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種田了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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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凈的?!彼囍?,遞過去。 陳寶音卻是笑了笑,接過來:“謝謝娘。”她回來時,就做好從錦繡堆里掉落到泥土里打滾的準備。否則,就不會回來了,而是像夢里那樣,死纏爛打要留在侯府。 杜金花給她打的水很熱,陳寶音抱著鞋襪,嫩白的小腳沾一下水,又拿出來,嬌俏的五官皺成一團,被燙得嘶哈嘶哈的。 又可憐又可笑,杜金花忍不住笑出來:“我給你打點涼水來。” “不用不用?!标悓氁襞ゎ^道,“我慢慢泡?!?/br> 杜金花走過去,先是注意到女兒背過身去泡腳,心想寶丫兒的心挺細的,緊接著就看見女兒的一雙腳小巧玲瓏,白嫩的像是玉雕成的,她“嘖嘖”稀奇感嘆:“寶丫兒,娘看你這雙腳,就知道你在那邊沒受苦。” 他們鄉(xiāng)下人,整日勞作,田里很多活兒要干,家里也很多瑣碎事情,每天從一睜眼就要忙碌,手上腳上全是老繭。別的不說,她算是很疼愛琳瑯了,但琳瑯的手腳也沒這么白嫩的。 “嗯?!标悓氁裘虼揭恍?,被她說中似的,“沒受苦,凈享福來著?!?/br> 但她這么一說,卻讓杜金花想起那個不把人看眼里的王嬤嬤來,她搬了木墩在女兒旁邊看她泡腳,問道:“那個嬤嬤,在侯府是什么樣?” “一樣的?!陛p笑一聲,陳寶音將雙腳徹底浸到水里,還是有些燙的,她齜牙咧嘴著,“那里都是一群聰明人,數(shù)不清的勢利鬼?!辈宦斆鞯娜耍净畈幌氯?。 別的不說,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有六個,兩個一等丫鬟,月例銀子一兩,還有四個二等丫鬟,月例銀子六百文。不僅這樣,一等丫鬟露臉的機會多,得賞賜的機會也多。叫下面的人怎么不艷羨?牟足了勁表現(xiàn),要上位。 但這些話,她沒有跟杜金花說。沒有必要,已經(jīng)遠離了那里,就都跟她沒關系了。 “看你失勢,就這樣瞧不起人,呸!”杜金花狠狠唾道。 陳寶音笑道:“倒也不單單為這個?!?/br> “怎么?”杜金花問。 陳寶音便道:“我給她兒子吃過苦頭,她記恨我?!?/br> “什么?”杜金花一下子精神了,直起腰身,眉頭豎起,先罵起來:“她不是個好東西,她兒子也長不出個好樣兒來,是不是干了傷天害理的事,叫你逮著了?!” 低垂著頭,腳丫在水里撥動,陳寶音不經(jīng)心地笑,說道:“差不多吧。她兒子欺負府上一個小丫鬟,叫我看見了。” 她是誰?夫人肚皮里爬出來的,嫡出小姐。摁住一個奴仆的兒子,還不是隨手的事? 她沒說的是,那個丫鬟后來被府上一個庶出的姑娘籠到身邊,還對付過她。 “哼,活該!”杜金花聽了,很解氣,想到王嬤嬤臨走時傲氣凌人的樣子,又忍不住咒罵起來:“瞧她那張狂樣兒,早晚栽跟頭!” 陳寶音配合地點頭:“嗯,她肯定栽跟頭?!?/br> 泡了一會兒,水溫不是很燙了。杜金花想叫她別泡了,再泡腳該皺了。這時才想起來,還沒給閨女拿擦腳布。 她想起自己跟老頭子用的那塊擦腳布,遲疑起來。 “你干啥?!”余光看見閨女掏出一塊白得晃眼的綢緞手帕,就要往腳上擦,杜金花唬了一跳,“別動別動!別用這個!” 這倒霉孩子,這么金貴的東西,怎么能擦腳?她虎著臉,制止閨女,目光落在閨女玉雕似的白嫩腳丫上,嘆了口氣,撩起自己的衣擺。 “娘?”陳寶音僵住了,頓時一動也不敢動了,眼睛瞪得滾圓,盯著杜金花的動作。 怎么也沒想到,杜金花會用自己的衣服給她擦腳。 杜金花卻沒什么似的,好似做了尋常的事,吩咐道:“你的帕子留著擦臉?!?/br> 陳寶音沒帶什么行李,身上這塊帕子是隨身帶的。 “那也不能,不能……”她蜷縮著腳趾,很難為情。她在侯府的時候,倒也有人給她擦腳,但都是丫鬟,不一樣??! “回頭我給你找塊布?!倍沤鸹ㄐ睦镆呀?jīng)盤算起來,翻一翻舊衣裳,剪一剪,留一塊給寶丫兒擦腳,余下的給她做鞋底。 杜金花的手很粗糙,但動作很輕柔,好似怕弄疼她似的,陳寶音只覺得心口被什么擊中,令她眼圈一下子紅了。 “娘。”