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種田了 第8節(jié)
“蘭蘭,上床歇息了?!彼匆谎蹝叩氐奶m蘭,說道。 蘭蘭看了一眼拿著抹布擦桌子的娘親,搖搖頭,低下頭繼續(xù)掃地。 陳大郎喊不動她,也就算了。雖然寶丫兒說,讓蘭蘭歇息一會兒,但識字么,又是頭一天,不打緊。 “不知道金來有多少天分?!标惔罄墒栈匾暰€,枕著兩只手,望著屋頂上的蛛網(wǎng)感慨。 家里沒有讀書人,往上數(shù)幾代都沒有,骨子里就沒有讀書人的血。 但陳大郎還是有些心潮澎湃,萬一呢?萬一金來就是腦瓜子聰明,他就是能讀出來呢? 金來當(dāng)了官,肯定要提攜家里人。他,可是金來的親大伯! 就算金來什么也不做,作為官員的眷屬,鄰里鄰居的也會敬著他們。陳大郎越想,心里越激動,只覺得老陳家明天就要發(fā)達(dá)了。 擦完桌子的錢碧荷,神色毫無波動,漠然彎腰擦板凳。 “頭些年是會苦些?!标惔罄赊D(zhuǎn)頭看向妻子,“等他讀出來就好了。” 他們家不是大戶人家,供個讀書人,少不得要辛苦好些年。陳大郎愿意,以前是沒機(jī)會,現(xiàn)在大好的機(jī)會在眼前,叫人怎么甘心? 他聲音沉著堅(jiān)定:“日后金來讀出來,也是咱們蘭蘭的靠山?!?/br> 妻子的表現(xiàn),陳大郎看在眼里。作為枕邊人,他知道妻子的心病是什么??伤紒硐肴?,金來應(yīng)該供。 “我們得為蘭蘭想一想?!标惔罄杉又卣Z氣。 兩人成婚九年,膝下只有一個蘭蘭。陳大郎心里盼望著再來幾個孩子,但……也有準(zhǔn)備。 如果蘭蘭注定沒有弟弟meimei,那金來越出息、陳家越堅(jiān)實(shí),蘭蘭在婆家就越不受氣。 況且,他供金來讀書,金來不會不給他養(yǎng)老。等他百年后,金來就是給他摔盆的。 錢碧荷低垂著臉,看不出表情。擦完板凳后,扭身就出去了。 陳大郎愣了咿嘩一下,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煩躁和困惱涌現(xiàn)在臉上。抬起粗糙的大手,一把遮在臉上,不再說話,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在屋子里響起。 蘭蘭輕得像一片羽毛那樣,立在屋子中間,咬緊嘴唇,不發(fā)出一絲聲響??纯慈缟皆腊愕牡挚纯撮T外,想了想,轉(zhuǎn)身追出去了。 等到陳寶音睡醒,兩個孩子已經(jīng)就位了。 金來換了身衣裳,頭發(fā)被孫五娘拆開洗過又扎成小髻,臉兒手兒都洗得干干凈凈,瞧上去很像他爹陳二郎,是個俊秀的娃。 蘭蘭還是跟上午一樣,只是頭發(fā)亂了一些,陳寶音定睛一瞧,孩子左邊耳朵有擦破的痕跡,她眉頭挑了一下。 “寶丫兒,吃豆子。”杜金花端了只海碗出來,里面是半碗黃澄澄的炒豆子,散發(fā)著焦香氣。 陳寶音接過,眼睛彎起來:“謝謝娘。” “嗐,客氣啥!”杜金花爽朗道,“你嘗嘗合不合口味,如果喜歡,娘再給你做!” 陳寶音捏了兩粒,送入口中,嚼動。 “唔!”她睜大眼睛,驚喜地看向杜金花,“好吃!” 杜金花眼里的緊張一下子消失了,變?yōu)轵湴梁偷靡猓骸拔揖驼f,我炒豆子一絕!” “奶奶,我也想吃?!苯饋硌銎鹂⌒愕男∧槪毖士谒?。 杜金花瞥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吃什么吃!你姑要教你識字,教書多累你知道嗎?讓你姑吃!你看著!” 金來扁扁嘴:“姑吃?!?/br> 倚在西屋門口嗑瓜子的孫五娘,本能就要頂回去,想到金來識字還指望著小姑子,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甩手進(jìn)屋了。 陳寶音笑瞇瞇的,一手端著碗,一手捏著吃:“給我找根樹枝?!?/br> 主動分給孩子吃?不可能的。她不是溫柔良善的姑姑,也從來沒打算是。 “嗯!”金來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跑去灶房。 不一會兒,手里捏著一根樹枝出來了,他很伶俐的剝掉了刺手的表皮:“姑,給你?!?/br> 陳寶音接過,光溜溜的尺長的樹枝,還算趁手,她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干得不錯。” 金來咧嘴一笑,仰頭道:“姑,那我能吃豆子不?” 陳寶音笑了一下,道:“伸手?!?/br> 金來頓時興高采烈地伸出手。 然后,他姑捏給他三粒豆子。 金來:…… 扁扁嘴,一口吃掉了。 陳寶音完全不覺得自己小氣。捏著樹枝,又指揮道:“給我搬凳子?!?/br> 金來和蘭蘭一起動了。但蘭蘭才剛抬腳,金來已經(jīng)小猴子一樣呲溜兒竄進(jìn)了屋里,抱出一個木墩,擺在陳寶音腳下。 陳寶音一手端碗,一手撫著裙裾,緩緩坐下。 抬起穿著大棉鞋的腳,在身前這片地面碾下。