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秦青愣住了，“吃完飯不休息一會兒嗎？”

    “下午還要接著測試噬菌體的穩(wěn)定性。”楚南溟走向玄關(guān)，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道：“我是專門回來陪你吃飯的?！?/br>
    秦青心里悸動了一瞬，卻沒敢多想，走到門口目送楚南溟。

    “外面冷，你進去吧。”楚南溟沖妻子擺擺手，說道：“做完實驗我去植物園看看，幫你挑幾種適合做香料的花卉帶回來?！?/br>
    “我的事不著急。你趕緊研究噬菌體吧?！鼻厍噙B忙搖頭。

    “你的事也很重要?！背箱槿嗔巳嗥拮拥哪X袋，留下這句溫暖的話語便坐著車離開了。

    秦青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無論反復告誡自己多少次，他還是會一次又一次被這些不知真假的話語撩動，產(chǎn)生不該有的奢望。

    “秦先生，我去打掃書房了?！泵追频穆曇魪谋澈髠鱽怼?/br>
    秦青下意識地點頭，然后愣住了。就在這一刻，他想明白一些事，于是只能露出自嘲的表情。

    米菲只是一個管家，卻能自由進出楚南溟的書房和臥室，而他這個合法伴侶必須征得丈夫的同意才能進入對方的私人領(lǐng)域，否則就會被記一筆。

    這算什么婚姻？

    奢望？你奢望個屁??！秦青拍拍腦門，苦笑著把自己打回現(xiàn)實。

    米菲進入書房，假裝打掃衛(wèi)生，實則仔細觀察著放在桌上的每一份文件，以及擺在書架上的那些書籍和資料。

    秦青剛才提到了合約，她想找一找，以便證實自己的猜測。但她知道書房里安裝著監(jiān)控器，不敢有太大動作，于是只能借著擦桌子的便利，稍微翻一翻。

    合同沒擺在明面上，是電子版嗎？或者鎖在保險箱里？

    米菲有些挫敗，卻更加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那份奢望。

    秦青把卡福送來的植物搬到二樓自己的臥室，放在陽臺的桌子上。

    下午，楚南溟沒回來吃晚飯，但他發(fā)了一條短信，提醒秦青按時吃飯。

    如果沒有那份合同，秦青差點以為自己真的結(jié)婚了，并且擁有了一個深愛自己的丈夫。

    “時間快到了，來來來，我們來賞花！”臨近午夜，996甩著尾巴跑進臥室。

    秦青早已準備好啤酒、果盤和零食，坐在陽臺上。

    “科學家說這種植物的香味難以界定?！?96跳上秦青膝頭，好奇地問：“難以界定的香味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鼻厍鄵u搖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盆花。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吳彩衣的名字。

    秦青大感掃興，還有些緊張，接起電話問道：“你有事？”

    “吳曲死了?！眳遣室碌妮p笑聲從話筒里傳來，冰冷空洞，仿佛一只鬼魅。

    “什么？”秦青愣住了。

    “我給你發(fā)了一條視頻，你自己看吧?！眳遣室碌穆曇衾餂]有哀傷和痛苦，只有扭曲的快意。

    秦青的心情卻異常復雜。悲哀，感傷，怨恨，空落……面對父親的突然死亡，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打開視頻查看。

    被關(guān)押在牢房里的吳曲忽然發(fā)了狂，一會兒嘶喊吼叫，一會兒破口大罵，一會兒痛哭流涕，然后用自己的手，活活把自己掐死了。

    死之前，他嘴里不斷喊著妻子的名字。

    秦青撇開頭，閉上眼睛。

    “看完了嗎？”吳彩衣問道。

    “又是致幻劑？”見證了吳瑜的死亡，秦青很快就對吳曲的死亡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這絕非靈異事件，而是謀殺！吳彩衣敢在監(jiān)獄里動手就不怕被抓到。警察這一次又沒找到證據(jù)吧？某些致幻劑會在一兩分鐘時間內(nèi)揮發(fā)干凈，不留一絲痕跡。

    秦青關(guān)掉視頻，臉色一片慘白。吳彩衣喪心病狂的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會不會連吳州也是她殺的？種子庫也是她燒的？為了達成目的，她可以不擇手段！

    秦青的指尖微微有些顫抖，一股惡寒從腳底竄上頭皮。

    “放棄比賽吧秦青。你是秦阿姨唯一的兒子，我不想殺你?！眳遣室聡@息著，話語中帶著一絲憐憫。

    秦青半晌沒有說話。有那么一兩秒，他是動搖的，也是恐懼的。然而，想到母親的慘死，想到瀕臨破產(chǎn)的公司，想到長輩們對自己的期許和信重，那些恐懼和動搖就變成了堅定。

    秦青不是笨蛋，只是不愛動腦子罷了。

    回過神來之后，他的思維異常靈敏，冷笑道：“吳彩衣，你不是不想殺我，而是殺不了我。有楚南溟在，你動我一下試試看?！?/br>
    吳彩衣不說話了。

    秦青輕蔑地說道：“吳彩衣，你沒有信心能在調(diào)香大會上贏我，所以才會耍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吧？把心思用在這種地方，你做出來的香水會發(fā)臭的?！?/br>
    “衣衣，調(diào)香師的內(nèi)心也要散發(fā)出香氣才行??！”秦婉怡的話仿佛又回蕩在耳邊，令吳彩衣陷入恍惚。

    秦青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996指了指手機，問道：“你爸真死了？”