她顫著聲音,抬起泛起霧氣的眼睛,看著杜金花,水痕在長睫上閃動,“你對我這么好,我沒想到你對我這么好。” 長這么大,侯夫人抱都沒抱過她幾次,最多讓她在膝頭上偎一會兒??伤莻€粘人的小孩,從小就想要父母親近自己,親親她,抱抱她,多跟她笑笑、說說話,帶在身邊不分開。 事實是她三歲就有了自己的院子,每天只能見侯夫人一會兒,侯夫人很忙,總是叫奶嬤嬤把她抱遠些去玩。 夢里面,她總是找琳瑯的茬,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琳瑯身上全是被疼愛長大的痕跡,那是她想要的。 看著女兒因為擦個腳就感動哭的樣子,杜金花心里不是滋味兒,放下她的腳,起身把她攬進懷里,斬釘截鐵地道:“你是娘生的,娘當然對你好!” 第5章 吵鬧 陳二郎夫婦從鎮(zhèn)上拎著一條rou回到家,已經(jīng)快要中午了。日頭懸在正當空,明晃晃的照下光線,使得院子一角那團桃粉色華麗耀眼。 “meimei!”陳二郎快走兩步,先進了院子,大聲說道:“哥給你帶糖回來了!” 陳寶音蹲在陳有福旁邊,看他修理農(nóng)具。鋤頭的木柄有些松了,不大趁手,陳有福削了一塊楔子,準備填填縫隙。 杜金花出門去喊跑出去玩的孩子們了,因為外面道路泥濘,杜金花擔心閨女摔跤,沒讓她跟著。陳寶音就蹲在陳有福跟前,爺倆兒一個悶不吭聲修理農(nóng)具,一個安安靜靜地看著。 聽到陳二郎的喊聲,陳寶音抬起頭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二哥?!?/br> 陳二郎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的新meimei,把兩只手都伸出來問她:“你猜猜,糖在左邊還是右邊?” 緊跟在后面走進院子的孫五娘,撇了撇嘴道:“人家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一塊破糖,巴巴兒的獻到人跟前了,也不看人瞧不瞧得上。” 陳寶音在淮陰侯府長大,那不是一般的富裕人家,那是一頂一的權貴人家,再往上數(shù),那就是公主郡主了。什么好東西沒吃過? 想到陳二郎拿出三文錢,買了一個糖人,好生收在袖子里,一路上自己不吃也不給她吃,咬定要給新meimei吃,孫五娘心里不痛快。金來、銀來都沒得吃! 她眼神不友好,但陳寶音沒看見似的,扶著膝蓋站起來,指著陳二郎左邊袖子道:“左邊!” 陳二郎笑吟吟地道:“猜對啦!”伸進左邊袖子里,動作夸張地掏出一個糖人,“當當當!” 陳寶音笑彎眼睛,伸出手:“謝謝二哥?!?/br> “好看吧?不僅好看,還好吃呢,這是鎮(zhèn)上做糖人最好的高老頭做的?!标惗擅硷w色舞地道。 孫五娘撇撇嘴,補了一句:“比別家還貴一文錢呢!” 陳二郎沒反駁,笑嘻嘻的,對陳寶音眨眨眼:“哥對你好不?” 陳寶音一口咬掉糖人的頭,提純不夠的麥芽糖有甜味兒,但跟她從前吃的比起來,味道差遠了。她從前吃的什么呢?陳寶音想起來,有玫瑰糖,蓮子糖,酥糖,芝麻糖…… 她仰起頭,沖陳二郎笑:“二哥,我以后也對你好。”作為一個農(nóng)女,她以后不會輕易吃到糖了。別說是侯府自己的廚子做的精致美味各色糖塊,就連市集上三文錢一根的糖人都不會輕易見到了。 “哎呀,傻meimei!”陳二郎被她直白的回應,一下子笑倒了,眼底涌起一絲無奈,大手在她頭頂上揉了一下。 真假meimei的事,不光給杜金花帶去了重創(chuàng),對他們?nèi)胰藖碚f,都造成了深深的影響。琳瑯怎么樣,陳二郎不想說了,但他真的meimei回來了,陳二郎希望她是個好姑娘,能跟家里相處好,至少不要傷娘的心。 現(xiàn)在看著,的確是個好姑娘。像他們老陳家的人!陳二郎高興了,遠遠看見被杜金花叫回家來吃飯的孩子們,大笑著就迎上去,一把抱起金來,舉高轉(zhuǎn)了三圈,然后放在地上,又把銀來抱起來,讓銀來騎在他脖子上,自己發(fā)出馬兒的聲音,唏律律的往遠處跑去,銀來發(fā)出一連串的咯咯笑聲。 杜金花牽著大孫女往院子里走,黑下臉道:“剛叫回來,孩子還沒見過姑姑呢!” 七歲的小姑娘蘭蘭,瘦瘦的,眉毛稀疏,頭發(fā)細黃,是個典型的黃毛丫頭。她眼神很安靜,好奇地往陳寶音瞧來。 