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鹿仁佳寫信的時候，還是不忘叫鹿仁佳將這事兒寫進(jìn)去，當(dāng)然，后頭還解釋了一下，不想叫王敏誤會。

    送完了最后一批云絲。

    豆腐坊也開始總結(jié)今年的收益了。

    鹿仁佳跟著田雪去供銷社里開會，往年豆腐坊都是陪坐的，田雪來了也盡量不吱聲，不說話，誰曾想不過一年的功夫，今年的豆腐坊就成了主角。

    尤其是幾張來自部隊(duì)的訂單，叫時社長狠狠的漲了臉。

    去新蓋得縣政府大樓里開會的時候，時社長的下巴都揚(yáng)的高高的，那叫一個得意非常，去省城開會的時候，正好碰上省城豆腐廠的領(lǐng)導(dǎo)，結(jié)果就被無視了。

    時社長：“……”

    要不是云絲產(chǎn)量低，他非得把云絲賣遍省城遍地不可。

    被省城豆腐廠氣到的時社長，回來就講豆腐坊要的資金給批了下去，還叮囑鹿仁佳：“好好干，爭取明年產(chǎn)量更多?！?/br>
    鹿仁佳：“……”

    時社長走后，鹿仁佳問田雪：“這是受什么刺激了？”

    能叫時老摳這么爽快的批資金，想必這次氣的不輕啊。

    “我今年不用去省城開會，所以不知道，等會兒問一問老張?！睆堉魅谓衲旮鴷r社長去的省城，知道的多些。

    鹿仁佳其實(shí)也不是那么的想知道。

    甭管時社長到底為什么突然這么大方，總歸得利的是自己，趕緊地將錢往包里一塞，出了供銷社辦公室就急急忙忙的往家趕，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來沐戈壁今天去廠里了。

    每年年底總要做一次總結(jié)，就連沐戈壁也不例外。

    鹿仁佳尋思著，干脆去接沐戈壁下班算了。

    于是就調(diào)轉(zhuǎn)車龍頭，往繡花廠的方向去了。

    沐戈壁是顧問，平常除了自己做繡品之外，偶爾還要給大車間的繡樣做指導(dǎo)，總體來說，比起前些年來說，這一年他其實(shí)是沒那么累的。

    不僅因?yàn)樯眢w好了的緣故，還因?yàn)槭樟藘蓚€徒弟，雖然消耗了精力，但類似于劈線穿針之類的活兒卻有人干了，他只需要全心全意的趕繡活就行。

    這一年，他雖然繡品不多，但每一幅都很精美，都被上面的領(lǐng)導(dǎo)選中作為展品或者禮品，在某些場合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以哪怕不怎么到廠里指導(dǎo)工作，廠里的領(lǐng)導(dǎo)也把他當(dāng)大寶貝似的供著。

    鹿仁佳到繡花廠的時候，廠里的會議還沒結(jié)束。

    門衛(wèi)老張?jiān)缇驼J(rèn)識鹿仁佳了，便趕緊開了門叫鹿仁佳先到里頭來等，還端了凳子出來給她坐。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老張就問道：“說起來，之前有個中年婦女，好幾次過來找沐同志，說是他丈母娘……”這話說的，可有些引人誤會。

    “哦，那個人啊，是我親媽。”鹿仁佳直接滿眼不在乎的說道：“以前我在村里的時候，她也沒來瞧過我，后來不知道聽誰說的，我嫁到了縣城，可能覺得有利可圖吧，就找上門來了，我讓戈壁別理她。”

    “那畢竟是你親媽，你現(xiàn)在這么做，就不怕被人說閑話么？”

    “這有什么可說閑話的?！?/br>
    鹿仁佳冷哼一聲：“這年頭不認(rèn)爹媽的多了去了，可不差我一個?！?/br>
    老張愣了一下，估計(jì)也沒想到鹿仁佳居然這么直接。

    這年頭不認(rèn)爹媽可不是什么好名聲，就算不認(rèn)了，那也是當(dāng)時說一下，時候遮遮掩掩的，時間長了其他人也就忘了，尤其早些年，那時候鬧的厲害，不認(rèn)爹媽的人確實(shí)多，這兩年倒是好些了。

