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身上裝有監(jiān)聽設備，可以還原真相。但白石并沒有點出來。

    事情傳出去，對秦青的影響是巨大的。別人不會探究他為何裝監(jiān)聽器，只會對他敬而遠之。這種行為是行業(yè)禁忌。

    幸好秦青自己也忘了，否則他一定會當場把錄音拿出來。過不了多長時間，圈內(nèi)就不會有人敢跟他合作了。

    好人不是那么容易當?shù)摹ＯＭ@件事對秦青的打擊能小一點。

    白石揉了揉小孩的腦袋，輕嘆了一聲。

    秦青還是很茫然，嫩紅的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李慧珍沖他微微一笑，感激地說道：“秦青，要不是你忽然沖出來，我說不定真的會被趙如期那個老色鬼拉上車。今天謝謝你了，改天我和東陽請你吃飯?！?/br>
    如果秦青知情識趣，他就應該收下這份謝意，讓這場鬧劇落下完美的幕布。

    但秦青并不識趣。他依然保有著孩童般的純粹和勇敢。他瞪大眼睛，兇狠地看著李慧珍。

    “走吧?！卑资瘮堊∷募绨?，低聲催促。

    秦青用指頭點了點李慧珍，沒有說話，仰頭看向衛(wèi)東陽時，眼圈微微紅了。他受盡委屈的模樣，比李慧珍裝出的委屈，動人無數(shù)倍。

    看著他為自己急得快落淚的模樣，衛(wèi)東陽的心里竟然縈繞著一種病態(tài)的滿足感。

    是的，這就是他需要的東西！一種溫暖、純真、熾熱的情感！

    “衛(wèi)東陽，你好好查查李慧珍。她背叛你很多次了！你要是不查，我自己掏錢讓白石去查！我不怕得罪你，我也不怕得罪圈里任何人！”

    秦青醞釀半天，終于撂下一句狠話。

    沒想到自己也會被牽扯進去，白石不由扶額，繼而又無所謂地笑了笑。

    查吧，只要秦青高興，讓他把李慧珍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也可以。這個女人倒打一耙，讓秦青吃了一個悶虧，這件事的確不能就這么算了。

    白石瞥了李慧珍一眼，眸色冷厲。

    李慧珍沒想到秦青竟然這么難纏！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道理，這人懂不懂？他是怎么活到十九歲的？

    李慧珍心慌意亂，不由靠向衛(wèi)東陽，想挽住對方的胳膊。

    衛(wèi)東陽退開兩步，低聲笑了。

    他英俊的臉龐被燈光照亮，深邃眼眸里星輝點點，溫柔四溢。按理來說，遇到這種事，他應該迷茫，質疑，甚至怒火中燒。

    然而他并沒有被那些負面情緒掌控。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淡淡說道：“一個小時之前，我已經(jīng)來了。我的車在那里?！?/br>
    他只是略微揚起下頜，停放在對面的一輛黑色轎車便亮起了車燈。

    李慧珍被一束過于明亮的光柱照耀，慌忙抬起手臂擋臉。心直直地墜入寒潭，令她手腳發(fā)軟，遍體冷汗。一瞬間，她竟產(chǎn)生了活活被扒掉一層皮的疼痛感。

    一個小時前就來了？也就是說，不用看監(jiān)控，現(xiàn)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衛(wèi)東陽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慧珍身子一晃，差點跌倒。

    白石眼神陡然一厲，身體也跟著緊繃。他警覺性極高，附近車里坐著一個人，他理當?shù)谝粫r間發(fā)現(xiàn)。

    但他并沒有。這說明什么？

    白石伸出手，把秦青拽到自己身后。

    秦青卻完全沒察覺到危險，從白石身后繞出來，驚喜地問：“你早就來了？你什么都看見了？”

    “嗯，我什么都看見了。”衛(wèi)東陽深深地看著秦青，“謝謝你給我打電話?！?/br>
    秦青大松了一口氣，拍著胸口說道：“不用謝，你不覺得我多事就好?！?/br>
    “怎么會?！毙l(wèi)東陽笑著搖頭。

    “那我走了，你自己處理吧?！鼻厍鄶[擺手，然后就拉著白石快速跑向保姆車。

    接下來的場面不是他能看的。

    周琴也跟著跑了，心里大呼刺激。沒想到事情還有這樣的轉折！李慧珍慘咯！

    李慧珍也想跑，巨大的裙擺卻將她絆倒。

    衛(wèi)東陽不曾攙扶，甚至沒有投去一個多余的眼神。他直直地望著秦青的背影。

    “秦青，以后遇見我不要繞道走。我們還是朋友?！彼呗曊f了一句，嗓音里竟然帶著溫柔的笑意。

    發(fā)生了這種事，他還能笑得出來？

    李慧珍癱坐在巨大的裙擺里，腦子亂成一團。

    “真的嗎？你不討厭我？”秦青回過頭，露出驚喜的笑容。

    “我不可能討厭一個忠誠的朋友?！边@不是衛(wèi)東陽想要表達的意思，但白石已經(jīng)懷疑了，他只能這樣說。

    秦青更為燦爛地笑了，轉過身，倒退著走，雙手舉起來不斷揮舞。

    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都認為他錯了，而他自己卻覺得正確的事。到最后，事件的中心人物用真誠的謝意證明，他是對的。

