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種田了 第20節(jié)
長子擔(dān)責(zé)任,長媳跟著受累,中間的不受爹娘看重,寶丫兒嫁過去也是被忽視的份兒。幺子最好,受寵,又不擔(dān)啥責(zé)任。 “這不是咱家二郎嗎?”孫五娘捂著嘴,咯咯笑起來。 除了家底殷實,哪一樣不是在說陳二郎?孫五娘驕傲得不行了,她就是這么好命,嫁得好! 杜金花嫌棄地看她一眼,啥呀! 陳二郎哪里好?油嘴滑舌,天天不干正事。這樣的人,可不能把寶丫兒嫁過去。她的寶丫兒,那要嫁給一個實在、有擔(dān)當(dāng)、疼媳婦的后生。 但她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出來。陳二郎是個精的,孫五娘是個傻的,她何必拆穿呢?只道:“你記住就行了,不好的,咱寶丫兒不要?!?/br> “對對,不好的不要,咱寶丫兒又不是等不起。”孫五娘樂壞了,心里的大石頭一下子落地。 別的她不敢說,但像她家陳二郎這樣的男人,哪兒找去喲?寶丫兒是有的熬了。 還是她家金來有福氣,天降一個姑姑教他讀書,還不用擔(dān)心半路嫁人。 “但有一點,不許打擾了寶丫兒!”杜金花強(qiáng)調(diào)道。 孫五娘應(yīng)下的很痛快:“我記住了,娘?!?/br> 兩人都不想打擾陳寶音,但這又豈是瞞得住的?一波又一波的來客,做作夸張的聲調(diào),充滿熱情的眼神,很快就讓陳寶音猜到了什么。 “娘,給我相看人家呢?”她讓孩子們背書,自己出去找杜金花問道。 杜金花一聽,頓時急了,連忙解釋:“寶丫兒,你別多想,娘不是著急把你嫁出去!” 陳寶音靜靜地看著她。 她沒多想。察覺到家里在給她說親后,她的確懵了一下,憤怒了一下。但很快理智回到她的腦子里,她現(xiàn)在嫁不出去,因為要給金來啟蒙,給大伯家的杏兒石頭等孩子們啟蒙。 除非給她說的人家特別好,否則這就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單大伯家就得攔一攔。 而若是很好,特別好,陳寶音心想,嫁過去就是了。那么好的人家,她為什么不嫁過去?能讓她心動的人家,她是會跟人打破頭爭搶的。 但那樣的人家是不存在的。不會有那么好的親事。所以,真若說了親,她攪黃就是了。這事她熟。 杜金花說話很急,噼里啪啦的解釋:“寶丫兒,你知道的,你十五歲了。就算娘不想把你嫁出去,可人家都覺得你到了說親的年紀(jì),都來給你說親。娘多想把那些人打出去,可娘不能,你長大了寶丫兒,你早晚得說親,咱們不能得罪那些人!” 她說著,眼淚都要掉下來。 給寶丫兒說親,她最舍不得的,寶丫兒才回來,跟自家人都沒處熟,就要說親、嫁到另一個陌生的人家去,多么可憐!只想一想,她心里就跟刀絞似的。 “咱們讓他們來!讓他們說!”杜金花抬手,抹一把眼淚,“看他們能不能說個像樣的!” 一只白皙嬌嫩的手,先她一步,擦上她的眼角。杜金花一怔,抬頭。 陳寶音捏著手帕,輕輕擦過她粗糙的臉頰。終年勞作,風(fēng)吹日曬的臉,皮膚黑,粗糙,干燥,皺紋深??申悓氁糁?,她也才四十來歲。但是看上去,比侯夫人老了二十歲的樣子。 “你別哭?!彼p輕說,“你舍不得我,大不了我不嫁人。” 聽到這句話,杜金花哭得更厲害了!根本克制不住,猛地抱住她,嘩嘩淌眼淚:“寶丫兒!娘的寶丫兒!” 她當(dāng)然不想閨女嫁人!閨女才回來啊!她恨不得把她重新養(yǎng)一遍,放在跟前,再養(yǎng)十五年!可是,十五年后,寶丫兒都多大了?人家會笑話她的?。∷挥贸鲩T,都能聽到人家嚼她舌根子! 她哭得厲害,陳寶音反而笑了,抱住她,輕輕拍她的背:“是,我是你的寶丫兒。” 杜金花不想把她嫁出去,這就夠了。 