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jiān)當廚娘 第46節(jié)
陸史虞頷首,率先起身:“走吧?!?/br> 至于黎王,雖然怕冷,但看熱鬧更重要, 所以也跟了過來。 藺荷其實不懂土壤。 不過不論前世和現(xiàn)在,她都種過小菜園,國子監(jiān)的辣椒地也是她收拾起來的,所以肯定比陸史虞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黎王要了解。 片刻后,幾人來到后院。 黎王僅聞著空氣中的焦味便皺起眉頭,藺荷則是不以為意,從袖中找出手帕系在耳后,然后蹲下身,拾起一根木棍,將表面的草木灰撫去。 一般來說,木頭燒完產(chǎn)生的草木灰里,含有植物所需要的礦物質(zhì),是一種天然的養(yǎng)料,很多人直接用它來養(yǎng)地,所以按理后院的土地應該更加肥沃才是。 結(jié)果事實卻反了過來。 心中懷有疑惑,藺荷用木棍挖了點兒土,一出來,發(fā)現(xiàn)竟然是鮮艷的橙紅色。 “這火居然把土都燒紅了?”黎王稀奇道。 陸史虞緊抿雙唇,似乎也被這一點驚訝到。 而藺荷仍舊沒說話,又換了一個地方挖土。 接連換了七八個地方,挖出來的都是紅土,直到臨近拱門口紅色才變淡,而這邊,正好是四季青還頑強生存的地方。 這副情況顯然超出幾人的認知,聯(lián)想到神婆說的紅柳仙,黎王不僅嘆道:“本王認識普陀山的主持,不如將其請來超度一下?!?/br> 聞言,陸史虞有些猶豫。 他對于這種事情本來就可有可無,尤其經(jīng)歷上次神婆的事情更加不信任,可若非神婆所說,又是怎么回事呢?眾所周知土地是黃褐色,哪里有什么紅色啊。 他看向還在觀察土壤的藺荷,女人蹲在地上,長裙被她隨意窩成一團,她纖白的手指捻起紅色的土壤輕輕搓揉,似乎在想什么。 “藺姑娘覺著呢?” 黎王又問。 藺荷搖頭:“再等等?!?/br> 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不知道還要等什么,藺荷看完土壤后,又去另一面墻下,那邊離得大火遠,樹木沒有全部燒成黑炭,她出伸手。 “我來。” 突然,陸史虞走過來,高大的身軀隔開藺荷。 “做什么?” 有人幫忙,藺荷便收回手:“我想找一下沒被燒毀的枝干,試試能不能看出原本是什么樹?!?/br> “嗯,等著。” 陸史虞沒有廢話,無聲地接過工作,開始在一堆焦黑的木頭中翻找幸存者。 四九和王府的下人見狀,也趕緊幫忙。 掀開樹干,揚起嗆人的灰塵。 藺荷后退了些。 今天是個晴朗的日子,空氣中飄著暖和的氣息,風也輕微微的,吹得陸史虞兩鬢的發(fā)往一邊跑。 幾次遮擋視線,男人變得有些不耐,可沾滿木炭的雙手又無法做其他事情,如劍的眉毛被按住兩個頭端,狠狠朝著中間一擰。 藺荷仿佛能聽到他內(nèi)心的言語,八成在嫌棄自己的發(fā)型。 “陸兄還是一如既往不拘小節(jié),想當年便是如此,自詡為民立命的高官大臣一個個袖手旁觀,反倒是六品小官的陸兄親自下場,挽起褲腿堵河堤,好似全然不在乎形象?!?/br> 側(cè)首,黎王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自己的身邊,毛茸茸的披風衣領將半張臉擋住,眼神有些懷念,又有些嘲諷。 “說實話,本王有時候也很羨慕陸兄?!?/br> “既如此,王爺盡管去抬木頭,小女可以替王爺拿著手爐?!碧A荷伸出手心,一副愿意效勞的樣子。 黎王一愣,隨即笑出聲。 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后捂住肚子彎了腰,哪里還有半點王爺?shù)耐?,意有所指:“怪不陸兄不愿意放你離開?!?/br> 藺荷眨眨眼:“小女廚藝好,陸大人是為國子監(jiān)的學子著想?!?/br> “呵呵,說的對?!?/br> 身居高位的人說話總是留半句,藺荷不喜歡和黎王這樣的人打交道,于是她干脆走到陸史虞跟前,詢問:“怎么樣,有嗎?” “下面好像有?!?/br> 陸史虞指了指最大的一顆焦木,然后他讓四九和王府的下人到另一邊:“屆時一起用力,你三人便往左推?!?/br> “好的陸大人?!?/br> 陸史虞彎腰,鬢角的長發(fā)又一次掃蕩鼻尖,他盡量忽視其中的癢意,正準備發(fā)號施令時,臉頰突然擦過什么。 應該怎么形容呢? 冰涼、柔軟,散發(fā)著淡淡的花香——“它”像一陣風,一朵花瓣,一縷陽光,溫柔撫摸過臉頰的肌膚,然后輕而易舉將那縷調(diào)皮的長發(fā)攏于耳后。 陸史虞還沒來得及仔細體會,就聽到耳邊響起藺荷的笑意吟吟:“好了,這下不會再擋住了?!?/br> 瞬間,他驚醒過來,后知后覺剛才的是什么。 “你!” 意識到自己差點兒墮入“深淵”,某人惱羞成怒:“藺荷!不要以為本官不敢處置你!” 這還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然而落在眼里,卻像個被逼良為娼的小可憐。 藺荷心里笑開了花,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越來越惡趣味了,裝傻充愣道:“干什么,快搬啊?!?/br> 重歸正題。 五米長的樹干,搬走后,其下壓著許多小樹枝,大概擋住了火勢,小樹枝沒有變樣子,仔細查看,發(fā)現(xiàn)有點兒像銀杏。 銀杏樹是中生代孑遺的稀有樹種,生長緩慢,壽命很長,是樹木中名副其實的老壽星,對待土壤的適應性要求也較寬:“陸大人是否說過,曾經(jīng)嘗試種過其他植物?” “嗯?!?/br> “都是什么?” 他還不想理她,四九便搶答:“一些果樹,蘋果樹桃子樹,還有從吐蕃弄來的珍貴葡萄樹,可惜沒過多久就全部死了?!?/br> 不論蘋果樹還是桃子樹葡萄樹,更適合中性的土壤,而從目前土壤的顏色——橙紅色看,基本屬于強酸土壤。 嗯……至于為什么后院的土壤會這樣,那就不得而知了。 藺荷將自己的猜測告訴在場的幾人,得知不是所謂的邪物作祟,陸史虞多少松了口氣,之后便是扭扭捏捏談論一應事宜,簽契約。 等拿到二兩銀子后,他的氣也差不多消了。 太陽也到了頭頂,四九帶著契約去官府處理之后的事,剩下的人則留在宅院等待的。 眼看到了午飯時間,眾人腹中漸漸饑餓,王府的下人過來詢問主子是否用膳,黎王看了熱鬧,心情愉快,索性道:“擇日不如撞日,藺姑娘之前說自己能隨叫隨到,不如今日便露一手,好讓本王見識一下。” “好是好,不過這里什么也沒有?!?/br> “買便是,權(quán)當本王送給藺姑娘的喬遷之禮?!?/br> 黎王財大氣粗,揮揮手讓兩名下人出去置辦食材和廚具。 藺荷能說什么? 當然是滿心歡喜答應了。 