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柳韶庭跪在浴桶邊，一邊用雙手揉著痠痛不已的腰，一邊等待楊皓宇的東西緩緩流出體外，以免待會出浴后弄濕衣裳，那可就難看了。

    楊皓宇這個流氓惡霸，足足一個時辰完全不停歇，把他往死里折騰，臨走前還精神奕奕的跟他宣告晚上再來。

    晚上再來？來什么來？！當他是泥土做的嗎？就不怕他骨頭被拆散了嗎？

    他有些惱羞成怒，但想到對方不斷向自己索求疼愛的樣子，雙手還是給身上痠痛的地方努力按摩，希望今晚不要給對方掃興才好。

    「少奶奶，水溫夠熱嗎？需不需要幫您擦背？」

    站在屏風另一邊待命的秋兒開口問，柳韶庭連忙搖頭。

    「不用不用，這樣就夠了?！顾唤橐饨o侍女擦背，但現(xiàn)在身上這些亂七八糟的痕跡，怎么好意思給人看？

    秋兒笑了幾聲，「少奶奶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梅院的人都日思月盼的，終于把您給盼回來了。不過最厲害的還是少爺，前幾日聽到您的死訊，聽說少爺一口血都噴了出去，當天是抬著回梅院，把我們都給嚇死了。」

    「為何？相公的身體有這么虛弱嗎？」但昨夜看起來，楊皓宇的身體似乎比以前強健許多。

    「何大夫說，少爺長久氣鬱攻心，一時受不了如此大的刺激，才會吐血。一醒來還說什么，要去找您的話，一臉的絕望和死氣，把大家都嚇壞，二夫人更是哭到眼睛都腫起來了。那日二夫人怕少爺想不開，真的跑去尋死，便要求少爺將您帶回來，我們當時都還以為二夫人也瘋了。少爺還說好，這幾日似睡似醒的，也不吃飯?！?/br>
    柳韶庭也聽的心痛極了，「那為何說他很厲害？」

    「因為您真的回來了??！」秋兒看向旁邊的鈴兒，對方也是一臉笑意，「今早一醒來沒看到少爺，可把我嚇壞了，趕緊找鈴兒一起找少爺，結(jié)果少爺真把你帶回來了，而且還是活生生的人！雖然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不懂怎么回事，但您真的能回來，這真是太好了！」

    「奴婢也這么覺得?！光弮阂惨荒槡g喜說著。

    「謝謝你們?！沽赝ヂ牭牟缓靡馑?，「不過也因為我的關(guān)係，害得楊家支離破碎，我實在感到過意不去?！?/br>
    「咱們梅院跟松院和竹院本就沒什么太大的交情，說不上支離破碎?！骨飪汉敛辉诤醯乃κ郑赝o奈一笑。

    「晚點有空時，我?guī)銈內(nèi)ヒ姲⒇敽屯跏绦l(wèi)吧！」他從浴桶走出邊擦乾身子說，「隔壁宋家現(xiàn)在已成為王侍衛(wèi)的家，我和阿財現(xiàn)在都住那兒?！?/br>
    「阿財他……沒事嗎？」秋兒一臉驚訝的看向已經(jīng)穿上襯衣走出來的柳韶庭問。

    「阿財盡忠為主，命不該絕。宮里太醫(yī)們的醫(yī)術(shù)個個妙手回春，將他從鬼門關(guān)前救回來，現(xiàn)在在王侍衛(wèi)家中休養(yǎng)，有太醫(yī)專門照顧他呢！」柳韶庭輕拍淚人兒的頭，「你去照顧他吧！」

    「……嗯?！骨飪狐c頭，淚珠直往地上落。

    王宅，王德義帶著來探望的秋兒，來到某間屋外。

    「來，阿……好吃嗎？」撫媚的女子聲傳來。

    「好吃，姊姊餵的就是特別好吃?！拱⒇敺畛械穆曇粽f完，傳來不只一個女人的笑聲。

    「呵呵呵，阿財?shù)淖炜烧嫣鸢。　?/br>
    「真可愛，若有阿財這樣可愛的弟弟就好了?！?/br>
    「我要是有像各位一樣漂亮溫柔的姊姊，那才是我的福氣呢！」

