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拂塵 第5節(jié)
換下睡衣后,溫羽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睡衣都被冷汗弄濕了,冷冷地貼在肌膚上,居然也這樣睡了一夜。 終于換完衛(wèi)衣了,溫羽得空勻了一口氣。 “褲子我怎么幫你換???”溫羽有點欲哭無淚,臉不紅心不跳,她是做不到的。 郁燼沉思了一會才指揮道:“你扶我坐在床邊,先把睡褲脫下來,再換運動褲?!?/br> 他倒是說得一本正經(jīng),滿臉坦然。 溫羽按他說的,扶著他下來,把雙腳放在拖鞋里,然后站在一邊,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她提前警告: “你配合點啊,不然自己換,沒人伺候你?!?/br> “我哪敢不配合啊?”郁燼又低低地笑了,發(fā)燒時,他的聲音好像聽起來更蘇了。 因為心里一直害怕耽誤了時間,她第一次幫他換褲子連臉紅害羞和想歪心思的時間都沒有,全程郁燼也很配合,該抬腿的時候抬,該站起來的時候站。 不過,溫羽還是不可避免地看了好幾眼。 就,還挺可觀的。 好不容易換完衣服,溫羽扶著暈暈沉沉的郁燼去衛(wèi)生間洗漱,家里都是她跑來跑去的腳步聲。 兩人穿戴整齊出門,怕外面風吹了他頭難受,溫羽還去衣柜里找了頂大沿漁夫帽給郁燼戴上,一路上一邊扶著他走,一邊在手機上打的。 秋日早晨,朝陽初升,金黃的晨光下,溫羽吃力地扶著已經(jīng)無力獨立行走,半個身子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的郁燼,迎著東方的曙光,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又匆忙著急。 走到出租車可以??康穆房诘臅r候,溫羽身上已經(jīng)熱出了一身汗。她把郁燼安置在一邊,幫他摘下帽子,反復安慰著: “一會就到醫(yī)院了,你再堅持一下啊。” 郁燼好像難受極了,鼻子都皺起來了,眉毛也局促地擰著,看上去很不舒服。溫羽焦灼地看著窗外到了哪里,肩上突然一重,脖子處也有癢癢的感覺。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郁燼的頭靠上來了,她偏頭過去幫他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他動作舒展開,任由他靜靜地靠著。 郁燼周身火熱,全身上下都往外散發(fā)著熱氣,靠近一點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燙,周圍的溫度都連帶著高了幾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看著他干裂缺水的嘴唇,和泛著不正常潮紅色的臉龐,想著他此刻難受的感覺,心里也涌起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 昨天還說她淋雨身上會疼,今天自己就發(fā)高燒了,笨蛋,逞能。 郁燼像一個火爐,本能地在他周圍尋找可降溫的事物。 坐在他旁邊的溫羽無疑是個極大的誘惑,郁燼的記憶中,她的手在秋冬季節(jié)總是冰冰涼涼的,不像他那樣暖和。 想著,他便迷迷糊糊睜開眼,準確無誤地抓起了溫羽擱在腿上的手,慢慢貼在了他guntang的臉頰上。 觸碰上的那一瞬,溫羽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他臉龐的觸感對她來說,已經(jīng)有些陌生了。 郁燼的臉燙像要燎原的火,guntang迅速在她冰涼的手心蔓延開,她的手心感受著郁燼皮膚的溫軟,歪頭去觀察他的臉,還看到了一夜過后他長出來未刮的青色胡茬。 “阿羽,難受,好熱……”他盡情地汲取她手心手背的冰涼,口中無意識地抱怨著。 溫羽還是不忍心看他這樣,輕輕摸了摸他一頭短發(fā),“再忍一忍,去醫(yī)院掛水就好了。” 正值上班高峰期,路上堵著很多車,他們坐的出租車也開開停停。 溫羽心里也急得燎原,但無濟于事,她也不能背著他去醫(yī)院啊。 她一邊看著窗外和前面的路況,一邊留意發(fā)燒郁燼的狀況,看著他干澀的嘴唇,她問:“你要喝水嗎?” “嗯?!