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陳寶音道，“你們拿著用。若是用不完，拿去送人也行?！?/br>
    話一說完，又挨了杜金花一下。送人？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拿去送誰??？她心疼。

    孫五娘倒是想著，可以拿回娘家一盒，送給她娘。這不是以后要經(jīng)常從娘家拿rou嗎？又不是從前，一年到頭也拿不幾次。常來常往的，孫五娘也是會(huì)做事的人。

    錢碧荷？她娘早就去了。娘家嫂子，待她也就那樣，她可舍不得送去。留著給蘭蘭用，涂臉上，涂手上，總是用得著的。

    至于杜金花，她嘴上罵罵咧咧的，確認(rèn)閨女就是不退，她心疼了一晚上，然后拿了一盒，去前頭送給本家大嫂了。

    “敗家孩子！”她跟大嫂抱怨，“手可真松！一人兩盒，連蘭蘭那孩子都有！蘭蘭用得著啥？她還那么??！”

    大嫂抱著孩子喂飯，說道：“寶丫兒心實(shí)，是個(gè)好孩子。”

    她自己用，也沒人說啥。偏她給家里人都買了，連小侄女蘭蘭都買了。這不是心實(shí)是啥？

    “啥心實(shí)，她就是個(gè)傻子！”杜金花說著，心里又酸又軟。傻閨女喲，手里捏著錢不好嗎，非得給一家子都花掉。

    大嫂頭也不抬，說道：“沒人是傻子。寶丫兒不傻，如果她覺得不值，才不會(huì)花這個(gè)錢。大郎他們也不是傻子，這個(gè)妹子怎么樣，心里都清楚?！?/br>
    杜金花心里也是這么想的，說道：“寶丫兒且懶著呢，衣裳都是她兩個(gè)嫂子給她洗，到了晚上，大郎媳婦從來不忘先給她燒湯婆子……”

    這邊杜金花跟人說著話，那邊孫五娘也抽空出去顯擺：“我小姑子，最喜歡我了！去趟城里，都不忘給我捎面脂。好貴一盒呢，陳二郎都沒舍得給我買過！”

    “單給你買了？”有人不信。

    孫五娘道：“那，那怎么可能？我小姑子是那樣不懂事的人嗎？給我們都買了?！?/br>
    “那你怎么說是最喜歡你？”又有人問。

    孫五娘挑著眉頭道：“因?yàn)樗o我買了兩盒！”

    “噫，真的假的?！?/br>
    “當(dāng)然是真的！”孫五娘一邊嗑瓜子，一邊得意地道：“不信你們?nèi)?！問我婆婆，問我大嫂！?/br>
    婆婆才不愛跟人說這些，她們問也白問。至于大嫂，從不與這些人往來，便是湊到她跟前問也問不出什么來。

    她得意洋洋地炫耀一番，把瓜子嗑完就走了。聽到身后的婆娘們感慨，她們家越來越紅火了，如何如何，心里美滋滋的?；氐郊遥阉暮忻嬷瑪[在一起，挨個(gè)親了一口。

    然后跑去正房，說道：“娘，咱抱只小狗不？”

    杜金花正給陳有福補(bǔ)衣裳，他砍柴時(shí)不小心把袖子刮破了，聞言抬頭道：“抱小狗？”

    “是啊?！睂O五娘湊近她，小聲道：“娘，咱家如今不比從前，我怕招人眼。”

    杜金花一聽，心里凜然。想起床底下藏的瓦罐里，想起閨女隨便放在箱子底下的，又想起大兒子房里和二兒子房里的私房銀子，正色道：“是得抱一只?！?/br>
    見婆婆贊同她的提議，孫五娘很高興，立刻道：“聽說隔壁村有人家里生了小狗，等二郎回來，我讓他去抱一只！”

    正說著話，外頭傳來一聲：“大娘？大娘在家嗎？”

    撇撇嘴，杜金花起身出去：“在哪?！?/br>
    “顧兄弟又來了？”孫五娘好奇跟出去，“這回又來干啥？”

    外面，顧亭遠(yuǎn)挎著只籃子，等杜金花走近了，便道：“大娘?！?/br>
    “你有啥事？”杜金花問道。

    顧亭遠(yuǎn)道：“家里燉了一鍋豆腐，送給大娘嘗嘗。”

