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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指南 第101節(jié)

    下一秒,任則淮竟發(fā)出了凄厲的喊叫,兩只手用力捶打艙門,像是被捕入籠中無力掙脫的野狼。他渾身都在疼,皮膚、骨頭、內(nèi)臟,仿佛都在一寸一寸被碾碎。

    這種難以忍受的疼痛,都是由秦青親手調(diào)配的修復(fù)液引發(fā)的。

    秦青站在艙門外,神色平靜地看著任則淮在劇烈的痛苦中掙扎,然后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胡鬧。

    有那么一瞬間,任則淮認定秦青想殺了自己。

    秦青既不羞澀臉紅,又不彎唇微笑的樣子,看上去真像個冷酷的殺手。然而下一秒,一股沁涼的感覺就從斷裂的肋骨處傳來,緩解了劇烈的疼痛。

    秦青調(diào)配的修復(fù)液的確可以修復(fù)傷口,只是見效的速度太兇猛,所以才會引發(fā)這樣的疼痛。

    “忍一忍就過去了,這是最好的藥?!比蝿t淮透過厚厚的艙門,看見了秦青的口型。

    于是他打消了所有懷疑,無奈地閉上眼睛。

    “這真是最好的藥?。俊?96跳上秦青的試驗臺,小聲問道。

    秦青拿起一根試管查看里面的化學藥劑,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猜。”

    996上下打量他,冷哼道:“你是惡之花,你才沒那么好心呢。”

    秦青輕聲一笑,懶洋洋地說道:“知道了還問。”

    996心里舒坦了,這才跳下試驗臺,跑去軍部食堂偷罐頭。

    一名頭發(fā)微卷,臉蛋圓圓的年輕男孩走進醫(yī)務(wù)室,看見躺在修復(fù)艙里已經(jīng)陷入深度沉睡的任則淮,不由撇了撇嘴,露出厭惡的表情。

    他叫蘇酥,是秦青的同事,也是一名omega,腺體同樣發(fā)育不全,信息素很淡,所以才能獲準進入全都是alpha的軍隊工作。

    他走到修復(fù)艙前,按了一個按鈕,把透明的艙門變成了不透光的黑色,擋住了任則淮討人厭的臉。

    “秦青啊,起初呢,我是很支持你追求任則淮的?!?/br>
    蘇酥走到秦青身邊,小心翼翼地探過頭來,眨巴眨巴大眼睛,“但是現(xiàn)在我很擔心你啊。我?guī)湍愦蚵犨^了,這個任則淮不是好人。他在外面玩得很野,同時交往的omega和beta不知道有多少個。他還很暴力,連omega都打。秦青,你還是不要跟他在一起了吧?!?/br>
    蘇酥輕輕地扯了扯秦青的衣袖,極為擔憂地說道:“秦青,你這么好,將來一定可以找到很優(yōu)秀也很愛你的人。你別跟任則淮在一起好不好?。俊?/br>
    秦青垂眸,看向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可愛男孩。

    男孩的信息素很淡,是甜甜的焦糖煉乳味兒,與他的性格一模一樣。

    他是這個世界上極少數(shù)真正關(guān)心秦青的人之一。

    “嗯,我有分寸,你別擔心?!鼻厍喾畔略嚬?,揉了揉蘇酥軟軟卷卷的頭發(fā)。

    蘇酥還是不放心,小嘴不太高興地撅著,又說了任則淮許多壞話。

    二人的頂頭上司燕于飛便在這時跨入醫(yī)務(wù)室。

    看見蘇酥噘著小嘴在那兒嘟囔,表情十分可愛,他眸色暗了暗,走過來之后不著痕跡地深嗅了一下蘇酥的焦糖煉乳味兒,薄唇抿成冷酷的一條直線。

    他想笑,卻強迫自己變得更嚴厲,每一次見到蘇酥都會產(chǎn)生這樣的反應(yīng),他總有一天會失控。

    瞥見蘇酥拽著秦青的衣袖,像個小孩兒一般依賴對方,他立刻瞥過來,眼神十分銳利。

    蘇酥吐吐舌頭,連忙放開秦青的衣袖,像個小學生一般雙手貼著褲縫,站到墻角去了。

    “秦青,你的新配方通過審核了,科學院將大力扶持你的項目,你稍后把計劃書發(fā)一份給我?!毖嘤陲w冷冷說道,然后沖墻角的蘇酥招招手:“過來,你的論文又被駁回了,我告訴你哪里需要修改?!?/br>
    蘇酥臉色一白,如喪考妣地走過去。

    二人坐在醫(yī)務(wù)室最遠的角落,對著一篇論文開始了交談。蘇酥嬌小可愛,性情活潑,燕于飛高大俊美,沉穩(wěn)睿智。蘇酥時不時紅紅小臉,眨眨大眼,沖燕于飛羞澀地笑一笑。燕于飛則假裝無動于衷,實則眼里的柔情都快融化了。

    秦青頗覺有趣地觀察著兩人,呢喃自問:“沒有信息素就沒有愛情嗎?”