    秦青沉默半晌，然后才給看守所打去電話確認。值夜班的警察告訴他尸體已經(jīng)被吳彩衣帶走了，調(diào)查結(jié)果也出來了，吳曲是精神病發(fā)作，自殺的。

    秦青掛斷電話，扶著額頭沉默地坐著。

    “別難過了。你不是說想讓法院判他死刑嗎？你就當死刑提前執(zhí)行了吧。”996安慰道。

    “聯(lián)邦沒有死刑，我只是說說而已?！鼻厍鄵u搖頭，語氣干澀。

    996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在幻覺中看見了我媽。他覺得我媽會掐死他，所以他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其實他想錯了。我媽就算再恨也不會弄臟自己的手。我媽是人，他是畜生?！?/br>
    秦青停頓半晌，然后才呢喃道：“這都是報應。”

    “對對對，這都是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你爸為了吳彩衣殺了你媽，吳彩衣到頭來又殺了他?！?96拍拍秦青的手，說道：“你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br>
    很治愈的一句話，卻用在這個場合……

    秦青抹了把臉，難受的心情全都變成了哭笑不得。他抱緊懷里的胖貓，感激地說道：“老六，有你陪著真好。”

    “你是我的鐵子嘛，我當然會一直陪著你啦！”996用粗粗的尾巴掃著秦青蒼白的臉。

    說話間，那盆花竟然盛開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飄蕩過來。

    秦青拋開雜念，全神貫注地看過去。

    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奇。

    只見那些花一個個小小的，豆子一般圓潤可愛，四片花瓣舒展開來，露出的柱狀的花蕊，花蕊頂端緩緩吐出一個個小氣泡。

    外面刮過一縷冷風，那些氣泡被吹地輕顫，然后便脫離花蕊，紛紛揚揚飄到空中。

    秦青看呆了。

    996爪子發(fā)癢，撓破了頭頂?shù)囊粋€氣泡。

    淡淡的花香伴隨著更多氣泡被撓破，變得越來越濃郁。

    秦青仔細嗅聞，表情從驚喜變成了失望。

    這種花的香味與桂花的香味近似，卻沒有桂花的濃甜，做成香水幾乎沒有賣點。

    失望沉沉地擠壓在心里，慢慢醞釀成巨大的危機感。吳彩衣的威脅沒有奏效，卻還是讓秦青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多么可怕的一個敵人。

    如果在調(diào)香大會上輸了，不得不把公司轉(zhuǎn)讓給吳彩衣，秦家人怎么辦？吳彩衣難道會給秦家人留活路嗎？她連自己的叔叔、哥哥、父親，都不肯放過！

    秦青坐在紛飛的氣泡里，表情凝重。

    這就是科學家所說的，難以界定的香味？他必須承認，自己很失望！

    996追著氣泡滿屋子亂竄。

    一個氣泡被風吹過來，撞上了秦青的鼻尖。

    裹在氣泡里的香味融入秦青的毛孔，沾染了他的體溫，竟轉(zhuǎn)化成一種又甜又暖的香氣，帶著玫瑰的濃烈艷麗，小蒼蘭的清新秀雅，百合花的內(nèi)斂含蓄……

    原本沒有什么特色的香味，與人的皮膚接觸之后竟然轉(zhuǎn)化成了如此復雜多變，卻又層次分明的香味。

    秦青的眼睛亮了，用手指戳破一個氣泡，置于鼻端仔細嗅聞。

    沒有錯，香味真的變了！

    這時，996從他腳邊跑過，帶起一陣香風。許多氣泡沾在它的絨毛上，染了它的體溫，竟然變成了一種很俏皮的香味，有些辛辣，有些跳脫，還隱隱帶著海鹽的咸腥。

    秦青連忙捉住996，用力嗅聞它的肚皮，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吸貓一次沖1000游戲幣。”996用爪子推開秦青的臉。

    秦青抓住996的胖爪子，用力嗅聞它的rou墊。

    “嗅小jiojio要加錢！”996喊地特別大聲。

    “加加加，你要多少給你加多少?！鼻厍嗖粩嘈崧?，興奮地臉頰漲紅。

    原來科學家沒有騙他。這真的是一種難以界定的香味！不同的人沾染上，就會散發(fā)出不同的香味，它的變化是莫測的。

    許多客人喜歡找調(diào)香師為自己量身打造香水。但那些香水都是調(diào)香師根據(jù)自己對客戶的觀察和了解，臆想出來的香味，而客戶往往不會很滿意，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有了這種植物做香料，定制香水不再是臆想的產(chǎn)物，而是每一個客戶自身攜帶的，最為獨特的香味！

    誰說這種香料沒有賣點？誘發(fā)每一個人靈魂之中的香氣，這就是它最大的賣點！

    秦青的心情已經(jīng)不是驚喜，而是狂喜。

    他站起身，在臥室里繞了幾個圈，然后才投出光屏，重新觀看上午那段視頻。

    那個科學家好像在視頻里介紹了搜集小氣泡的方法。

    秦青認真看完視頻，把科學家使用的方法記錄在本子里。當他埋頭寫字時，視頻繼續(xù)往下播放，云驚寒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

    滅殺鬼藤的片段播完之后，又一段戰(zhàn)斗視頻出現(xiàn)了。

    聽見不一樣的動靜，秦青抬起頭來掃了一眼，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一群巨大的，類似于蝙蝠一樣的怪物在天空中盤旋，發(fā)出令人頭疼欲裂的尖嘯聲。它們在空中排泄，黑色排泄物落到地面，竟然把軍團的坦克車和裝甲車都腐蝕出一個個大洞。

    如果這些排泄物落到人身上會發(fā)生什么？

    秦青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