    這是一種正向的力量，讓秦青更加堅定了不向世俗妥協(xié)的決心。

    他很開心，一直倒退著走，一直在朝衛(wèi)東陽揮手。

    衛(wèi)東陽也抬起手臂揮了揮，深邃眼眸里欲念洶涌。想要得到，想要侵占，想要收藏起來為自己獨有！

    等到秦青登上保姆車，慢慢遠去，衛(wèi)東陽才回過頭，看向已掙扎著爬起來的李慧珍。他溫柔的臉，一瞬間就化為了沒有任何表情的淡漠。

    如果他憤怒，質問，責備，李慧珍覺得自己都可以應對。但他忽然變成一個徹骨寒冷的深淵，李慧珍只能被恐懼吞噬。

    “東，東陽，你聽我說。”李慧珍的聲音在發(fā)顫。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說。上車吧。”衛(wèi)東陽走向不遠處的車。

    李慧珍連忙跟過去。

    車子啟動，開出酒店，繞過大半個城市，停靠在某個別墅區(qū)門口。李慧珍就住在此處。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不知不覺已過去一個多小時。衛(wèi)東陽只是專心開車，未曾說一句話。坐在后座的李慧珍伸長脖子，努力去觀察對方的表情。

    衛(wèi)東陽不怒，不悲，也不難堪。他好像完全沒有人類的感情，更像是一只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路上，他的手機響了一次。

    手機就卡在支架上，屏幕亮起的瞬間，李慧珍能看清那段文字。

    是秦青發(fā)來的微信，詢問衛(wèi)東陽好不好，需不需要人陪。

    就在那時，衛(wèi)東陽竟然笑了，失去的感情全數(shù)回歸。他的聲音很有磁性，也很溫柔，像低空拂過的暖風，吹得人心湖泛起漣漪。

    跟他在一起三年，李慧珍竟從未聽過這樣的笑聲。所謂溫柔蝕骨，不過如此。

    李慧珍的腦子陷入了徹徹底底的混亂。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對真實的衛(wèi)東陽一無所知。

    車子剛停穩(wěn)，路邊一輛車里就走下一個男人，手中拿著一個文件袋。

    “衛(wèi)總?！蹦侨说吐暣蛘泻?，把文件袋遞進車里就走了，沒有說一句多余的話。

    衛(wèi)東陽打開文件袋，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

    李慧珍被這種異常安靜的氛圍弄得幾近崩潰。她寧愿衛(wèi)東陽一路上責罵自己，也好過這種全然不在意的輕慢和安靜。

    “你不問問我嗎？”李慧珍打破了沉默，眼眶里蓄滿淚水。

    一旦衛(wèi)東陽情緒失控，開始責問，她就會用哭泣應對。

    然而衛(wèi)東陽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翻看一沓資料，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此刻竟掛上了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微笑。

    見他笑了，李慧珍竟差點被逼瘋。為什么??？這個人為什么還笑得出來？

    “你不生氣嗎？你有話就說啊，不要跟我冷戰(zhàn)！”李慧珍尖聲說道。

    “我為什么要跟一個工具生氣？”衛(wèi)東陽把資料放回文件袋，慵懶地看著李慧珍。他還在笑，舒展的眉宇之間是淡淡的愜意和閑適。

    李慧珍愣住了。

    “工具？什么意思？”她死死拽住裙擺。

    “我需要一個工具，讓我的出現(xiàn)變得合理?！毙l(wèi)東陽給出了一個叫人完全聽不懂的理由。

    “你在說什么??？”李慧珍臉色慘白，語氣恍惚。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卻裝作懵懂無知，處心積慮地接近我。你對我有所圖，而我需要一個順手的工具。這就是我們之間的關系?！?/br>
    衛(wèi)東陽把文件袋遞給李慧珍，語氣漫不經(jīng)心：“我在收購環(huán)球娛樂。盧泉為了阻止我，給我送來了這些東西。”

    “你在收購環(huán)球娛樂？為什么我不知道？”李慧珍尖聲嘶喊，情緒激動。

    如果早知道衛(wèi)東陽會變成公司老板，她何必做出那些犧牲？她到時候想要什么資源，不必開口就會有人給她送來！她虧大了！

    衛(wèi)東陽勾起薄唇，提醒道：“你還是先看看袋子里的東西吧?！?/br>
    李慧珍這才打開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東西翻看，然后便開始劇烈顫抖。

    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視頻，到底是什么時候拍下的？如果東西公布出去……

    明知道衛(wèi)東陽不太可能幫助自己，李慧珍還是惶急地喊道：“東陽，你救救我！”

    衛(wèi)東陽看向前方的道路，語氣十分平靜：“這份資料我已經(jīng)幫你買下了?！?/br>
    李慧珍幾欲爆裂的心驟然獲得救贖，急喘了一口氣，然后才哭著說道：“謝謝你東陽，謝謝你！”

    “下車吧?！毙l(wèi)東陽淡淡說道。

    李慧珍不敢有半秒鐘的拖延，馬上下了車。

    “以后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毙l(wèi)東陽點燃引擎，握住方向盤。

    李慧珍沒有答應，卻也不敢挽回。面對這種背叛，是個男人都無法忍受，可是衛(wèi)東陽卻無動于衷。這足以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他的的確確只是把李慧珍當成了一個工具。

    合理的出現(xiàn)？這是什么意思？

    李慧珍的腦子一片混亂。

    “環(huán)球娛樂很快就會易主，到時候，盧泉走投無路一定會拖你下水。我已經(jīng)救了你一次，不可能救你第二次?！?/br>
    衛(wèi)東陽踩下油門，疾馳而去，連一聲再見也沒說。

    聽見他的話，李慧珍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盧泉那里還有備份？如果這人狗急跳墻，一定會跑來勒索自己。如果自己不能給他足夠的好處，也不能對衛(wèi)東陽造成任何影響，這些東西，盧泉還是會公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