    燉鍋豆腐，還要巴巴的送來。不過，杜金花心里是滿意的，誰不喜歡議親的人家殷勤些？

    “你有心了?！彼焓纸舆^。

    籃子上蓋著一塊布，杜金花揭開一瞧，說道：“旁邊那是啥？”

    碗旁邊，有一個(gè)紙包，外面印出油漬來。顧亭遠(yuǎn)抿抿唇，輕聲答道：“晚輩捉了幾只麻雀，油炸過，想送給寶音嘗嘗。”

    杜金花瞪眼：“你叫她啥？”

    “陳，陳小姐?！鳖櫷みh(yuǎn)忙改口。

    杜金花撇撇嘴，說道：“等著?！彼讯垢跪v出來，然后還給他籃子和碗。

    “是?！鳖櫷みh(yuǎn)老實(shí)等在院子外面。

    孫五娘嗑著瓜子，上前跟他搭話：“顧兄弟，你打哪兒捉的麻雀？”

    “在院子里?！鳖櫷みh(yuǎn)回答。他本來想打只野雞，燉了給寶音賠罪，誰知運(yùn)氣不佳，在山里晃蕩了兩日也沒打著。無奈，只能盯上了麻雀。

    “咋捉的？”孫五娘好奇又問。

    顧亭遠(yuǎn)回答：“冬季麻雀少食，往院子里灑些秕谷，上面蓋個(gè)籮筐，用棍子撐起，待麻雀落下來吃食，便把棍子拉倒?！?/br>
    孫五娘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很好奇，又問：“你就蹲在旁邊？等著麻雀飛落下來？還是趴在旁邊？啥姿勢(shì)方便??？”

    顧亭遠(yuǎn)還沒回答，杜金花已經(jīng)回來了，喝斥道：“就你話多！回去！”

    孫五娘嗑著瓜子，退到一邊。

    杜金花把籃子遞給顧亭遠(yuǎn)。

    顧亭遠(yuǎn)接過籃子，只覺重量不對(duì)，揭開上面的布一瞧，驚道：“大娘，這……”

    岳母怎么給他回了一塊肘子？

    那他豈不是占便宜了？

    “這啥這！拿走！”杜金花板著臉道，“還有，往后少去學(xué)堂那邊轉(zhuǎn)，陳家村這么大，哪遛不開？”

    顧亭遠(yuǎn)一聽，頓時(shí)怔了一下，面上猶豫：“這，恐怕不妥?！?/br>
    “有啥不妥？”杜金花道。

    顧亭遠(yuǎn)看她一眼，便低下頭去，解釋道：“從前我總?cè)?，大家都知道。倘若我不去了……?/br>
    別人會(huì)不會(huì)想，咋了？不結(jié)親了？為啥呀？出啥事啦？是誰的問題??？

    猜測到寶音身上，總歸不好。

    心念一轉(zhuǎn)，杜金花也明白過來，頓時(shí)大怒：“好哇！姓顧的，你早就打算好了，你成心的是不是？”

    顧亭遠(yuǎn)忙作揖：“晚輩不敢！”

    他當(dāng)真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想她，忍不住就遛達(dá)過去了。

    杜金花才不聽他解釋，奪回那塊肘子rou，扭頭就往里走：“慢走不送！”

    顧亭遠(yuǎn)一臉羞愧，長揖不起。直到杜金花進(jìn)了屋，院子里看不見人，才直起身?？嬷栈@子，往家走去。

    陳寶音上完課回來，就聽杜金花道：“你屋里有吃的?！?/br>
    “啥??？”陳寶音好奇問。

    走進(jìn)屋里，就見桌上放著個(gè)盤子，里面是一個(gè)紙包，上面印出油漬。好奇走過去，拿起來，一股rou香氣悄悄鉆入鼻尖，她忍不住嗅了嗅，打開紙包，只見里面是兩只麻雀。

    油炸過的，難怪聞著香。

    “娘，你炸的??？”她走出去道。

    杜金花見她走出來，很沒好氣，那么一點(diǎn)兒玩意，不夠塞牙縫的，自己躲屋里悄悄吃就完了，出來干啥？

    “你娘我舍得用油炸？”她道。

    陳寶音撕麻雀腿的動(dòng)作一頓，曉得是咋回事了。她哼了一聲，喊道：“蘭蘭，金來，銀來?！?/br>
    把三個(gè)孩子都喊到跟前，一人撕了條麻雀腿。

