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慧暗自思忖片刻后，點了點頭：“那行啊，只要不耽誤我高考就行…”

    何曙甩了甩手腕，盯著手表看一眼后，“沒吃晚飯吧？想吃點什么，有些細(xì)節(jié)還要再跟你強(qiáng)調(diào)幾次?！?/br>
    康慧也頓感胃里空空，方才喝下的幾口咖啡，像是更添上幾分饑餓，她下意識揉了揉肚子，推開椅子，跟著何曙走出店外。

    何曙扭頭看了看遠(yuǎn)處閃爍著的救護(hù)車燈，以及被熱鬧吸引的人群而滯留在道路上，擁擠不堪的車流。

    傍晚的清風(fēng)夾雜著少許的寒意，卻又伴隨了絲絲初春時節(jié)氤氳的花苞香氣。

    車燈交錯，霓虹燈昏黃，兩人默不作聲地在這片喧鬧的街角尋覓去處。

    “你信佛嗎？”何曙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路，無視康慧抬頭的眼神。

    康慧原先沉浸于迷離的思緒中，一下被何曙打亂，她眨了眨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地思考一番，才鄭重回答道。

    “不信，但我媽信。你們做文物修復(fù)的，應(yīng)該都信點吧？不對，你本來就是道士。”

    何曙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不是說那種信，我說的是相信佛的無私，神的協(xié)助?！?/br>
    二人走到一間餐廳前，何曙替康慧推開了店門，靠著窗邊緩緩坐下來。

    康慧新奇地環(huán)視了一圈環(huán)境，黯淡的燈光，稀稀疏疏的客人零散坐在店內(nèi)的各個角落，正以悄聲的音調(diào)，在餐廳里發(fā)出悉悉索索的響動。

    “不了解，但我出生就是在一家寺廟里，起碼我得感謝那些方丈救我?！?/br>
    何曙攤開菜單，遞到康慧面前，“是，說的對。信神的人，跟真正的神還是不一樣呀。你自己看菜單吧，隨便點就行，太貴的就找你mama報銷?！?/br>
    康慧則是一臉無所謂，不屑地說道：“報銷唄，你也隨便點，反正我媽有的是錢。但是除了錢以外，什么都沒有?！?/br>
    何曙皺了皺眉，手臂交叉著審視一眼康慧的神情，“哪有這么說自己mama的？”

    康慧漫不經(jīng)心地翻動菜單，“我媽不愛我，我也不愛我媽，等我畢業(yè)工作了，就去還她這些年生我養(yǎng)我的債。”

    何曙嘆了一口氣，“不懂你這種年紀(jì)的孩子想什么，高考前還跟男友出去開房，還好我在那里開會。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那個男友起碼不是個處子，或許還經(jīng)驗十足。跟你那個，應(yīng)該不是因為他喜歡你?！?/br>
    “哦。又能怎么樣？”

    何曙看康慧一臉云淡風(fēng)輕，他倒變得有些情緒激動，“毫無感情就發(fā)生那些事，就是欺騙吧？我瞎說的，畢竟我跟你不是一個年齡段，我不懂啊。”

    康慧點完菜以后，輕松地長吁一口氣，“你指望一個沒爸媽愛的小孩，有多大本事愛自己啊，有人關(guān)心就不錯咯?！?/br>
    說完她便垂下腦袋把散亂的頭發(fā)，細(xì)致地盤到腦后，手指插進(jìn)發(fā)絲里，順著發(fā)尾。用手腕上的皮筋扎成丸子頭。

    “溫教授不是不愛你，我感覺她像是受過打擊以后，只能克制自己對于你的想法和控制。她談過當(dāng)年大地震的事，說如果沒有非得叫你爸爸來接生，一家子也不會像今天一樣?！?/br>
    康慧不耐煩地擺手，“她跟你這么說??？她之前怪我出生的不是時候。不提她了，提她總要生氣。我除了要記那個卦，還要記什么嗎？”

    何曙點頭道：“可多了。首先就是不要讓賀知敘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如果知道你是來替佛祖殺人的，可能都不會留你。”

    “這和尚這么牛??？還能讀心？”

    “你上輩子是他養(yǎng)了幾百年的靈寵，心念締結(jié)，他知道你在想什么。廟里死的那只王八，還記得吧，不就是把它的名字給你了嗎？慧仔，康慧。”

    康慧忍不住大笑起來，“我上輩子是許愿池里的王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輩子也去當(dāng)行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以為畜生道好當(dāng)啊，我繼續(xù)說，你別顧著笑，都得記住啊。你去桃花莊，就叫他教給你噬根火術(shù)，火燒小僧的魂魄的火，我不會，只有你來。還有下個農(nóng)歷的月初，你去把你男友叫來天臺，你呢，自己去撞墻。懂嗎？”

    “我為什么要撞墻??？”

    “魂魄混沌之際，才能邁進(jìn)朔月洞，一進(jìn)去就能看見賀知敘，千萬別慌著心里瞎想，他要是察覺出來什么，以他的慈悲心，小僧說不定就逃了。

    “那為什么要把沉明斯叫到天臺？”

    “引出小僧來抓他魂魄，我說了這僧會趁人不注意，使法術(shù)讓凡人從高臺跌落而死?！?/br>
    康慧一聽到要沉明斯死，她神情頓時緊張起來，連連搖頭拒絕，“他也是要高考的，而且我這是害他去死啊！我不干，我自己撞墻就算了，不能拉別人下水?！?/br>
    何曙則是坦然自若繼續(xù)說道：“他可不是無辜之人，我跟你打個賭，月底前，如果沒有警察找他，你也不必撞墻去桃花莊了，如何？”

    康慧本就對這怪異的何曙，以及他說的話心存疑惑。

    雖然在她眼里，何曙的確知道不少關(guān)于自己跟和尚的秘密，但她也不敢確定，這男人是不是誆她的話。

    她點頭同意：“行啊，只要沉明斯被警察找了，而且還犯事了，我就當(dāng)你說的話是真的?！?/br>
    何曙見康慧愿意配合，也順著侃侃而談起來，“耗費你的時間不多，一個月即可?；貋碇?，一切都會云消霧散，美好的記憶也僅在你這里留存下去?！?/br>
    康慧聽不懂何曙話里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說：“我可不管什么美好記憶，當(dāng)年爸爸的死就是個謎團(tuán)，我想去弄清楚以后，跟我媽講個明白?！?/br>
    正當(dāng)二人沉默不語之時，冒著熱氣的菜也隨之端上桌子，注意力頓時從理順?biāo)季w中掙脫出來，康慧轉(zhuǎn)頭便大口吞咽起來，咀嚼著久違的rou塊和米飯。

    何曙端坐在一旁，側(cè)目看向窗外人流，“算天算地算凡人命，一切終要歸于塵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