庇魻a每說一句話,都感覺喉嚨里被灼燒一次。 溫羽身子沒動,手背在后面摸索,從帆布包里找出昨晚那只淡藍色的保溫杯,按下開關(guān),蓋子就立即彈開。 她把杯沿移到郁燼唇邊,指示著:“那你喝點吧,溫的?!?/br> 郁燼眼睛都沒睜開,就著她的手慢慢抬起杯子,一連喝了好幾口水。等他不喝了,溫羽才把杯口移開關(guān)上,又拿紙給他擦了擦不小心流下來的水。 喉嚨得到滋潤后,郁燼嘴里又開始說話,眉頭緊鎖,頭還搖來搖去,看著不太清醒。 “別走阿羽,別走,我錯了……” “阿羽,原諒我,別離開我……” “我不會走的,不會再離開你了……” 溫羽看著他嘴唇都燒得紅彤彤的,也很干,還哼哼.唧唧地一直說話,實在看不下去了,不由自主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嘴唇上,阻止了他說話的動作。 “別說話了,休息一下,馬上就到了?!?/br> 郁燼似乎感受到貼在他唇上的手心,也分辨了她說的話,嘴里不再喃喃自語,見狀溫羽慢慢將手移開。 溫羽再一次扭頭看窗外的時候,卻猝不及防感受到,手心被一個柔軟guntang的唇親了一下,停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一個輕柔又熱烈的吻。 癢癢的。 她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閉眼的郁燼,眼睫輕顫幾下,縮回手后握拳用力捏了捏手心,才把胸口那股癢意壓下去。 原本開車十五分鐘的路程硬生生開成了半個小時,到了醫(yī)院后,溫羽一手挽著郁燼的胳膊,一手扶著他的腰,幾乎支撐了他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又掛號,繳費,抽血,拿藥,樓上樓下不停奔波,直到把郁燼扶著躺在病床上,護士來給他輸液,她才放松下來癱坐在椅子上。 看著輸上液又沉沉睡去,但看起來睡得并不踏實的郁燼,她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于漸漸重新落到實處。 看見燒到三十八度五的時候,她真的恨不得用輕功帶著他飛到醫(yī)院來。一大早就心臟暴擊,這份回國大禮真是對她不太友好。 她拖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邊,想起剛才忙得還沒來得及請假,趕緊走到走廊里給實驗室的老師打電話。 “喂,魏老師,周一我想請一天假,實驗室去不成了,朋友生病發(fā)高燒呢,沒人照顧他,我得留下來照顧他。” “行,我一會把昨天的數(shù)據(jù)發(fā)給您,然后其他的等我下周回去再說,您看可以嗎?” “好好好,那就先這樣,我掛了啊,魏老師。” 掛了電話,溫羽在外面的墻上靠了會,整理了一下雜亂的思緒,從門上的透明窗口看到郁燼還闔目睡著,就輕手輕腳開門進來,繼續(xù)坐在陪護椅上低頭處理手機上的文件數(shù)據(jù),不時還抬頭看下郁燼輸液瓶的情況。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郁燼的兩瓶水都掛完了,她才終于徹底放心下來。 她往前探身,摸了摸郁燼光滑的額頭,發(fā)現(xiàn)溫度已經(jīng)降下來了,臉靠近他時也沒有最初那種熱氣烘人的感覺了。 看著他這會舒眉展顏的樣子,她積攢了一早上的睡意也不由分說地席卷而來。 看郁燼也睡得很沉,她實在沒忍住趴在他的床邊也睡了起來,頭深深地埋在臂彎里,呼吸漸漸平穩(wěn)。 聞著醫(yī)院被子獨有的藥水味和郁燼身上熟悉的檀木香交織雪松香的氣味,她夢到了塵封在悠悠歲月長河里,小時候的醫(yī)院。 好遠,好遠的小時候。 好遠,好遠的過去。 好遠,好遠的郁燼。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可以發(fā)劇情相關(guān)的評論嗷,有機會獲得紅包~都市部分先到這里啦~ 前往榮城的栩栩牌列車即將進站,請要上車的旅客帶好您的隨身物品,準備粗發(fā)咯?。?! 文案劇情即將出現(xiàn)!gogogo—— ?? 花晨月夕 ?? null 第5章 、深巷 “我們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臟叫做月亮?!?