五歲的金來就不一樣了,生得濃眉大眼,結(jié)實的跟小牛犢似的,看了一眼新姑姑,很快注意力被滿院子的飄香吸引走了,用力晃著杜金花的手,大聲叫道:“奶奶,奶奶,在做什么好吃的?” 杜金花在他后腦勺削了一巴掌,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然后才道,“燉雞呢!” 正要讓兩個孩子叫姑姑,冷不丁聽到一聲尖嚎,嚇得渾身一個哆嗦。 “叫什么叫?叫魂兒呢?!”她怒道。 “娘——”孫五娘從西屋跑出來,大聲道:“金來、銀來的被褥怎么放到我們屋來了?!” 原來是這事?杜金花平靜地看她一眼:“寶丫兒回來了,讓金來銀來睡回你們屋?!?/br> “睡不開!”孫五娘跺腳道。 杜金花撇撇嘴,不慣著她:“不讓金來銀來回去,那讓你們meimei睡哪兒?睡地上?” 孫五娘眼珠一轉(zhuǎn),指了指東屋,說道:“叫金來銀來跟大哥大嫂睡,正好給他們屋添點喜氣,說不定大嫂還能再懷一個,生個男娃呢?” 咚!廚房里傳來一聲,像是什么摔倒了。 蘭蘭連忙跑向廚房:“娘?” 家里一向是錢碧荷做飯,錢碧荷不在院子里,那肯定是在做飯。 杜金花顧不上廚房里的動靜,見大孫女跑了,也不管她,指著孫五娘的鼻子就罵:“胡說八道什么?你讓金來銀來睡東屋,那讓蘭蘭睡哪兒?凈瞎出餿主意!” 孫五娘干脆利落地抬手一指:“叫蘭蘭跟meimei睡。正好兒!” 見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杜金花徹底火了,地上散落著陳有福修理農(nóng)具剩下的木料,她隨手抄起一根樹枝,朝孫五娘打過去:“就你長嘴了!你這么能耐,這個家要不要給你當???” 孫五娘是不介意的。但她也知道,不能搭這個茬,一邊叫嚷一邊躲閃:“娘,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唄,生這么大氣干什么?” 還生這么大氣干什么?混賬娘們兒不氣她,她能生氣?杜金花攆了幾圈,沒攆著人,剛病愈的身體有些吃不消,慢慢停下來,重重喘氣。 丟了樹枝,兩手叉腰,仰起脖子沖天大喊:“陳二郎!給老娘滾回來!” 她收拾不了這潑婦,還收拾不了她兒子嗎! “娘。”陳寶音剛才在外圍觀戰(zhàn),此刻見戰(zhàn)場平息了,小心翼翼地踩著還沒干的地面走過來,輕輕挽住杜金花的胳膊,“不要生氣啦?!?/br> 生什么氣呢?有什么好生氣的?陳寶音心里覺得二嫂說得有道理,不愿意就說不愿意,犯不著搭理她,生氣不值當。 但她也知道,生氣才是人之常情。 “娘不氣?!倍沤鸹ɡ溲垌鴮O五娘,“跟有些人,生不著的氣!” 孫五娘還在那點頭:“是啊是啊。”厚臉皮的樣子,差點又把杜金花的火點起來,她全沒在意,忽然看到陳寶音腳上的大棉鞋,頓時哈哈笑起來,“寶音,你這穿的,哈哈哈!” 太可笑了,太招笑了,錦衣華服配破棉鞋,真是笑死人了!她笑得前仰后合,圈里的雞都被她吵得咯咯直叫。 “你個混賬東西!”杜金花一下子惱了,手里的樹枝用力扔過去,“你meimei沒鞋穿,你還笑!你笑什么?沒心沒肺的混賬娘們兒!” 孫五娘腰肢一擰,閃避開了,嚷道:“琳瑯的東西不是沒帶走嗎?娘拿出來給meimei穿不就有了?”琳瑯的身量跟她差不多,孫五娘盯上很久了,可是婆婆不給她。 “你——你要氣死我!”杜金花一下掙開閨女的手,撲過去打?qū)O五娘的嘴。 這時陳二郎回來了,咯吱窩下面夾著銀來,進門就道:“好熱鬧??!” 熱鬧個屁!杜金花追不上年輕利索的二兒媳,轉(zhuǎn)頭看向陳二郎,撥了撥臉旁的亂發(fā),說道:“寶丫兒睡正屋。” 陳二郎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了,把咯吱窩下夾著的銀來放地上,手掌沒輕沒重地拍了下小兒子的腦袋瓜:“那金來銀來睡回來?!?/br> 這還像句人話,杜金花哼了一聲,眼角夾了孫五娘一眼,懶得搭理她。二兒媳就是個潑婦,不講理還沒眼色,搭理她干什么! “娘,那琳瑯留下的衣裳和鞋……”孫五娘卻沒逃過一劫的輕松,倚在門框上嗑瓜子,還惦記著。 不等她說完,杜金花猛地拔高聲音,大吼起來:“不許提‘琳瑯’!” 震天一吼,把所有人都驚住了。 孫五娘的瓜子嗑歪了,扎到rou里去,疼得她皺起臉,哎哎喲喲,呸呸呸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