    孩子嘛，有點(diǎn)吃的就高興，含在嘴里道：“謝謝姑?！?/br>
    兩只麻雀四條腿，還剩下一條腿，陳寶音撕下來，去喂杜金花。杜金花嫌棄地撇開頭，道：“走開！不夠寒磣人的！”

    陳寶音便去撕胸脯rou，胸脯上還是有點(diǎn)rou的，她喂到杜金花嘴邊：“這樣呢？”

    杜金花嫌棄地看著她，好像在看傻子。她是饞這點(diǎn)rou的人嗎？沒好氣道：“去去去，吃你的去?！?/br>
    老太太如今學(xué)精明了，陳寶音不是每次都能塞她一嘴了。嘿嘿一笑，自己吃了。

    杜金花見她吃得沒心沒肺的，就道：“我還以為你不肯吃?！?/br>
    頓了一下，陳寶音道：“我為啥不吃？”

    “你知道你為啥不吃?！倍沤鸹ǔ蛩谎郏咝σ宦?。

    不是才跟人生了氣？

    這事兒杜金花已經(jīng)知道了，是顧舒容來說的，好生解釋一遍，說她沒那個(gè)意思，顧亭遠(yuǎn)當(dāng)然也沒有，讓寶音千萬別誤會(huì)。

    “誤會(huì)啥？什么也沒有?！倍沤鸹ㄕf道。

    兩家還沒定下來，誤會(huì)什么？跌份兒。不過，杜金花總算知道閨女為啥生著氣回來，心里想道，姓顧的看著老實(shí)，沒想到還挺招人。

    她心里有點(diǎn)犯嘀咕，這男人招人，就不是好事兒。但是，顧亭遠(yuǎn)長得好，性子好，不招人也不大可能?？倸w他心正就行，別的不好強(qiáng)求了。

    “我就吃！”陳寶音已經(jīng)漲紅了臉，偏還倔強(qiáng)地道。

    她為啥不吃？她只是生氣，又沒說不考慮他了。為啥不吃？這么好吃的。

    杜金花嗤一聲，道：“吃，你吃吧?！?/br>
    心里一松。還好，閨女不是頭倔驢。要是因?yàn)檫@樣，就鬧脾氣，連人家送的東西都不肯吃，可就傻了。

    家里要抱只小狗來養(yǎng)，最高興的就是蘭蘭了。

    自從上回陳大郎允諾過一句，她就記心里了，但這陣子家里忙，都忘了這事，她一向懂事，雖然失落但還是沒央求。飯桌上得知要抱小狗來養(yǎng)了，高興得不得了！

    “你這么喜歡，就給你養(yǎng)了?！倍沤鸹ㄕf道。

    蘭蘭連忙點(diǎn)頭：“我會(huì)好好養(yǎng)的！”

    陳二郎從飯碗里抬起頭，說道：“要不問問顧兄弟，抱一只不？他們姐弟倆住北邊，養(yǎng)只小狗，也警醒些?！?/br>
    杜金花便道：“那你等會(huì)兒去問問?！?/br>
    “哎。”陳二郎又低下頭去吃飯了。

    次日，陳有福就從隔壁村抱了兩只小土狗回來。一只渾身都是黃毛，一只四蹄是雪白的，蘭蘭一眼就相中那只白爪子小狗了，說道：“爺爺，我要這只！”

    “好，給你?！标愑懈Ｕf道。另外那只通體黃毛的，就給顧家養(yǎng)了。

    家里有了狗，蘭蘭別提多上心了。姜黃色的小狗，還沒滿月，身軀軟軟的，叫起來奶聲奶氣。蘭蘭只要在家，就會(huì)抱懷里，給它喂食，喂水，摸毛。

    就連晚上睡覺，都想抱被窩里睡。陳大郎不允許，她就等爹娘睡著了，悄悄下床，把小狗抱床上去。

    家里都知道她喜歡小狗，小動(dòng)物嘛，誰會(huì)不喜歡。金來和銀來也喜歡，會(huì)去叫它，摸摸它，抱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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