至于別的,陳寶音不苛求。杜金花再厲害,也只是一名普通婦人。她不想把閨女這么早嫁出去,可她沒辦法,別人會說,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她,背后戳她和陳有福的脊梁骨,家里的孩子們也會受影響。 她扛不住這么重的壓力,陳寶音也沒打算讓她扛,這是她要解決的事。 她一點兒都不怪杜金花,也沒有為此賭氣、跟她離心。杜金花心里松了口氣,又很不是滋味兒,發(fā)了狠,定為她尋一門十全十美的親事。 那些歪瓜裂棗,想都別想! 前來說親的,都折戟而歸。不是被挑剔家里窮,就是被挑剔人口多,要么就是公婆名聲刻薄,妯娌不好處,或者小伙子年紀(jì)大,眼神不正,太木訥了,不夠白…… “我看你們能找個什么樣兒的!”被氣走的人,氣呼呼地撂下話。 第21章 君子 杜金花耷拉著臉, 拿掃帚掃院子,不客氣地道:“反正不是你們這樣兒的!” 天地良心,她根本不是挑剔,還沒到她挑刺找茬的份上呢! 這些人, 都是啥???根本配不上她的寶丫兒! 還挑剔呢, 她倒是想挑剔,起碼那家人有她看得上的地方。 被拒絕的人家生氣, 杜金花自己也生氣。 “長得又粗又壯, 跟黑塔似的,看著就嚇人!打我們寶丫兒怎么辦?我們寶丫兒就跟剝殼的雞蛋似的, 都不用他拳打腳踢,他一巴掌就把寶丫兒打壞了!” “他嘴歪!家里好有啥用?我寶丫兒要跟個歪嘴的過一輩子!那哪成?” “這家人我知道, 公公不著調(diào)兒, 婆婆刻薄……” 三個女人在河邊洗衣裳。錢碧荷跟孫五娘,一左一右,蹲在杜金花身邊, 聽她念叨。 錢碧荷難得應(yīng)和:“是配不上寶丫兒?!?/br> 別的不說, 錢碧荷自認(rèn)夠命苦的了,嫁的婆家也不富裕。可是,她男人好啊!又高, 又俊,人老實, 從來不打老婆。這些年她只生了一個蘭蘭, 陳大郎從沒給她臉色看過。 連她都能說到這樣的親事, 寶丫兒咋能比她差? 孫五娘就更不用說了, 她就覺得陳二郎天下第一好, 心里想說“寶丫兒想找個她二哥這樣的不容易, 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嫁了,是得挑挑”,好在她知道婆婆最近著急上火,為免挨鞋底子,精乖的不開口。 就在這空當(dāng)兒,家里又來了客。 一進(jìn)門,就盯著陳寶音瞧,還想拉她的手。正在地上劃拉寫字的孩子們,都扔了手里的木棍,一涌而上:“放開姑姑!” “姑姑快跑!” 陳寶音剛有點不耐煩,聽了這句童言童語,不禁失笑,那點不痛快頓時散了。 “您在院子里坐著,我去叫我娘和嫂子?!备觾汉吞m蘭使了個眼色,她脫身往外走。 杏兒十歲了,很能擋些事了,立刻拉著蘭蘭堵人:“大娘,您坐?!?/br> 孩子們困住了那位大娘,陳寶音快步走出院子。走出去很遠(yuǎn),還能聽到大娘的高聲:“放開!你們這些孩子,哎喲,放開我!大娘給你們糖吃,你們放開大娘,好不好?” 低低笑了一聲,又很快斂起笑意。兩手交握在身前,慢慢往北走。 她不想去叫杜金花。 沒有意義。這門親事,也是說不成的。又何必喊杜金花回來,耐著性子跟人扯一通呢? 遲遲見不著人,那大娘等得不耐煩,自然就回去了。 陳寶音順著蜿蜒小路,慢慢走著。她很少一個人出門,在家里也好,去鎮(zhèn)上也好,到河邊洗衣裳也罷,身邊都跟著人,有時候是嫂子,有時候是孩子們。 難得的清靜,讓她放緩了腳步,穿行在樹蔭下,輕輕深呼吸著,放空思緒。 來說親的人家很多,可杜金花一個都瞧不上,這讓陳寶音心里最后一絲擔(dān)憂也消失了。 杜金花的眼光很挑,這省了她很多事。誠然,杜金花給她應(yīng)下的親事不滿意,她會自己攪黃。但那不免要重復(fù)從前的境地,這次換成杜金花問她:“你究竟要怎樣?” 很難答。 