    停頓片刻,他緩緩自答:“沒有信息素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啊?!?/br>
    一抹滿足的笑意浮上他清亮的深瞳。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來兩個人。身材高大的那一個沉默不語,身材嬌小的那一個絮絮叨叨十分多話,嗓音聽上去很甜美,實則帶著幾分刻意。

    “軍長,您受傷了嗎?”秦青抬起頭,關(guān)切地問。

    他完全忽略了同來的秦甘棠。

    “是我受傷了,柏舟擔心我,所以才會跟過來?!鼻馗侍囊贿呎f一邊去抱殷柏舟的手臂,想要裝作關(guān)系親密的情侶。

    殷柏舟向前邁步,避開了他的摟抱,漆黑眼瞳冷冷地瞥過去,加以警告,然后又漠不關(guān)心地移開。

    他不用做任何表情,也無需說半句話,就可以把秦甘棠的臉面毫不留情地撕下來。

    什么關(guān)系親密的情侶,什么守護與被守護的浪漫契約,不,他們之間比陌生人還不如。

    秦青撇開頭,勾了勾唇,短促地笑了一聲。

    笑完他又把頭轉(zhuǎn)回來,細長指尖輕輕撓了撓挺翹的鼻頭,完全沒有誠意地說道,“對不起,我鼻子有些癢,不是在笑你?!?/br>
    然而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對,我笑的就是你。

    秦甘棠氣得指尖都在發(fā)抖,卻又不能說什么。

    殷柏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秦青。

    秦青完全不掩飾自己壞壞的小心思,撓鼻子的動作像某種可愛的小動物。是松鼠還是倉鼠來著?殷柏舟記不清了。

    他漆黑的瞳色在慢慢變淺,那是因為里面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像星光一般閃爍。

    秦甘棠勉強咽下這口氣,擺出委屈的表情,眼睛里含著淚,要哭不哭地看向殷柏舟。然而殷柏舟根本就不曾看他,更不會在乎他委不委屈。

    咽下的這口氣忽然就變成了一根刺,狠狠扎進秦甘棠心里。他想起自己來到醫(yī)務(wù)室的真實目的,這才轉(zhuǎn)著腦袋四處尋找任則淮。

    那人沒在,只有一個黑漆漆的修復(fù)艙擺放在醫(yī)務(wù)室中間。想來任則淮已經(jīng)躺進去了。修復(fù)液帶有鎮(zhèn)定成分,對方肯定睡得很熟,這一躺,怕是要四五個小時才能醒過來。

    意識到現(xiàn)在不是勾搭任則淮的好時機,秦甘棠不由變得意興闌珊。但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角落里的燕于飛,驚喜的笑容還來不及扯開,臉色又立刻陰沉下去。

    蘇酥怎么也在?這個小婊子!

    秦甘棠用智腦發(fā)送了一條信息,眼睛里閃爍著陰狠的光芒。

    待信息被另一方接收后,他快步走向燕于飛,一個猛撲就把俊美的男人抱住,臉頰貼上對方的臉頰,來回蹭了蹭。

    看見親密擁抱在一起,仿佛連體嬰般難舍難分的兩人,蘇酥大大的眼睛里涌出了薄薄的淚水。但他忍住了難過,強迫自己露出得體的笑容。

    燕于飛任由秦甘棠摟抱著自己,神色很是溫柔,眼瞳卻是冰冷的。

    他真的喜歡秦甘棠嗎?不,他不喜歡。

    秦青搖搖頭,為這個男人感到悲哀。

    “明明不喜歡,為什么要裝作喜歡呢?”他呢喃自語。

    “為了生存。”殷柏舟低聲說道。

    不知何時,他已走到秦青身邊,垂眸看著擺放在試驗臺上的許多試管,繼而伸出手,似乎想要拿起其中的一根。

    秦青立刻抓住他的手,阻止道:“別動,會爆炸的!”