    「呵呵呵呵！弟弟真會說話！來，再吃一個。」

    屋內(nèi)一片歡樂，站在屋外的秋兒滿臉青筋，她將手上的提籃往王德義肚子上打，轉(zhuǎn)身就想跑，王德義趕緊抓住她。

    「阿財現(xiàn)在不能行動，你跑了就真的沒人追上了！」王德義說。

    秋兒這才想起來她是來照顧人的，王德義將人拉到屋前，敲了門板兩聲。

    「阿財，有人來探望你了?！?/br>
    秋兒被拉到門口，阿財就如王德義說的，全身被大量的紗布包裹著，露出來的臉也是大小血痕和瘀青，顯然是遭到嚴刑拷打。

    「秋兒，你來啦！」阿財精神奕奕地打招呼，將她嚇呆的神智拉回來。

    「秋兒？這位就是你說的那位秋兒meimei阿！」

    「這小臉蛋粉嫩嫩的，真是可愛?！?/br>
    圍在旁邊的三名女子起身圍到秋兒身邊看，秋兒看著她們有些無所適從。這三人雖然長的標緻，但臉上沒有濃妝艷抹、身上穿的也是一般婦人的服裝，完全看不出風塵女子該有的妝扮。

    「娘！」遠處傳來幾名小孩的叫喊。

    「來了！阿財你多保重?。　?/br>
    「晚點我們再來看你?。　谷蛹泵Φ绖e后，走過去抱起各自的孩子。

    秋兒看的完全傻眼，這幾位還已經(jīng)是為人母了嗎？！

    「那些女人都是失去丈夫的寡婦，無法獨自帶著孩子工作，便投靠到我這兒，這里有人可幫忙照料孩子，彼此也能互相扶持。」王德義解釋，把手上的提籃放到她手上，「秋兒，你好好照顧阿財，待會兒會有大夫來換藥?！?/br>
    「好，多謝王侍衛(wèi)?！骨飪哼B忙接過提籃向人道謝，隨后看向阿財，對方一臉笑咪咪的。

    「隨便坐?。　骨飪鹤絼偛牌渲幸粋€位置上，滿臉醋味。

    「我聽說你連動都不能動，想說來看看，結(jié)果有這么多漂亮溫柔的姊姊們可以照顧你，過得很好??！」

    「哪里啊？我根本就不能走，只是躺也很累?。　拐f著，阿財靠著枕頭，大吐一氣。

    看來真是累了，秋兒想想也是，這傷雖然都能處理，但肯定隨時都在痛。

    叩叩，再度傳來敲門聲，何大夫和一位男子各提自己的醫(yī)箱走進。

    「秋兒，你來了啊！」何大夫看著人招呼。

    「何大夫，你是來給阿財療傷的嗎？」秋兒一看，趕緊起身讓位。

    「不是我，我只是來幫忙的。這次將阿財救回來的，是這位品太醫(yī)。」何太醫(yī)看向另一邊的男子，品太醫(yī)朝人點點頭。

    「多謝品太醫(yī)救了阿財，秋兒感激不盡?！?/br>
    品太醫(yī)看著她會兒，「你是婢女？」

    「是！」

    「那太好了！」品太醫(yī)展顏歡笑，捲起袖口，「這兒的人一看到傷口就嚇得手腳發(fā)軟，婢女動作俐落，你能來幫忙就太好了！」

    「品太醫(yī)，秋兒一個姑娘家也沒看過，幫不上什么的。」阿財開口阻止，秋兒有些不滿。

    「我可以的，請讓我?guī)兔?！」秋兒立刻捲起自己的袖口待命?/br>
    「你回去……哎呀！疼……」何大夫輕拍他的傷口阻止阿財趕人，讓他痛的嘶呼一聲。

    「這種時候就別撐面子，秋兒跟在秦媽身邊伺候二夫人多年，手腳乾凈俐落，經(jīng)驗也夠！秋兒，來幫忙！」

    「是！」

    兩位醫(yī)者都這么說了，阿財無法反抗，接下來也無神反抗。秋兒在一旁端水遞布，一臉驚恐的看著換藥過程。

    整間屋子充斥血腥味和藥膏味，阿財身上的傷過于嚴重，到現(xiàn)在都還在流血流膿，看阿財痛到臉色蒼白、頻頻冒汗的樣子，秋兒看的心里也在淌血。

    這到底是遭受多殘酷嚴厲的私刑，才會造成這樣的傷勢？

    難怪品太醫(yī)會嫌其他人幫不上忙，怵目驚心的畫面也是看的她手腳發(fā)軟，但憑藉伺候主子多年的經(jīng)驗，讓她反應適當又快速。連品太醫(yī)都稱讚，這次是換藥最順利的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將阿財身上的藥全換新的，秋兒吹涼剛熬好的藥湯，一勺勺餵進阿財嘴里。