她跟杜金花親近,可有些話,也不能攤開來直白跟她說。杜金花不會懂,陳寶音也不希望她懂。 因為她一旦懂了,就會感染上跟她一樣的絕望。陳寶音習(xí)慣了絕望,而現(xiàn)在對她來說,是柳暗花明、絕處逢生,已經(jīng)不算絕境了。 倘若她還是侯府小姐,想要一輩子不嫁人,只有古佛青燈一條路走。她丟人,家里嫌棄,永遠(yuǎn)不會有人去看她,余生一眼望到頭。 而今她只是一個農(nóng)女,偏偏識字,能帶給家里希望。有朝一日,培養(yǎng)出一個出息的子弟,她的余生就有指望了。她會是一個脾氣古怪、常理難度、自由自在的老姑婆。 陳寶音很滿意現(xiàn)在的境地,但杜金花不會理解。她心中,嫁個好人家、生養(yǎng)幾個孩子,才是圓滿、安定的一生。其次,才是在家里做老姑娘。 “寶丫兒?你是陳寶丫兒?”忽然,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從身前傳來。 陳寶音腳步一定,慢慢抬頭。 在她低頭走路的時候,前方不知何時走來一個身高中等,但是很粗壯的年輕男子。 她心口一凝,又慢慢放松下來。她沒走出村子范圍,喊一嗓子就會有人來。打量對方兩眼,開口道:“你是誰?” “俺叫劉鐵牛?!睂Ψ胶俸僖恍?,不大的眼睛里精光閃爍,“俺就說,啥樣的女人這么傲,原來你真漂亮得仙女兒似的?!?/br> 聽了這話,陳寶音一下明白了。這是說親不成,來堵她了。 并不驚奇,這世上什么人都有。也是因此,她鮮少一個人出門,也從不走出村子范圍。 “謬贊了。”她平淡地道。 劉鐵牛捏著拳頭,慢慢靠近她:“你為啥不答應(yīng)俺的提親?你瞧不起俺?陳寶丫兒,你別忘了,你已經(jīng)不是侯府小姐了,你現(xiàn)在只是個農(nóng)女,就跟俺一樣?!?/br> 像一根細(xì)細(xì)的刺,扎進(jìn)陳寶音的心里。 她的確不再是侯府千金,也的確是個尋常的農(nóng)女。可是,她跟這個人不一樣。 “我跟你不一樣?!彼料履槪笸?。他如果再上前,她就要喊人了! 卻聽劉鐵牛嘿嘿一笑,說道:“是,咱們不一樣。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噠噠噠! 就在這時,忽的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而近。 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奔騰的馬蹄聲如此罕見,劉鐵牛都忘了要說的話,被吸引走了注意,抬頭往前方看去。 陳寶音迅速后退,跟他拉開距離,然后才轉(zhuǎn)身看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青衣墨發(fā),君子如山,乘風(fēng)而來。 棗紅駿馬,四蹄如雪,矯健奔踏,轉(zhuǎn)眼間來到身前。 霍溪寧下馬。站在陳寶音面前,低聲道:“表妹,好久不見?!?/br> 高大的青年站在身前,似梅似蘭的冷香氣從他身上傳來,熟悉又陌生。 陳寶音嘴唇動了動,眼睛垂下,后退半步,福了福身:“霍公子。好久不見?!?/br> 霍溪寧一怔??粗矍跋萘?,不再珠釵滿頭、錦衣華服,對他疏離的少女,心里酸痛。 握了握拳,他溫聲道:“你永遠(yuǎn)可以叫我表哥?!?/br> 永遠(yuǎn)可以叫他表哥?憑什么呢?她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她了,能永遠(yuǎn)叫他表哥的人是徐琳瑯。 “你是寶丫兒的表哥?”這時,劉鐵牛好奇地走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