    “你這女同志不錯，做人吶，還是狠得下心來，我家那閨女不行?！?/br>
    老張嘆了口氣，神情有點(diǎn)奇怪：“我家閨女心軟，她媽一掉眼淚，她就被哄走了?！?/br>
    鹿仁佳：“……”

    老張的閨女可算不上心軟，相反，她覺得那姑娘心硬的很。

    關(guān)于門衛(wèi)老張的事，沐戈壁告訴過她，老張年輕時候也是部隊(duì)的一個小干部，后來娶了資本家的姑娘，就丟了前途，后來哪怕到了特殊時刻，他也沒想過和妻子分開，卻不想妻子自己堅(jiān)持不住，偷偷的跟著家人去了港城，還在報(bào)紙上登了離婚證明。

    也就在去年，他杳無音訊的妻子突然傳來消息，想帶他唯一的女兒去港城，那孩子知道后，就跟著了魔似的要去港城。

    兩岸通訊并未恢復(fù)，能怎么去可想而知。

    如今那姑娘是死是活，連老張自己都不知道。

    “好了，有人出來了?！崩蠌埖碾y過一閃而過，再說話時又恢復(fù)了平常笑呵呵的模樣。

    鹿仁佳站起來朝里面一看，果真看見沐戈壁推著自行車出來了。

    他一邊走一邊跟劉主任說話。

    劉主任先發(fā)現(xiàn)了鹿仁佳，便朝著這邊指了指，緊接著，沐戈壁就滿臉驚喜的轉(zhuǎn)過頭來，也不等劉主任了，大長腿跨上自行車，猛地一蹬腳蹬子，車子就朝著鹿仁佳過來了。

    “你忙完了？”

    “忙完了?！甭谷始腰c(diǎn)頭：“過來接你下班，你事情都忙完了吧?！?/br>
    “廠里沒什么事了，今天回去今年就不用過來了。”沐戈壁一手推著車，一手去拉鹿仁佳的手。

    鹿仁佳只叫他捏了一下手，就趕緊將手給收了回來：“我騎了自行車過來的?！?/br>
    沐戈壁有點(diǎn)可惜，還以為能馱著媳婦兒回家呢。

    鹿仁佳趕緊去將自己的自行車推出來，老張已經(jīng)把大門給打開了，手里拎著鎖門的鎖鏈：“沐技術(shù)員走啦，小鹿同志在這里都等了你好久了?！?/br>
    “走了走了?！便甯瓯谛呛堑?cái)[擺手，拉著鹿仁佳就出門了。

    “咱們馬上去國營飯店看看去，晚上買兩個菜回去，省的姥姥還得做飯，說起來，周叔那邊也是這幾天廠里就要放假了吧?！?/br>
    “嗯，周叔今天去省里開會去了，還開了三天招待所的介紹信，估計(jì)至少得忙三天?！?/br>
    “那周叔可沒口?？！?/br>
    夫妻倆一邊推著車一邊往巷子口走。

    誰曾想，剛走到巷子口，就被人攔住了。

    攔住他們的人是鄭妮妮。

    “請問，你是沐同志么？”鄭妮妮沒看鹿仁佳，而是徑直看向沐戈壁。

    “你是？”

    沐戈壁眉心微蹙，有些不悅地問道。

    “我，我是文秀的女兒，也是你妻子同母異父的meimei，我叫鄭妮妮。”鄭妮妮有些不安的低頭：“我媽說，你在繡花廠上班，就讓我過來找你?！?/br>
    文秀還告訴她，她的姐夫沐戈壁，是整個繡花廠長得最好看的男人，只要看見了，就能認(rèn)出來。

    原本她還覺得文秀是在說大話。

    可這會兒看見了，她才發(fā)現(xiàn)是真的。

    這個姐夫真的長得很英俊。

    比鄭晴晴的丈夫好看太多了。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沐戈壁都快忘了文秀這個丈母娘，沒想到她自己的日子過的一地雞毛，居然還沒忘記來找他。

    “我……我就是想請你讓我見一見我大姐，我想請她去看看媽，媽病的很嚴(yán)重，一直在念叨她……”說到最后，鄭妮妮直接哭了。

    “那你回去告訴她，等她死了，我會去吊唁的，至于活著，就別見了。”

