不比在戰(zhàn)場上受到的精神傷害還輕?！?/br>
    王德義一聽，也感到痛心，「接下來，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走？」

    「發(fā)生這種事，我們也不好強迫殿下。但人命關天，真不能拖太久，我們會找機會提醒殿下。殿下就拜託師伯照顧了?！?/br>
    「告辭?！轨枭骱宛堛`向王德義抱劍行禮后，再度翻墻而出。

    王德義看向藍天白云，天氣好的讓他感到刺眼，心里的烏云卻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