    殷柏舟愣了愣,沒有掙扎。他依然懸著胳膊,做出拿取的動作,任由秦青纖細微涼的小手握住自己guntang的大手。

    他其實并不想碰試管,只想拿起任則淮的體檢報告看一看。他是軍人,不可能連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然而不知為何,他竟沒有解釋。

    如果解釋了,秦青就會放開他的手。

    “這個,這個,這個,都不能亂動,很危險?!鼻厍嘁恢皇治罩蟀刂鄣拇笫?,另一只手點著桌上的幾根試管,表情嚴肅極了。

    他一緊張或者害怕,睫毛就會止不住地微微地顫,像枝頭被風撩動的合歡花。

    那是一種淡粉色的,花瓣像羽毛一般的絨花。

    在此之前,殷柏舟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把一個人觀察到這種細致的程度。他是一件兵器,他的職責是摧毀,如果戰(zhàn)爭成了必然,世間萬物都是他摧毀的目標。

    但是,此刻的他竟全然忘了自己的職責。本該無堅不摧的他,卻用柔軟的心情,觀察著兩扇輕輕顫動的睫毛。

    “既然你知道這些藥劑很危險,為什么還要去碰?醫(yī)務(wù)室里沒有機器人嗎?”殷柏舟沉聲詢問,修長的眉緊緊鎖在一起。

    他是一件兵器,然而荒謬的是,他卻開始害怕危險。

    “我是專業(yè)人士,我知道怎樣cao作才能避免危險。自己親手調(diào)配的藥劑才有靈魂,你不懂。”秦青松開殷柏舟的大手,轉(zhuǎn)而輕輕推搡他寬闊結(jié)實的胸膛:“你是外行,你站遠一點?!?/br>
    殷柏舟是帝國最強大的兵器,僅憑rou身就能扛下粒子炮的轟擊。他的字典里從來沒有“退讓”這個詞。

    然而現(xiàn)在,秦青柔軟的掌心只是一個輕貼,帶來微風拂面的一點推力,他竟乖乖退后了。

    他站在幾步開外,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個輕易就能叫他妥協(xié)的人。

    血液在慢慢變熱,像是聞到了100%適配的信息素的味道。然而他卻又非常清楚地知道,空氣里除了藥味什么都沒有。

    秦青戴上護目鏡,伸出手想要拿起最危險的一根試管。

    殷柏舟暗暗握拳,鼻尖沁出細汗。

    他是一件兵器,卻因為擔憂和害怕,流出了人類才會分泌的汗液。這真的很奇怪。

    “秦青——”他沉沉開口,想要打斷下面的cao作,一群穿著警服的人卻忽然沖進醫(yī)務(wù)室。

    秦青摘掉護目鏡,轉(zhuǎn)頭看去。

    那群警察沖上去,二話不說就把蘇酥銬住,押著往外走。

    蘇酥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不斷詢問原因,其中一名警察說他們接到舉報,得知蘇酥用匿名社交賬號發(fā)布了要和燕于飛結(jié)婚的言論,又在現(xiàn)實中故意接近燕于飛,涉嫌破壞燕于飛與秦甘棠之間的守護盟約,需要去警局接受調(diào)查。

    蘇酥頓時啞然,蒼白的小臉慢慢漲得通紅。

    燕于飛驚訝地看向蘇酥,繼而皺起眉頭,顯得很不高興。

    但是秦青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的薄唇在上揚,然后又飛快抿直,這是壓抑驚喜的表情。

    “秦甘棠,是不是你舉報的我?”蘇酥氣呼呼地大喊。

    秦甘棠冷笑道:“你敢做不敢當嗎?破壞盟約就是犯罪!我不只要舉報你,我還要打你!”他抬起胳膊就想狠狠扇蘇酥兩巴掌。

    燕于飛攔住秦甘棠,詢問那幾個警察:“只是發(fā)表了一些不好的言論,應(yīng)該不嚴重吧?”

    聽見燕于飛說自己的表白是不好的言論,蘇酥眨眨眼,忽然就流淚了。他喜歡的人,好像根本就不想要他的喜歡。

    “只是去警局接受口頭教育,不嚴重?!睅酌鞂ρ嘤陲w還是頗為恭敬的。

    秦甘棠躲在燕于飛身后陰狠地笑了笑,探出頭來時卻又裝作委屈的樣子。

    秦青只能看見秦甘棠的背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然而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警察把蘇酥帶走。

    “你們等一等,如果只是口頭教育,在我們軍部教育就好了,不能把人帶走!”秦青走上前阻攔。

    “你是誰?”幾名警察看了看他的軍銜,語氣里帶上了輕蔑。

    一個軍醫(yī)罷了,竟然也敢管警察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