    「別哭啦！」看對方邊抹眼淚邊餵自己喝藥，阿財實在無奈，「我痛成這樣也沒哭，你是在哭什么阿？」

    「你管我??！」秋兒將碗勺放到一旁，終于忍不住的用手抹淚，「你又不是什么罪犯，為何那些人可以這么殘忍對待一個無辜的人？少爺也是、少奶奶也是，大家都在受苦受難，我卻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幫不上……」

    從一開始柳韶庭要她去幫忙打聽消息時，她就隱隱感到柳韶庭的來歷或許來頭不小，但楊家是商家不是官家，就沒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楊家被查封、柳韶庭突然失蹤等發(fā)生一連串讓她無法理解的事情后，她才察覺到阿財已經(jīng)消失已久，連忙跑去求助楊皓宇。一開始楊皓宇不想讓她太擔心，而有意瞞著，但經(jīng)過她死纏爛打、動之以情后，才終于被她問出真相。

    當下她對自己居然這么后知后覺感到懊悔，原本還因為柳韶庭的一句『成為守護者』的話而有些沾沾自喜，卻沒想到真發(fā)生了大事，自己卻什么也沒發(fā)覺，即便知道了，她也無法做任何事，這讓她更是愧疚不已。

    看秋兒一股腦把不安和懊悔全部宣洩而出，阿財知道對方是在責怪自己的無能為力。

    「不是一定要受傷才算幫上忙阿?！顾苿影l(fā)疼的手，輕拍對方低下的腦袋，「誰都不愿意受傷，但是這些傷一定要有人承受，那就由我來。二夫人需要有人照護，光靠秦媽一人是不行的，少爺身邊少了我就更沒人顧，若不是你和鈴兒互相支持，梅院也無法撐下去，不是嗎？」

    「我沒有那么厲害……」秋兒哽咽著，阿財笑了笑。

    「我也不厲害，只有這條命像小強一樣打不死。只要能守住你和梅院，再多酷刑我也能熬過去?！箍粗飪河行┿兜哪槪⒇斈樕系男σ飧?，「經(jīng)過這次生死關(guān)頭，我才察覺到，有些話得及時說，有些事得及時做。秋兒，等我傷好了，你嫁給我好不好？」

    「咦？怎么這么突然？」

    「是嗎？咱們和少爺是青梅竹馬的情分，我還擔心你會喜歡上少爺呢！」阿財牽起她的手，「我存了一筆小錢，也有一塊小田地，咱們平時就在梅院伺候，回家后種種田、生生孩子，多愜意?！?/br>
    「你平時就在想這些啊？」秋兒無奈笑著，阿財嘆了一氣。

    「是阿，在看到少爺和少奶奶越來越親密時，我一直在想這夫妻到底是什么？我想娶你，但我沒房沒地，怕你瞧不起我，跑去當少爺?shù)氖替?。所以我一直不敢講，也不敢想。但少奶奶曾問過我，要我問問自己的心，真的愿意什么都不說，就將你送上喜轎嗎？說真的，我真不愿意?！顾麑⒁皇址旁谧约貉燮ど?，「在被嚴刑拷打下，我曾幾次想咬舌自盡，但是想到你，就只能咬牙撐下去。直到少奶奶將我救出來，我才突然想開，這是老天在給我機會，讓我活下去追求你的機會，即使被拒絕，也不枉費走過這一生……」

    「傻子！別這樣想?。　骨飪何站o對方因恐懼和不安而顫抖的手，她拿開對方遮掩的手，對上已經(jīng)泛淚的雙眼，「多虧你將少奶奶的話記在心上，要是你就這樣死去，我真的不會原諒你！」

    「秋兒，這么說你愿意……？」

    秋兒擦去眼淚，紅著臉點頭，「不過我很粗魯，還會對你大聲小叫的?！?/br>
    「我習慣了?！?/br>
    「我也不太會妝扮……」

    「我看慣了。」

    「身材也不好……」

    「我知道，但我覺得太瘦了?！?/br>
    「你怎么知道？」秋兒猛然一頓，阿財立刻噤嘴，「你果然又偷看我換衣服！」

    「痛……」秋兒氣的拍了對方胸口，阿財立刻痛的嘶呼。

    「抱歉，我不是故意……」

    輕撫對方胸口的手被抓住，阿財朝她一笑，秋兒分不清楚對方此刻到底是真痛還是戲弄她，不過無所謂了，只要對方趕快好起來就好。

    嘴角笑了笑，也握住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