一下,又一下。 經(jīng)過大半日的晴天烘曬,泥濘的地面表層已經(jīng)干了,但質(zhì)地還是松軟的。她碾了又碾,踩了又踩,棉鞋上沾滿泥土,她看也不看,面無表情。 終于,整出一塊平坦的地面。她收回腳,藏在裙擺下,彎腰傾身,在地上劃出一個方形框框,并在里面寫下一個“陳”字。 “這個字,念‘陳’,是咱們的姓?!睂懲旰?,她把樹枝往旁邊一丟,直起腰身。 “你們知道,在朝廷中,姓陳的大官有幾人嗎?”她抓起兩顆炒豆子,送入口中,問兩個小兒。 金來原本饞豆子,聞言注意力瞬間被引走,兩眼放光:“幾人?!” 陳寶音沒答,又看向蘭蘭。小姑娘看上去沒精打采的,眼神飄忽,好像魂游天外。耳朵上的新傷被發(fā)絲擦過,似乎有點(diǎn)癢,她無意識地伸手撓。 “蘭蘭,”陳寶音叫道,“你猜猜?” 蘭蘭被叫到名字,瞬間回神,慌亂眨眼:“啊?” “姑問你,朝廷上有多少姓陳的!”金來大聲提醒。 蘭蘭絞著小手,隨口謅了個數(shù)字:“五人?” 誰知,陳寶音面露贊許,頷首道:“答對了?!?/br> “啊?”蘭蘭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眼里有激動,有羞愧,小手絞得更緊了。 “姑姑跟你們講一講,這些陳大人們?!标悓氁羰栈匾暰€,侃侃而談,“他們住的府邸,穿的衣裳,吃的美食,身邊多少奴婢伺候?!?/br> 她一手端著海碗,微抬下頜,露出白皙纖長的頸項(xiàng)。聲音清脆而從容,說起已經(jīng)變得遙遠(yuǎn)的曾經(jīng)生活。 隨著她的講述,金來和蘭蘭都聽得呆住,眼神充滿向往。在小小的腦瓜子里,想象著假山,彎彎曲曲的游廊,月牙形的湖泊,在家里就能劃船采蓮蓬,好多好看的衣服,好多好吃的東西…… 講到一半,陳寶音忽然住了嘴,瞪眼喝問:“就知道聽!‘陳’字怎么寫,記住了嗎?” 金來立即傻眼。 蘭蘭也呆住了,張開小嘴。 “快記!”陳寶音不留情面,“什么時候會寫了,我什么時候講下面?!?/br> 金來立刻蹲下去,撿起姑姑剛才丟地上的樹枝,劃拉學(xué)習(xí)“陳”字的寫法。 樹枝太長,劃拉不方便,他咔吧折斷,自己拿一截,另一截遞給蘭蘭。 蘭蘭接過,也蹲下去,劃拉起來。她早就不記得之前的心事,滿腦子都是姑姑講的大人物們的神仙生活,小小的胸膛中,心潮澎湃。 陳寶音微微笑起來。 “寶丫兒,朝廷真有這么多姓陳的?”不知何時,陳二郎圍過來了,很是激動,臉皮都紅了。 “有。”陳寶音一本正經(jīng)。 就算沒有,算上致仕的、前朝的、已經(jīng)作古的歷史人物,難道還不夠? 陳二郎更激動了,口中喃喃,一會兒嘿嘿笑起來。陳寶音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嘿嘿什么。 “我家寶丫兒懂得真多!”同樣圍過來的杜金花,驕傲得不行。 陳寶音講“陳大人們”時,家里的其他人都圍過來聽了。多新鮮?。∈撬麄円惠呑右惨娮R不到的事,愛聽極了。 “不算什么?!标悓氁糨p輕笑道。 這算什么呢?不過是講講曾經(jīng)鄰里鄰居的閑話。誰家還沒有過鄰居呢? 送走大夫,顧亭遠(yuǎn)帶上錢袋,出門抓藥。 “花這個冤枉錢做什么?”顧舒容在身后絮叨,“我哪有什么???最多就是累著了,歇一歇也就是了??靹e去了,浪費(fèi)銀錢?!?/br> “給jiejie花錢,不叫冤枉錢。”顧亭遠(yuǎn)道。如果有機(jī)會重來,他便是賣田賣產(chǎn),也要治好jiejie。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軀,往外走去。 顧舒容怔怔,看著弟弟單薄的背影,只覺好似一轉(zhuǎn)眼的工夫,他長大了。 文弱的身量,仿佛也成了小山一般,沉穩(wěn)挺拔,彰顯出可靠。不禁笑了笑,目光涌動欣慰。 顧亭遠(yuǎn)走出家門。 循著記憶,往藥堂方向走去。街邊人來人往,販夫走卒,男子女子,老者小童,每個人的面目都很清晰,漸漸的顧亭遠(yuǎn)停下腳步。 他怔怔環(huán)視四周,小販高聲叫賣,客人討價還價,包子炊餅餛飩飄出的香氣……心跳如擂鼓,他一步都走不動了,口干舌燥,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做夢,會如此真實(shí)嗎? 第10章 夜安 暮色四合。 天邊最后一點(diǎn)霞光湮滅,錢碧荷做好一家子的晚飯:“蘭蘭,端飯!” “來啦。”蘭蘭小跑著,奔進(jìn)廚房里,腳步聲比往日多了兩分活潑。 孫五娘牽著金來,陳二郎抱著銀來,說著話,邁進(jìn)屋里。 “奶奶,晚上吃什么?”金來仰起小臉。 杜金花端著一筐窩頭,邁過門框,看他一眼道:“蘿卜,稀飯。” “沒有rou嗎?”金來皺起鼻頭,在空氣中嗅了嗅,困惑地道:“奶奶,我聞見rou味兒了?!?/br> rou多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