甚至接下來的時間,看見裝模作樣的黎王也順眼起來,想著買東西需要用些時間,大財主黎王恐怕等不及,藺荷便提議:“來時看到屋外有條河,不如讓小女去瞧一瞧,若有魚,也好給王爺和陸大人抓來做烤魚?!?/br> “你還會抓魚?” “古有王祥臥冰求鯉,小女學個皮毛,鑿開冰面,想必魚兒就爭先恐后的跳上來讓兩人大人品嘗。” 黎王并有沒有把藺荷的話放在心上,只覺得是討個趣,結(jié)果等他一同來到河岸,看見藺荷選取中間的冰面鑿開一個小洞,然后就真的有魚從洞里跳出來后,他整個人都震驚了。 難道這些魚兒真的想爭著讓他吃? 答案當然不是如此,藺荷也是看過一檔野外求生節(jié)目了解到的知識,說是魚也需要透氣,而冰面全部封住,時間久了魚在水里會缺少氧氣,這種時候若在冰面上鑿開一個洞,水里的魚便會爭先恐后地游過來透氣。 在不同的地方開了三個洞,一共跳出七條魚,藺荷挑了三條肥胖的大魚,將剩下的五條小魚重新放生:“走吧,給你們烤魚吃!” 冬日最不缺的就是干柴,三人在柳樹下?lián)炝艘恍?,回到別院后簡單搭起一個烤架。 藺荷原本打算用鋒利的石頭刮魚鱗,結(jié)果她看到黎王腰間別了一把鑲金戴玉的匕首,厚著臉皮借過來,側(cè)面刨開魚身挖出魚的內(nèi)臟,再豎起快速刮魚鱗,動作熟練地讓兩個大男人嘆為觀止。 很快處理完,拿匕首在魚身上隨意劃三道。藺荷又拜托陸史虞削出三根木棍,從魚鰓穿刺到尾部,這樣能極大程度固定住魚不讓其亂動。 為了不讓烤魚有太多的煙味,藺荷特意先將撿來的木頭燒著。 燒到后面,木頭的煙霧減少,逐漸變成通紅色的木炭,這時候再把處理干凈的魚架到上方,每隔一段時間就翻個面,注意不要烤熟。 因為人手匱乏,不得已連黎王也親自下場烤魚,藺荷一開始還有些擔心,后來見他頗為樂在其中,也就放任了。 兩刻鐘的時間,銀白色的魚身開始發(fā)生變化,顏色漸重,變成濃重的棕色,魚鱗處像被揉捏的金箔,起了褶皺,而刀口處的魚rou也變得發(fā)硬,呈現(xiàn)出魚rou特有的質(zhì)感。 “本王似乎聞到了味兒。” 黎王吸吸鼻子,忽而道。 “不錯,下官也聞到了。” 陸史虞一邊回應,一邊動作有條不紊地將烤魚翻個面,魚身金黃,冒著簌簌的油汁,鮮美的香味更加明顯,黎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的為什么比本王的顏色淡?” 三條魚,除了黎王的烤魚顏色不均,藺荷和陸史虞的烤魚都恰到好處,而黎王的魚不僅東一塊白西一塊棕,有些地方甚至還被火燎成黑色,著實“慘不忍睹”。 聞言,陸史虞挑眉:“因為下官烤的比你好?!?/br> 黎王:“……” 又過了半刻鐘,烤魚的香味已經(jīng)非常濃厚,哪怕是黎王的黑烤魚,也散發(fā)著讓人口水直流的味道,藺荷洗干凈匕首,輕輕劃開魚身查看,里面的魚rou變成,不斷冒熱氣。 于是她宣布:“熟了?!?/br> 沒有加任何材料調(diào)料,也不是什么昂貴的品種魚,就只是京城河里普通的河魚,卻讓三人都滿懷期待。 或許因為,這些烤魚是他們親手烤出來的吧。 藺荷看著王爺手里的焦糊魚,猶豫了會兒,還是把自己的烤魚遞過去:“王爺,我和你換一下吧?!?/br> “你給他干什么?”陸史虞脫口而出。 話出口,又想起方才的事情,覺得自己簡直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