/br> 那一年八月,榮城的夏天,蟬鳴半夏,高木遮陰,熱烈粘稠。 這個盛夏,因為父母工作調(diào)動的原因,溫羽他們一家搬來了榮城,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溫羽吃力地把自己的最后一只行李箱搬進了房間,跑過去拉開了窗戶,登時外面的熱浪襲來,梧桐樹上劇烈的蟬鳴也愈加聒噪,叫人聽得心里也開始無端躁澀。 門外溫父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阿羽,你一會到樓下路口去接一下你林叔叔一家啊,他們知道我們搬來了要來幫忙呢?!?/br> “哦——”溫羽朝著門外有氣無力地長應(yīng)了一聲,抽出幾張紙隨便擦了擦臉上的汗,又蹲在箱子旁翻找到一把遮陽傘,就出門去了。 溫父買的這套房子是二手精裝房,雖然這片有的房區(qū)還在開發(fā)中,但看中這附近的交通和學校,也就咬咬牙定了下來。 而且溫父說,他的發(fā)小林叔叔就住在對街的小區(qū),以后還能串門聯(lián)絡(luò)感情。 這不,搬來的第一天就要來和他們聯(lián)絡(luò)感情了。 溫羽撐著一把藍傘面的遮陽傘,晃晃悠悠走在樓棟之間的水泥路上,走過挺長的一段路,在溫父說的那個路口停下了腳步。 青春洋溢的少女,頭發(fā)編成一個側(cè)麻花辮,嬌俏地斜在胸前,身上穿著一條并不惹眼的普通白色雪紡及膝裙,腳上又是一雙白色的英倫風小皮鞋,渾身上下沒有一種惹眼的顏色,整個人卻亭亭玉立,站在路邊極為惹眼。 第一天來到這里,溫羽只身一人站在路上感覺有點無所適從,附近路過的人都會好奇地看她一眼,心里估計在想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從來沒見過。 她側(cè)頭左右張望著,尋找著記憶里那一家三口的身影,左邊看了看沒有來人,她下意識扭頭看向右邊,卻看到那邊不疾不徐走來一個男生。 男生身形頎長,一身簡單的黑色t恤搭配黑色直筒褲,把他原本偏白的皮膚襯得更加冷白,頭扣一頂黑色鴨舌帽,一張臉在帽檐下半明半暗,下頜線條完美,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看上去干凈利落,一身黑的裝扮充滿慵懶感又不失少年感。 看著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瘦瘦高高的,因為他一直低著頭,帽檐遮了他的半張臉,溫羽肆無忌憚地多看了幾眼。 沒成想,那人走過她面前的時候,竟然意外地偏頭側(cè)目,漫不經(jīng)心地斜睨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不屑和不悅。溫羽不明所以,但對上他的視線,還是莫名心虛地壓低了傘,擋住了那人的視線。 偷看被抓包,還被眼神警告了? 那人的腳下倒是沒有絲毫減速,徑直往前走,只當是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溫羽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等確定那人走遠以后,她才重新抬高傘沿,朝他遠去的背影看了一眼。 那人的對面走來了一家三口,好像是林叔叔一家。 隨著距離縮短,三人中的少年人還親近地拍了拍剛才走過去那個男生的肩膀,大概是熟識的朋友,兩人面對面說了幾句話,那冷臉少年的神情也緩和了很多。 嬉笑的男生下巴朝她這邊抬了一下,剛才過去的冷臉少年就順著他的視線也看了過來,溫羽趕緊轉(zhuǎn)移視線,裝作若無其事。 一時間,那邊四個人全部朝她看過來了,那兩個長輩還熱情地朝她揮手。見狀,溫羽無奈撐著傘朝他們靠近。 看起來還挺年輕的阿姨笑著問:“是阿羽吧?” 溫羽微微一笑,點頭說:“嗯對,是我,叔叔阿姨好,我爸讓我下來接你們的?!?/br> 林叔叔慈祥地看著她笑,又拍了拍一旁少年的肩,向溫羽介紹道:“好啊,長這么大了,誒這是預遠,你倆小時候還一塊玩兒的啊?!?/br> “嗯,好久不見了?!睖赜鹪谕馊嗣媲胺挪婚_,只靦腆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