    聽到這里，鹿仁佳不由冷笑一聲，接話道：“我打小就沒媽，過不慣有媽的日子，叫她自己好自為之吧。”

    鄭妮妮直接僵住了。

    她瞪大了雙眼，驚訝的看向鹿仁佳：“你，你是大姐？”

    “可別?！?/br>
    鹿仁佳抬手：“我這輩子就是沒爹沒媽的孩子，可別給我按一些不知所謂的親人。”

    “大姐，媽其實(shí)一直很想你，這么多年……”

    “這些話你自己聽了相信么？”

    鹿仁佳冷笑一聲：“你說她是我媽，她就是我媽了？誰可以證明？她在哪個醫(yī)院生的我？哪個大夫接生的？別上趕著認(rèn)親戚，我阿爺是從山里撿的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爹媽是誰?！?/br>
    鄭妮妮沒想到，鹿仁佳直接否認(rèn)了自己是文秀女兒的事實(shí)。

    “可是，媽就是媽啊，這事總不會是假的吧?！?/br>
    “誰能證明？”

    “哦，對了，是有個辦法能證明呢，前些時候，我看文獻(xiàn)的時候得知，在漂亮國的醫(yī)院，可以做一個小實(shí)驗(yàn)，驗(yàn)明母子關(guān)系，她要是真有本事找到辦法做那個實(shí)驗(yàn)，證明我是她女兒，那我倒也認(rèn)?！?/br>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看了看鄭妮妮發(fā)白的臉色：“除此之外，誰也不能證明我是你媽的女兒?！?/br>
    鄭妮妮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

    鹿仁佳嗤笑一聲：“你該慶幸我不認(rèn)，要不然我就是你媽搞破鞋的證據(jù)，按照你爸媽領(lǐng)結(jié)婚證的時間，當(dāng)時我還才兩個月大呢?！?/br>
    “你媽要是非認(rèn)我，我肯定把她送農(nóng)場改造去?！?/br>
    說完也不等鄭妮妮反應(yīng)，直接拉著沐戈壁走了。

    夫妻倆騎上自行車，直接把鄭妮妮拋在原地，而鄭妮妮則站了許久，一直等到他們夫妻二人的身影消失后，才臉色陰沉的轉(zhuǎn)身回了家。

    “怎么樣了？”一進(jìn)家門，文秀就攔住鄭妮妮問道。

    “什么怎么樣？你覺得人家愿意認(rèn)你么？”

    鄭妮妮氣哼哼地徑直往房間走去，可如今的家實(shí)在是太小了，客廳屁股都轉(zhuǎn)不開的地兒，進(jìn)了房間，就看見一張床，中間還用簾子拉上了，左邊是鄭妮妮躺的地方，而右邊，則是鄭長俊躺的地方。

    她脫了鞋直接躺在床上，將背對著房門口。

    “你這孩子，怎么跟媽說話呢？媽是為了自己么？還不是為了你和長俊?！蔽男阕愤M(jìn)來：“你瞧瞧如今咱們住的這個房子，別說跟原來的院子比了，就連你姥姥家的小院都比不上，這還是賃的?！?/br>
    “你大哥二哥也是沒良心的，他們小時候，不也是我伺候著長大的，如今還不是說趕出來就趕出來了。”

    “我也不求你姐原諒我，我這些年，確實(shí)也沒能幫襯上她，可我現(xiàn)在這不是一時困難嘛，只要她搭把手，日后我還不打擾她，這還不行么？”

    “難不成你以后嫁人，叫對象看見咱家這情況么？”

    “還有長俊……”

    說道這里，她眼淚落下：“我就想著，她能不能幫著點(diǎn)兒，哪怕只幫忙找個房子，咱們花錢去買，也好過住在這里啊?！?/br>
    鄭妮妮也知道文秀的話是對的。

    可她有什么辦法？

    那個姓鹿的說話那么絕情，她猛地坐起身來，對著文秀冷笑一聲：“人家說了，不承認(rèn)你是她媽，要是你非逼著她認(rèn)媽，她就去革委會告你搞破鞋，畢竟你和我爸領(lǐng)證的時候，她才兩個月還沒斷奶呢?！?/br>
    “哐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